陈竹听了这么一番对话,捂嘴偷笑,她爸这张嘴她是真的蛮喜欢的。
她妈是个好脾气的,要是她爸要也是个闷葫芦,那他们家可真的得被欺压到死了。
等他们那头开饭了,程秀丽端了一碗面进来,“闺女,快来,饿坏了吧,你先吃面,”压低了声音,“你奶专门给你煮的。”
陈竹一想就想通了,“是爷说的?”
“嗯。”程秀丽点头。
陈竹心想,这个爷爷倒是会做戏,刚才她爸出口不逊,怕压不住她爸,就虚情假意地吩咐奶给她做了面条,让她爸说不出其他狠话来。
“妈,”陈竹将刚才的鸡蛋拿出来,趁她不注意往她的嘴里塞了一块,“快吃。”
程秀丽还没反应过来,就咀嚼了几下吞了下去,鸡蛋的香甜味让她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你这孩子……”
“嘘,是奶给的,还有一点给爸,我等一会偷偷喂爸。”
“你怎么不自己吃,这可是好东西!”程秀丽有点生气,但更多的是心酸,吃一个鸡蛋还要偷偷摸摸不让人知道,女儿孝顺地还舍不得都吃了。
“我们是一家人,好东西要一起吃的嘛。”陈竹看她最近脸色不是很好,瘦了不少,“妈也要补补身体。”
吃都吃下去了,程秀丽没办法,“你赶紧吃吧。”
陈竹看了看碗里的面,不是很多,尽管爷爷开口了,但显然也是吝啬的,估计奶奶也被交代过,这么一碗面,汤多面少,做做样子的,不过她现在确实饿了,她爷爷要是真的大方,她奶奶也不会偷偷给她塞鸡蛋了,“妈,我们一起……”
像是明白她要说什么,程秀丽赶紧站起来,“我出去吃饭了。”
说完,程秀丽就出去了,陈竹能骗她吃一回鸡蛋,却不能骗第二回了。
陈竹无声叹了一口气,这日子真的穷啊,吃都吃不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她低头吃面,一口一口地吃,吃到最后,发现下面埋了一小片的熏肉,很小很小,也就大拇指那么大,可她知道这是她奶奶又给她偷偷投喂了。
这种感觉,真的是说不出来的颓丧。
一大家子,
却不是一条心,做什么都要遮遮掩掩的。
但这也是常态,毕竟那种和和睦睦的家庭,有是有,却是少的,大多数都是头上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得有一个像样的房间。
在她的记忆里,原身那时候似乎是十岁,本来陈老爷子发话,说是这小房间要是建起来了,就让她和堂姐陈蜜一起住,她爸硬气,硬是把房间弄得小,床铺也是单人床的尺寸,要是再睡一个人,那真的是没办法。
她爸为什么这么做?
自然也是有原因的,因为陈老爷子的意思就是小房间由她爸起,大伯家能占个便宜,什么都不出,堂哥陈锋就有他自己的一个房间了。
她爸当然不愿意了。
这么一来,可不把陈老爷子给气坏了,后来,也是过了几个月,陈蜜才有她自己的房间。
她可太爱她爸这一点,该说不的时候就说不,毕竟她妈性子温和,如果她爸的性子也软,他们家不就是妥妥的包子了嘛。
她觉得自己的精神不错,推开门,端着空了的碗筷走了出去,正巧一大家子都吃了早饭,各自上工去了。
陈老太太正在厨房洗碗,看她出来,比划着要她注意身体,她笑着点点头,“奶,我帮你洗碗。”
陈老太太拿过她手里的碗筷,推开她,示意不用。
陈竹知道她奶奶不是一个折腾人的性子,也不像以往知道的那些农村老太太那般粗鲁,喜欢磋磨媳妇和孙女,她奶奶自己能做的事都自己做,平日里,所有人都出去上工,除了在城里给人做学徒的陈锋和读书的陈蜜之外,奶奶就做把家里弄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陈竹却做不来自己什么都不做,看着老人家做事,于是她就取一旁剁好的鸡食,拿出去喂鸡了。
家里有两只鸡,平时都是把它们当金疙瘩般地宠着,对现在的人来说,鸡要死了,那真的是要哭死,鸡可以下蛋,蛋
可以留着自己吃,也可以卖掉,大多数都是偷偷拿出去卖掉的,能换点钱或者粮食过来。
陈竹喂好了鸡之后,关好了篱笆门,浑身有点黏糊糊的,对于一个爱干净的现代人来说,一天不洗澡真的是太折磨人了,但是现在,农村人一般是好几天才洗一次澡,也没有那么讲究,任何问题在温饱面前都要退让。
肚子都吃不饱了,谁还管自己干不干净。
她受不了身上有味,昨天人不舒服,她没洗澡,只擦了擦身子。于是她就打了水,放在院子里晒,今天的天气好,太阳很大,太阳晒一晒,水就热了,也不废柴火,不过她也记得以前的爷奶跟她说过,太阳刚晒过的东西不能马上用,等太阳那股猛烈的气散了再用。
好比以前常常晒被子,晒好之后得拿回来晾一会儿再睡,至于什么原因,她也不清楚了,但是她尊敬老人家们的智慧,很听他们的话。
陈老太太看她在晒水,皱眉地对她比划,大意就是厨房里有热水,让她拿去用,她摇摇头,“奶,我用这水就行了。”
家里的柴是陈伟民去砍的,崔美玉又是一个较真的性格,她要是多用了,指不定又要被骂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如果是她爸砍的柴,她当然会用,不是她怕崔美玉,只是她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崔美玉这类的人身上。
等水晒得差不多了,她伸手探了探,有些热,她端回了房间晾,顺便把最后一块蛋黄拿出来,进了她爸妈的房里。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吃的,陈伟业一愣,“闺女,什么玩意儿?咦,蛋黄?”
陈竹就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他听得心口热热的,“你这傻孩子,有吃的不紧着自己!”
“爸得赶紧好起来才是正经事儿,你可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她说。
听她这么说,陈伟业心里也有些不得劲,老爷子的性格看似公正,实则偏心,要不是他的性格强硬,只怕他们家都要被欺负死了,闺女这么懂事,他更加难受,看着她额头上的伤,“怎么样了?还疼不?”
“没事,不疼。”她笑着说。
“正好我也闲着,腿断了不能动,
手还能动,编草席给你换头花戴。”
“啊?”她一愣。
“上回你堂姐给你了一个头花,你不是很喜欢吗?”
陈竹从他的话里想到了屋子里的那个头花,那是绢布做的,大红色,看着是挺好看的,就是她一个小姑娘,戴着大红色的头花,怎么戴怎么奇怪,何况,她现在肌肤黑,戴红色头花显得特别的土。
“你大伯大伯母不行,堂哥和堂姐对你还不错。”陈伟民说。
陈竹想了想,没说话,陈锋是很憨厚的,也不知道狡猾的陈伟民和崔美玉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至于陈蜜……这姑娘给她的感觉,就是难说。
好像是对她好,好像是对她也没这么好,记忆里原身和陈蜜的关系似乎说好不好,说差也不差,虽然陈蜜常常送她东西,但是吧,陈蜜那股高高在上的样子,原身也记忆深刻。
总之,陈蜜不是一个好相处的姑娘,一点也不像她在书里读到的爽朗女主。
陈竹和陈伟业说了一会儿话,就回房把水给端到一旁的澡间,快速地洗了一个战斗澡,实在是那澡间太可怕了。
所谓的澡间,就是一个小屋子,大小就只能站一个人,然而因为常年潮湿,里面长了一些绿油油的苔藓,还有一些小虫子在上面爬来爬去,她最怕虫类了,忍着发麻的头皮洗了澡就冲了出去。
站在阳光下,她才重新活过来,拍拍胸口,将换下来的衣服放在自己的木盆里,蹲在院子里准备洗衣服。
一个人推开院子的门,巧笑倩兮地走了进来,“我回来了。”
陈竹转过头,就看到了一个很白嫩的姑娘,她被刺痛了眼,她也怀念白皙的自己。
“陈竹,你洗衣服呀。”陈蜜笑嘻嘻地说。
同样是陈家的孙女,这人的命就不一样,陈蜜在城里上高中,现在高考还没恢复,一般人也不会让孩子读书了,陈竹只读了高一就不让她继续读下去了,陈老爷子说她成绩不好,读也是浪费钱。
可按照一般人的想法,高中也不会让人读了的,因为没法子考大学。以前读书考大学,那可是一件人人羡慕的事,可自从那些老学究的家都被
砸了之后,哪里还有人觉得读书是好。
也不知道陈蜜为什么坚持要读书,又是如何说服了陈老爷子。
从这一点上来看,陈蜜还是颇受陈老爷子的看重。
“嗯。”她点点头。
“你帮我也洗一洗吧。”陈蜜将这一个星期换下来的衣服递给陈竹。
陈竹唇角不经意地抽了抽,这是哪里来的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