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云蒻小心翼翼离开了皇后的宫殿,脚步放轻,人又很慎重,偷听到这段话顺畅得让她自己都不敢轻信,甚至在怀疑这话是不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但无论真相是怎样,她都打算走一趟皇室的祀堂。那里摆着云海世代皇帝的碑位。
因着皇帝殡天,大公主北逸冰贼喊捉贼,宫中守卫本就森严的,但在关键时刻,又足足多调派了两倍的人手加以严格看管,整座皇宫一时围得水泄不通,连只鸽子都放不出去。
靖云蒻离开皇后宫殿后,思量着该如何声东击西,制造些骚乱来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好让自己得以顺利进入皇室的祠堂,想来这个时候,祀堂看守的侍卫更多了吧。
“自己不过是个王妃,想来是不能硬闯的……这趟浑水太深,谁掺和进来都不好,但若真的想进去,那也只得来场大乱了。”靖云蒻心下想着,一时不察便走到了一座宫殿前。
她心思一动,摸了一把怀中的火折子,抬步便要往里迈去。
她有随身带着火舌子的习惯。她是医者,手中的银针随时都需要消毒火烤,带一把火折子总归是会方便些。
“你干什么!”
来人的力气极大,手掌大得一下子便能攥住手腕,看起来像是男子,他一把便将靖云蒻扯了回来,踉跄得后背直往墙后撞。
靖云蒻被撞得骨头疼,勉强睁开眼,嘴里的“放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发现眼前的男子竟然是二皇子北逸繁。
“二皇子……”靖云蒻一愣,也放下警惕心来,拿反手去够自己的肩胛骨,她轻轻一按便只觉得酸痛,当即眉头便蹙了起来,她不满问,“二皇子怎么在这儿?”
“父皇殡天,我如何不能在这儿?我倒是还没问宣王妃,你怎么在这儿?”北逸繁扯着唇,似笑非笑嗤了一声。
靖云蒻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这话的不对劲,她咽了咽嗓子,又唤了一种问法,问道“我的意思是,二皇子怎么会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不该在养心殿守着皇上的龙体吗?”
皇帝殁了,她一个做宣王妃的都要进宫吊唁,更何况身为皇子的北逸繁呢,她又怎么会问出北逸繁为何在宫这种蠢笨问题。
“路过。”北逸繁言简意赅,“那你怎么在这儿?”
靖云蒻不自然的往旁边挪了两步,退出北逸繁拦他时落进的阴翳里,正色解释道“我想进祀堂,但是那边的守卫太多,我只能烧个宫殿引起他们的注意来救火,不过我也不是那种丧心病狂的人,只是烧小小的偏殿而已。”
“我劝你最好不要乱来,现下大家都在养心殿前吊唁,你身份特殊,若是不在场的话很容易让旁人把纵火的罪名查到你头上来。”
“我知道,但比起这些来,皇上的死因不是更重要吗?”靖云蒻挑了挑眉,“皇上的病情想来二皇子是最清楚的吧,前些日子还在寸步不离守在皇上身边,想来那个时候皇上的病已然好了个十之七八吧?既然如此,又怎会突然殡天呢?”
闻言,北逸繁倒有些诧异,没料到靖云蒻的目的竟是这个。他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半晌,忽然笑了一下,不紧不慢道“想去祀堂?晚上本皇子亲自带你夜谈祀堂,如何?”
“成交!”
可深宫隔墙有耳,靖云蒻是被路过的北逸轩拉出来的,二人便在皇宫的长道上完成了一次简单的交易,而这些话也悉数被旁人听了去。
自打那日靖云蒻隐瞒去过二皇子府一事后,北逸枫便一直让人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大抵也是因为呼和浩的原因,惹得靖云蒻的精神一直紧绷着,一直到呼和浩一行人离开,她下意识便觉得监视自己的人都不在了。
其实不然,三皇子北逸枫从未撤离过自己的人手。
于是那些话,也自然而然由暗卫的口中,一字不漏转至北逸枫的耳中。他听后只是勾唇笑笑,苍白的脸上是似笑非笑,让人心生畏惧。
冯秋月到底是为人母的,又同北逸冰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掌掴了一巴掌也算是小惩大诫,北逸冰也晓得自己哪里做错了,规规矩矩认,冯秋月倒也愿意帮她抗。
北逸繁为了不引人耳目,同靖云蒻交易完后特意分头走,说来也巧,前脚靖云蒻刚走,后脚北逸冰和冯秋月便到了,像是早有准备似的。
他听见身后有人唤自己,回头见来人,规规矩矩朝二人行了个礼,道“见过母后,皇姐。”但他心下也有些不安,他不知道皇后来了多久,是否又听到了先前同靖云蒻说的那些话。
冯秋月笑笑,又摆出一副慈母的模样,先是寒暄了一阵,又抹泪道些皇帝殡天的伤心话,惹得北逸冰在一边也故作一副很伤心的模样拭泪,我见犹怜。
北逸冰垂眸哽咽着,豆大的泪珠滑落,她轻声道“父皇还正值壮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声音里隐隐带了一丝颤音,听起来像是伤心极了。
“母后和皇姐莫要伤心了,父皇殡天,说明他一生注定有此劫,是躲不过的,现下宫中掌权的只有母后您了,若是您也因为劳神伤神而倒下了,云海的百姓们又该如何。”北逸繁正色道,滴水不漏圆着话。
“你倒是有心了。”冯秋月笑了笑,“不过说到如今宫中掌权的只有本宫,只是本宫到底是个妇人家,若是这样的事情干得多了,难免落人口舌,先前是先帝病重,本宫不得不做,可现下先帝已然不在了,若是有新帝,这些事情也本该是新帝该适应的。”
这话兜肚转转又绕回新帝这个话头上,北逸繁几乎可以预料到冯秋月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了,也知道在这种紧要关头再次向自己抛出这根诱人的橄榄枝,到底意味着什么,他的心跳几乎要跳出心口。
果不其然,北逸冰也跟着附和了几句后,冯秋月倏然敛下了脸上的笑意,正色道“皇儿,这云海的新帝,只有你能胜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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