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内院婆子哈欠连天地打开门,刚抬腿走出门便被横在门口的人结结实实绊倒了,杀猪的惨叫随即响起:“哎哟,是哪个杀千刀的?一大早要我老婆子的命啊?”
婆子趴在地上翻了个身,坐起来揉揉自己摔疼的额头。
叶凌漪睡得正熟,倏忽惊醒,睡眼朦胧只见婆子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的模样,便讷讷问:“管事,您怎么坐在地上?”
捂着额头的婆子狠狠睨她一眼:“你这个死丫头一大早就像个死尸样横在门口,你以为这都是拜谁所赐?”
叶凌漪一听,四下又望了望,愣住了。
她记得昨夜确实睡在主屋,这是怎么回来的?莫非……是赫连澈?
肯定是了,照他那小人性格能容她一夜已是天大恩情,怎么还能让她待到自然醒时。
叶凌漪暗自磨牙,起身换了副笑脸将婆子从地上扶起来:“管事,您看……这事确实是我不对,奴在这向您赔不是了。您就大人有大量,莫与我计较。”
婆子揉着额头,脸色缓和了些说:“以后注意点,也就是我皮肉结实,换了旁人这会儿指定脑门开花了!到时候再治你个谋杀之罪!”
叶凌漪赔笑附和:“是是,您说的很对,管事您的身子硬朗,就算再活五百岁也不成问题。”
这个马屁简直拍到了婆子的心坎上,自然也就不再和她计较摔跤之事了。
晌午时,自宫里来了个教养嬷嬷,听说是来教叶凌漪规矩和礼仪的。
赫连澈只说让她跟着好好学,之后便消失了踪影。
而教养嬷嬷所教的那些所谓立容、坐态、走姿,于叶凌漪这个现代人来说无疑是小菜一碟,当初加入房产销售的行列时为了更好地服务上帝,什么头顶书本,背背十字架,咬筷子微笑……诸如此类她全都试过并且早就滚瓜烂熟。
所以不出半日功夫,已然卓有成效。
连教养嬷嬷都忍不住喟叹道:“老身进宫三十年,手底下也教养过不计其数的小宫女,却从没有一个像姑娘这样一日千里的进步神速。”
叶凌漪取下头顶一碗水从长长的窄凳上跳下来,半滴不溅的摆在了教养嬷嬷的面前,摸摸鼻子颇感自豪地说:“嬷嬷不用惊讶,这点小事还不至于难倒我。”
教养嬷嬷目光赞赏地点点头:“那好,回宫老身自当将姑娘今日表现如实向太后禀告,想必太后也定是欢喜的。”
叶凌漪一笑,正想送客。
谁知,教养嬷嬷又说:“那么姑娘,接下来咱们就学宫规。”
叶凌漪脸上挂着“好走不送”的微笑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还得学宫规?
why?
“人尽皆知一入宫门深似海,我等在三宫六院里侍奉着虽时常能见到皇上,但终归不过是皇家的奴才,为奴者需恪尽本分,首先便要绝了攀龙附凤的念头……”
昏昏欲睡中,教养嬷嬷的讲学好不容易结束了。
叶凌漪将嬷嬷送到院子门口,教养嬷嬷便抬手止了她的步子说:“不必送了,自此老身还得去拜见太师。”
如此说了,叶凌漪便没再强求,只站在院前瞧着教养嬷嬷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了赫连府院深深的荫蔽里。
“今日学到了什么?”
身后突兀响起一道略显低沉的嗓音。
叶凌漪吓了一跳,转过身,发现赫连澈正在看着她。
叶凌漪捂着嘭嘭直跳的胸口,强压住想要骂人的冲动问:“主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叶凌漪纳闷:“我怎么没有瞧见?”
“我回来还需向你一个奴才报备吗?”
赫连澈往转身朝院子走去。
叶凌漪眉梢抽啊抽,心道:要不趁这个机会从背后暴揍他一顿?
如若这里不是壁垒森严的赫连府的话……
握紧的拳头紧了又松,正要迈腿回去,眼角的余光便瞧见院子外围墙边攀满的常春藤动了动。
此时无风,摇曳的青叶下一个慌慌张张飞奔离去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奇怪,那是谁?
晚膳时,叶凌漪很光荣的被赫连澈点名在旁侍候,丹青则被指明留在屋外,成了退居二线的老干部。
一时,叶凌漪这个新宠受宠若惊。
赫连澈仿若故意一般,在她惊讶而充满疑问的目光里慢慢夹起一块色泽金红的红烧肉,又故意吹了吹,引得肉香四溢再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赞叹道:“入口柔滑即化,肉香浓郁,瘦而不柴,真是上品。”
叶凌漪在肉香的引诱下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惊讶的目光也逐渐转变成了饥饿。
此时此刻她真的想问句:好吃吗?
要知道,她来了赫连府这么久可是连肉星子都没有见过,都快忘记大鱼大肉是啥滋味了。
赫连澈再夹起一块肉,眼角余光瞥见她垂涎三尺眼神发直的模样,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将肉放进嘴里慢慢品尝,继续感叹:“果然是御赐的厨子,做出来的东西果然不一样。”
叶凌漪不自觉咬住了自己的食指,魔怔般紧紧盯住盘子里的红烧肉猛咽口水。
“你想吃吗?”
赫连澈终于看向她。
鬼使神差的,她点点头。
破天荒的,赫连澈说:“那便坐下吧!”
叶凌漪大喜,迫不及待地往前走两步,忽然站住,将信将疑地看他:“主子该不会是想试探我的定力吧?”
在她眼里,赫连澈这小子可是满肚子坏水的,动不动就挖个坑给她跳,可恨的是她还无一不中招。
赫连澈笑得人畜无害:“你若不想吃也不必勉强,我只是觉得这满桌子菜做得很好,吃不完就浪费了。”
这样说叶凌漪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走过去坐下,两眼放光地盯着满桌精美菜肴说:“既然主子吃不完,奴自然要为主子分忧!”
说罢,按捺不住地举起筷子,凶猛朝无辜的红烧肉落下,放进嘴里咀嚼,忍不住激动心情捂住自己的腮帮子。
赫连澈觉得奇怪就问:“怎么?不好吃吗?”
叶凌漪将脑袋摇成拨浪鼓,光顾着咀嚼,含糊不清地回说:“好吃,好吃的腮帮子都要融化了。”
一盘可怜的红烧肉很快便被大快朵颐一扫而光。
叶凌漪意犹未尽地抹抹嘴,放下筷子,狼一般的眼睛又盯上了其他菜肴。
赫连澈瞧了她一眼,唇边抿着笑,故意喊:“来人,把这些菜都撤了吧!”
“什么?都不要了?”
叶凌漪大惊。
这都还怎么吃过呢……
有钱人都这么骄奢浪费吗?
叶凌漪护小鸡似得张臂圈住满桌菜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为主子分忧是奴的本分,为了不让主子遗臭人间,这些剩饭剩菜都交给奴吧。”
“哦?”
她竟管这些叫剩饭剩菜?他可是连筷子都没下过。
赫连澈扫视一眼满桌菜肴,饶有兴趣地看向她:“撤了这些,我就遗臭人间了?”
叶凌漪想了想,一本正经胡诌道:“古人有云浪费可耻,这世上穷的吃不上饭的人那么多,要是被他们知道主子这样浪费肯定都会骂主子的,这可不就遗臭人间了?”
这番强悍的解释惹得他一笑:“你倒真是忠心护主。”
叶凌漪傻傻陪着乐:“谢主子夸奖。”
时不我待,当她将满桌子菜全都一扫了个精光后,没多久,丹青便带着人进来了。
叶凌漪捧着发撑的肚子擦了擦嘴,在赫连澈身边站好。
丹青一瞧那犹如被大风袭击过,半根菜星子都不剩的食案,终于看向神态淡定的赫连澈,震惊喟叹道:“粼少爷今日的食量竟这样好!”
其实丹青用词已经很委婉了,这样恐怖的吃法竟只说一个食量好,其实说是凶残都不为过。
赫连澈瞥一眼精光见底的盘子们,嘴角上扬,只说:“厨子好便好。”
“如此……”
丹青似懂非懂的点头,很容易就理解成了今日这厨子的手艺深得主子欢心,挥挥手便让下奴们撤下了满案空盘。
叶凌漪站在他身后,尴尬的气氛简直叫她的脸红成了滚烫的烙铁。
本以为是魔鬼突发善心的叶凌漪并没有想到,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赫连澈都令她侍奉晚膳,并且总是吃不完,总是叫她收拾残羹剩饭。
那些所谓的“残羹剩饭”自然也就落到了她的肚子里。
丹青每日只能收些空碟空盘出去,虽觉得很奇怪,但日复一日也就习惯了,倒是这府里的人都开始谈论粼少爷突然食量大增的事情,有人认为是厨子在菜肴里下了让人上瘾的药,也有人说粼少爷最近心情很好所以吃得多,更有无稽之谈说其实粼少爷的屋里藏了个大胃妖怪。
流言纷纷,却因某人的威慑力,所以半点都没有传进天心居。
刚吃完“残羹剩饭”的叶凌漪无比满意地放下筷子,用衣袖随意擦擦嘴,照例迅速站回了赫连澈身后。
丹青收拾残局出去以后。
赫连澈突然说:“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叶凌漪摸摸自己的腰间,略显吃惊:“好像还真有些肉了。”
“我看看。”
坐在案前的赫连澈倏忽转了身,盯着她上下打量,似乎很满意,点头说:“不错,喂了这么久终于有了个人形,脸色也好看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