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底笃认了答案,叶凌漪内心彻底陷入了混乱,她不知道在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明明视线在沉入黑暗以前她发生了车祸,不出所料的话若她没有在这里再次睁开双眼,那她此刻应该是一个……死人?
既是这样,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难道真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难道是老天看她死的太冤,所以给了她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不,这不可能。
作为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现代人,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叶凌漪所有的理智都在拒绝那个荒唐到可笑的推断,但这具身体却让她不得不信。
难道真是穿越重生?
漫天风雪中,叶凌漪呆坐在地上思考着,这缝隙就听见有“哒哒哒”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
是有人来了!
叶凌漪大喜,迅速反应过来,一瞬间仿佛所有混乱的思绪都随着那声音通通消失不见了。
勉强又小心的支起这具单薄到极为可怕的身子,叶凌漪循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近几步,只是脚下每迈一步自膝盖处就发出“咯吱”的微响,在风骤雪歇的四周沉于死一般沉寂中听起来尤为刺耳,如饱受过日晒雨淋的陈旧自行车突然开始重新转动车轱辘一般,那种难听的声音叫人情不自禁的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叶凌漪却未曾注意,她不明现下状况,刚才如临异世呆在这儿心里还犯着嘀咕,差点就以为这个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正恐慌呢,此时此刻还能有什么比出现一个同胞更让她开心呢?
几乎是带着迫切的心情,叶凌漪望眼欲穿地盯着声音越来越大的方向。
然后只听见不远方“嗬”的一声叱呼传来,白茫茫的风雪中终于出现了几个高大的影子。
看样子来的人还不少。
叶凌漪大喜过望。
但随着那些人的逐渐靠近,她脸上期许和兴奋的表情却一点点落了下去。
那是什么?
叶凌漪想着,大概是这漫天的风雪模糊了视线才让她产生了幻觉,要不然她怎么看到了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大男人骑在马背上冲她小驰而来呢?
对,一定是眼神出了问题,一定是这样的!
她使劲揉揉双眼,眼前画面却半点没有变化,甚至愈见清晰。
最后叶凌漪强行镇定下来心情,逃一般的飞快转过身打算躲起来,无奈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弱,轻飘飘的像尘世间一缕抓不住的浮烟,叶凌漪根本不能好好控制就一个倒栽葱重新栽回了雪地。
“哈哈,大哥你看那个畜牲摔倒了!真是太可笑了,这么弱不禁风怎么能是魁首!大哥……赫连澈说瞧见她杀了狼王,该不会是突然犯了眼疾,错把大哥的猎犬当做这小畜牲了吧?也许是黑豹子杀了狼王呢。”
叶凌漪埋着脸,脸上正是一副吃痛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马蹄声踏碎了她周围静谧的空气,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讨厌的声音正不羁的调侃着。
叶凌漪从雪地上缓缓爬坐起身,待这具身体稍微缓合过来了以后才慢慢仰起脑袋观察那几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一张黑乎乎的小脸蛋挂着茫然无措的表情,一双深陷在眼窝里的黑漆漆的大眼睛却带着防备。
“是你杀了狼王?”
为首一个男子开口问她。
叶凌漪的目光循声而去,只见说话那人手里紧紧拉着缰绳,看去约莫是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黑发冠顶,身上穿着一身紫色狐裘,里面包裹着玄色云纹的外裳,脚下踩着一双黑面白底的短靴,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贵气非凡。
而四周没有马术服也没有摄影机,就说明了这既不是跑马场,也不是拍电视剧,面前的这些人是地道老古人没错。
叶凌漪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像是被下了咒语一般定在原地,背脊僵硬的可怕。
那男人见自己问话迟迟未得到回应,眉头一拧,微微眯起眼眸,脚下似有若无的踢了踢马腹,赶马上前冷声道:“小丫头,没听见我在问你话吗?”
叶凌漪仍旧呆着,倒是没留意那个人说的话,脑袋如沉在云里雾里,毕竟眼前的一切都太过真实,真实到让她不禁开始有些糊涂了起来,眼前她看到的一切,到底是不是她在做梦?亦或者,车祸也是自己凭空捏造出来的?也许一觉醒来,她还在现代世界中的家里?
叶凌漪呆呆仰起面庞看着马背上的陌生男子,只见他此刻浑身落了许多白色雪片,冠顶的黑发因此变得花白,再往下看那五官倒生的普通,说不上美或丑,只是整个人看起来透着一股邪气,配合着似乎有点不耐烦的神情,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双狭长的眼睛里流动着怀疑和不屑,隐隐约约的还藏着几分锋芒,这让叶凌漪有些不寒而栗,心里很当然的就将这人和坏人画上了等号。
“你这小畜牲,我大哥问你话,你敢不答?”
正当她发呆时,旁边突兀响起讨厌的嗓音,旋即一道疾风迎面朝叶凌漪猛地劈下。
叶凌漪猝不及防,被那道疾风正中脑门,顿时身子一仰,左边脸颊和脖子上立马就出现了一条血印子,火辣辣的疼痛。
“大哥,你瞧这小畜牲弱的,像是能赤手杀狼的人吗?我这鞭子根本还没使劲她就倒了!”
叶凌漪捂着伤处,还没抬起脑袋就听旁边讨厌的声音不屑的继续笑道:“我看这畜牲活着也是没用,这三年算是白白浪费了,原本指着二十个人里能养出只猛兽,却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条没用的废物野狗活了下来!还不如杀了解气!”
讨厌的声音去了几分痞气,顿时变得狠毒异常。
叶凌漪倏地抬头,与此同时,马背上刀锋出鞘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三弟!”
此时为首的男人未说话,倒是另一人喝住了马背上拔刀的玄衣少年。
“三弟,莫要再胡闹了,父亲还在家里等着看结果,此时你杀了她就等于是在和父亲作对,你可想好真的要这样做吗?”
说话那人的声音低沉略有些沙哑,听起来就有如暗夜里传来的缥缈之音,那么悠远冷静,沉稳到有些可怕。
马背上的玄衣少年听了那人的话以后脸色微微一变,目中凛冽的凶光因此沉了沉,握紧刀柄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终于彻底将寒光四射的刀收回了刀鞘。
然后,自这支队伍的后面,有人缓缓走马而来。
众人鸦雀无声,目光纷纷循着蹄声传来的方向追去。
只见棕红色的马儿在众人瞩目中昂首挺胸的阔步走来,马蹄一抬一落间洁白的雪地上已然印下了一串月牙痕迹,马背上一个墨青色的身影绕过众人,直直冲着玄衣少年和为首男人的方向而来。
“二哥,你不是落后我们一大截吗?怎么来的这么是时候啊?这雪天路滑,你身子骨又如此虚弱,难道就不怕染了疾病回去吗?到时候你乳母可是又要到父亲面前哭天抢地了。”
马背上的玄衣少年咬牙切齿的嘲讽来人,一双眼睛里盛满了怨毒。
叶凌漪极目望去,只见那马背上的来人身形颀长略显清瘦,一身墨青色的衣袍衬得他肤色苍白的近乎可怕,不过一双拉着缰绳的手指却十分修长漂亮。
“多谢三弟关心!这本是父亲交代的任务,我自然也得多加努力跟上兄弟才是!”
马背上的来人欣然低笑了一声,继续道:“再说我只是就事论事,这丫头是三年前三弟亲手送来的苍嶷山,与她同行的还有其他十九人,如今这十九人已经全部陨了命,那狼王若不是她杀的,又会是谁呢?你说呢?大哥?”
那人的视线投向为首的男子。
男子眸中微光闪动,并没有搭话,只是沉默着与后来的人对视。
马背上的玄衣少年从鼻子里嗤了声,亦没有说话。
叶凌漪小心翼翼观察着这些人,心里正飞快盘算着该如何从这些人的手里逃脱,此时风雪却骤然猛烈,模糊了她的视线。
叶凌漪略略眯起双眼,透过白茫茫的雪雾,只瞧见马背上墨青色的衣袍猎猎翻飞,如墨染过的发被风雪微微扬起,不一会儿耷拉下来,柔顺的贴着马上人的后背,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不过让人好奇的是,那张脸上戴着一张银白色的面具,面具边缘勾画着金色的云纹,遮住了他面孔的上半部分,叫人看不清他本来的面貌,看起来像是面容有隐讳,不过面具底下打量着叶凌漪的一双眼却如水灵珠一般,清澈的未掺杂半分情绪,正波澜不惊的看着她。
叶凌漪的视线猝不及防撞入他的眼中,二人对视时皆是一怔,紧接着少年眼波逐渐转柔,自然鲜红的薄唇上似有若无的微微一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