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
承欢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 看到那风筝之后,她又气愤又伤心,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让清扫的人都出了去,自己呆在那个又破又小的书房里。若是平时,这里呆上一会便会让她发疯,但现在她丝毫不这样觉得。这个地方有助于她思考, 她愤怒的情绪稳定下来, 她很冷静的思考这一连串的事情。
这是场骗局,她上当了。
赵寒生可能是主谋,也可能是个小喽啰。
再往深处想时,门突然开了, 她新婚不久的夫君回来了,看到承欢,他惊讶了一下,随即说, “我很高兴你能出来走走,在房间里都快闷坏了。”
承欢看向他的眼睛, 他怎么能这样镇定自若的说谎呢?同时她又发现, 在她在思考他是一个骗子的时候, 她完全忽视了自己已经交付的真心。是的,这是个陷阱, 而她已经掉进去了。
她偏过头,自己必须尽量克制自己的情感,因为她的愚蠢, 连相府可能都在他的盘算之中。他不仅欺骗了我,还有父亲母亲,说不定,喜言的死也和他有关!
想到这里,承欢的胸腔热得发烫,她站起身,手里拿着一只风筝,递给他,“你怎么也会做这个?”
他的神色有一刹那的惊慌,随即道,“哦,随便做的。”
演技如此拙劣,破洞百出,她以前竟然丝毫都看不出来。
她不想再和他周旋,从桌子边出来,定定道,“因为这个风筝,我们才认识的。我以为是偶然,想不到是一场骗局,你认识宁千雪,是吗?”
“你说什么呢?正是因为这风筝我才遇到你,所以在那之后我便学着做了。”
“是吗,可是我听下人说,她家少爷自小便喜欢做风筝,但从来不放,是他的一个怪癖。看来有这个怪癖的人不止你一个。赵寒生,你到底什么目的,宁千雪给了你什么好处?”
他握住她的双臂,诚恳道,“承欢,我向你保证,我真的不认识你说得那谁,这风筝,只代表你一个。”
承欢冷冷的看他,“喜言的死,和你有关吗?”
“承欢,你怎么······”
“你不说实话,我们就官府见,我爹爹是当今丞相,我相信他一定很快就能查清楚你的底细。”
“屈打成招吗?”他突然放开,冷冷道,“果然是官家大小姐啊,就算我什么也没做,只要你想,我也会有牢狱之灾吧。”
“是。赵寒生,你惹错人了。”承欢狠狠的瞪着他,“先告诉我,喜言是不是······”
“是又怎样!”他突然发了狂,“你整日想的都是那个贱婢,你把我置于何地?她不过是一个奴才,却敢顶撞我额娘,还跑到你母亲那里告状,把赵府弄得鸡犬不宁。这个猖狂的奴婢,死有余辜。”
承欢猛然打了他一巴掌,连声音都在发颤,“喜言对我很重要,我不准你这样侮辱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你不配这样说他,你不配!”她猛吸了几口气,只感觉有人拼命的把她向下拉,让她停手。追问下去,只会更加接近丑陋的现实。但她还是挺住了,她继续问,“宁千雪呢,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突然不说话了,双手垂下来,无比沮丧的样子。
“好,你不说,那我也会查清楚的。赵寒生,你会下地狱的!”承欢第一次说出这样凶狠的话。
“别这样,承欢。”他终于开始有些慌了,“我承认我错了,宁千雪根本不重要,我只是被她利用了。我现在是你的夫君,我只爱你一个人,你相信我一次,好吗?”
承欢看着他,像是看一个陌生人,“太晚了。”
她痛苦的开口。
夕阳斜斜的落在桌面,灰尘在光中飞扬。姚乾乾木着一张脸,把简单的饭菜放在桌上,对着那边的女人冷冷的开口,“吃饭吧,这是你最后一餐了。”
几天前,宁千雪如何也想不到,她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她才做了姨娘多久,有夫人的信任和相爷的宠爱,仆人们再也不会看轻她。她会有享不尽的富贵,再也不用回到那个噩梦般贫困的家。
事实上,她已经很久不做回家的噩梦了。
但现实却比噩梦更加残酷,她的罪行全部被揭露了。一开始她怎么也想不通她是哪里出了错,见到二姨娘,她才恍悟过来。这个自私自利只为自己儿子着想的女人,她竟然认出了赵寒生身上的玉佩,而贺承欢那边也对他起了疑心。
一个疑点被引出来,剩下的就是千疮百孔的真相。
“夫人厌恶我到极点了吧,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姚乾乾正准备转身,身后的人凉凉的来一句。
“也是,夫人不是从一开始就讨厌我吗?”她继续道。
姚乾乾转身,“我真应该坚持最开始对你的看法,你简直歹毒。”
“是啊,我若是不歹毒,怎能见到夫人一面呢。夫人你知道吗,我唯一比你厉害的地方,就是我不爱相爷。他怎样,我都无所谓,为了我想要的,我可以除掉任何人。夫人是不行的吧,可以为了他连性命都不要,真是傻得可怜。”她像是在说什么好笑的事情,疯魔了一般,笑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姚乾乾转身看她,“你,没有爱过人吗?为什么在你的世界里,一切都那么血腥,那么可怕。就连赵寒生,你都没有动过真心吗?”
她双手垂下来,白色的袖子晃晃荡荡,毫无生气,她走近姚乾乾,带着满满的不平,“夫人金枝玉叶,从小受万千宠爱,你懂什么是生存吗?夫人记得我跟你讲过一个故事吧,那是真的,唯一的不同就是,我父亲来晚了,我在青楼失了贞洁。虽然他将我带了回去,可我日子更加生不如死,父母厌恶我。你能体会到那种感觉吗?被亲近的人陷害,又被至亲嫌弃。可就算这样痛苦的日子,我没有想过死,我要报仇,我杀的第一个人,就是我的哥哥,然后我逃走了,离开那个家。第二个是糟蹋我的人,不是我亲手杀的,我雇了一个人,把从家里带了全部盘缠都给了他。而后我身无分文,一路乞讨······”
“别说了。”姚乾乾把手放在耳朵上,“你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她执拗的把姚乾乾的手拿下来,力气之大让她震惊,姚乾乾感觉后背冒出冷汗,她突然很害怕,是啊,宁千雪已经是死路一条,她杀过那么多人,不介意再多她一个,这对她的结果毫无影响。当她的手被抓住时,她第一反应是大叫,很快就会有人进来,制止住这个疯子,然后送她去该去的地方。
但她很快就放弃了,她望向宁千雪的眼睛,那里满满的都是绝望,她突然想,如果宁能帮她解脱,也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毕竟,她可能自己下不了决心。
“一开始这是复仇,可后来我到了海边,到了以捕鱼为生的地方,你知道吗,我竟然为了一条鱼杀了一个人,只是一条鱼,一顿晚餐而已,可是我需要啊,我就是需要这个。我告诉自己我不是有意的,都是因为老天不公,因为别人亏欠我。为什么我想要的东西,要拼命才能得到,而你,你一出生,什么都有了,你什么都不缺。”她渐渐松开姚乾乾的手,喃喃道,“好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
“你进了相府,就应该安分守己,可你目的不纯,相府就是你最大的那条鱼,为了争权夺利,你伤害了多少人的性命!不管你做了多高的位置,都不过是个打渔女而已。”
姚乾乾愤怒的说完这些话,她甚至有一丝丝害怕,她在激怒一个疯子啊,简直是找死。但她又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就是想激怒她,求死是个难事,由别人完成是最好的。或许她心里已经厌倦了,她想摆脱这一切。
谁知她并不生气,只是冷冷的笑着,“宇文月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呢?若无皇家的身份,你又高贵到哪里去,你根本一文不值!”
“现在唯一的区别是,你要死了,我会好好活着。”
宁千雪的脸色突然扭曲了,她猛然扑上来,掐住姚乾乾的脖子,她没有预料到她动作这么快,脚步不稳,两人跌倒在地。姚乾乾感觉所有的血都涌上脑袋,求生的本能让她还在抵抗,可是她潜意识竟已经给自己,宣判了死亡的结局。
她的手脚还在挣扎,宁千雪的脸就在她的上方,犹如一头猛兽。姚乾乾能理解,人们对行凶者的恐惧,他们都戴着一张伪善面具,在自己的利益被侵犯时,面具会被毫不留情的撕下。但姚乾乾此刻,只觉得悲凉,为她,也为人性中的某些东西。
在她准备放弃挣扎的时候,门突然开了,若黎带着几个小厮冲进来,宁千雪很快被拉开,也被制止住了。
若黎扶着她起来,她觉得自己的脖子要断了,只需要左右摇晃。两个按住宁千雪的小厮道,“夫人,囚车已经在外面等候,奴才送犯人上路。”
她大口的呼气,想到了什么,摆摆手,“就地正法吧。”
“夫人,可是犯人要送去监狱,等待死刑,这是老爷的命令。”
她看向被地上的人,她们的目光没有相遇,但姚乾乾轻轻道,“老爷问起,就说她自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啦倒数啦,快要完结了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