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话几乎是下了定论, 陈嘉儿几乎晕倒在地,而与此同时,姚乾乾却鬼使神差的看向宁千雪,那一晃而过,几乎让她认定自己看错的笑容,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笑容, 她太熟悉了。每次的奸计得逞, 每次的胜券在握。
眼下,她却无太多心思考虑这个,陈嘉儿清醒之后,爬到她面前, 拽着她的衣摆,苦苦哀求,“夫人,我求你, 求你救救我,我保证, 绝对不会有下次, 夫人, 求你了······”
“相爷。”姚乾乾对贺之言道,“此事虽是四姨娘的过错, 但赶出府未免太过,不如禁足一月,也好让她好好思过。”
贺之言冷冷道, “她屡教不改,本相绝不会容忍她。”
“相爷······”
“夫人。”二姨娘忽然道,“您别说了,四姨娘犯下大错,况且相爷不是没有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不懂珍惜。相爷没有动用家法处死,留她一命,已经算是天大的恩惠了。”
处死?姚乾乾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把人命当玩笑吗,又不是犯了杀人的罪!
陈嘉儿已经哭得嗓子沙哑,姚乾乾看着贺之言依旧巍然不动的样子,干脆跪下来,定定道,“相爷,四姨娘不能被赶出去。”
“月斓,你在说什么?你一向与她不和,为何要替她求情?”
“我管理相府,对每个人都有责任,四姨娘也是相府的一份子。”姚乾乾道,“我知道,四姨娘的过错的确让人恼怒,但无论怎么责罚,都不能将她赶出府。相爷盛怒之下,做出的决定,将来一定会后悔。”
“后悔?我只会后悔当初没有要她的性命!”
“相爷以为,把她赶出府,算是仁慈的举动吗?一个被赶出夫家的女子,要受到多少人的指指点点,往后该怎么生活?若是想得开的,忍辱负重尚且能生存。一个想不开,相爷觉得,寻死对她来说,是很难的事吗?”
贺之言不语,不知谁开口道,“就算如此,那也是因为她自己。出了咱们相府,这些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姚乾乾看着他,“相爷也觉得,陈嘉儿若是因此死了,和您没有关系吗?我知道,相爷一定会内疚,但时间一长,所有人都会忘记这个人。可相爷,陈嘉儿入了相府,她这一生便只有您一位丈夫,她再任性刁蛮,恶习缠身,对您的爱却始终没有变过,她惦记的想的只有您一个。对于这样一个全新爱你的女人,您真的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吗?”
陈嘉儿满露感激的看着她,又连连对贺之言道,“老爷,再给妾身一次机会,妾身一定会改的。老爷,不要赶嘉儿走,嘉儿不想离开您······”
宁千雪终于忍不住道,“夫人,我知道您心善,但四姨娘已经不是第一次犯错,我虽然不清楚以前的事,但想必她第一次求饶的时候,和现在说的话,所差无几吧。”
贺之言好不容易缓和一些的脸色,又紧绷起来,姚乾乾心里漏了一拍,赶紧道,“相爷,请给我一月时间,我一定让四姨娘改掉恶习。若是没有,我甘愿受任何惩罚,而且,那时不管相爷怎么处置陈嘉儿,我都不会再阻拦。”
“你确定只用一月时间?”
“是,我为她担保,请相爷再相信她一次。”
“请老爷相信嘉儿,我绝对不会再犯了。”
宁千雪简直不可相信,“夫人,你怎么······”
“一切都由相爷决定。”姚乾乾冷冷道。
贺之言返回座位上,揉了揉眉心,叹气道,“好,我给你一月时间,也给陈嘉儿一次机会。”
姚乾乾紧绷的弦松了下来,“多谢相爷,我一定不负你的期望。”
“谢相爷,谢夫人。”陈嘉儿连连拜道。
“快起来吧。”姚乾乾离她最近,看到她身上的伤口不轻,心里既无奈又有些心疼。
伸手扶她,不小心碰到她伤口,她低呼一声,眼中带泪却笑道,“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但是,”贺之言突然又开口,正色着姚乾乾,声音如同索命的魔鬼,“你若是没办到,她只有死路一条。”
姚乾乾还拉着她的胳膊,只感觉陈嘉儿浑身一颤,她低声道,“别怕,相信我,也对你自己有些信心。”
不远处,二姨娘无奈的摇摇头,宁千雪的眼睛却一直落在姚乾乾的手上,她只感觉怒火中烧。一个月吗?她怎么可能活得那么久。
几日后,若黎从四姨娘处回来,“夫人,四姨娘现在好多了,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药都按时涂了吗?”
“是,伤口也恢复得很快。”若黎说着,想到什么,不禁笑出声来。
“怎么了,有什么好事?”
她笑着道,“就是奴婢在相府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四姨娘这般温和可亲的模样,还真是,有点不适应呢。”
“哎,希望她能真正变好,不然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是啊,她若是不改好,咱们夫人也要跟着受牵连。”
“谁说不是。姐姐恐怕也要吃苦头了。”一个声音突然道,来者正是宁千雪。
若黎微微福了福,而后退下来,又重新端了茶水过来。
姚乾乾瞧她一眼,没有说话,低头摆弄着帕子,那日之后,她便觉得自己的傻处,不管她是不是宋千悦的前世,她们都注定处在争锋相对的位置。
“千雪想着夫人定为四姨娘的事操心,所以没让人通报,自己进来瞧瞧。”她若无其事的开口,又试探性的问道,“夫人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姚乾乾没理她。
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白色的药瓶,“这是我从家中带来的,只此一瓶,对外伤恢复大有好处。夫人替我给四姨娘如何?”
“你这么关心她,怎么不亲自给她?”姚乾乾带着讽刺的语气问。
“夫人果然还在怪我啊,不仅是我向相爷请言赶走四姨娘,只怕夫人还怪我,将四姨娘进赌坊的事告知相爷吧。”
姚乾乾摇头,“你不喜欢四姨娘实属平常,何况她还刁难过你。但让我奇怪的是,你和二姨娘,明明都希望陈嘉儿走,为何在被我救下之后,又都送药来,不觉得假惺惺吗?”
“假惺惺。”她轻轻一笑,“做给别人看的事,还要真诚,岂不是活得太累了?”
“你什么意思?”姚乾乾只是诧异于她的坦白。
“夫人应该知道啊。这一次,相爷没有赶陈嘉儿走,不单单是因为夫人的原因,还因为相爷对她有余情。这份情,在盛怒之下被掩盖,但她留下后便会慢慢显露出来。我和二姨娘做的,不过都是推波助澜,相爷生气,我们就加一把火。相爷的气消了,我们就要做出温情的样子,不能再对她苛刻。如此简单的道理,夫人不明白吗?”
“我不明白。”或者说,她不想再明白了。姚乾乾起身,背对着她,看向窗外。
“是,这些道理夫人无需明白,只有我们这些被生活所迫的人才需要看人眼色。可是夫人,就算你如此高贵的身份,她陈嘉儿何时把你放在眼里,这么多年的挑衅,我真的不知道,您为何要救她?”
姚乾乾了然,“所以,你算准了一切,唯独没想到我相助。你以为,我会趁机报私仇,把她赶出府?”
“千雪不敢妄加揣测,但一切,都是四姨娘咎由自取,不值得人同情。”
“可她罪不至死。”姚乾乾转身,看着她,“你不会不知道,把她赶走,无异把她往死路上逼,得饶人处且饶人,就算是她自作自受,惩罚也需有度,这样太过了!”
宁千雪的眼中却没有丝毫退让,她直视着姚乾乾,定定道,“妾身不觉得过。”
“宁千雪,你怎会如此残忍?”
姚乾乾被她吓着了,“你,你怎么了?”
她置若罔闻的摇头,继续道,“夫人,你知道吗?我有一个哥哥,他对我特别好,是我最信任的人。可是在我十岁的时候,他却将我带到一个地方,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那里的装饰好漂亮,与我贫寒的家是天壤之别。我第一次见到如此美的地方,却可是最龌龊下流之地。那是青楼。”
“好了,不用说了,我能够理解你。”
“不,夫人,您不能,您知道吗?我当时有多害怕,我被人下了蒙药,若不是爹爹及时赶到,我只怕这辈子就要在那里了。可是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第一个见到也是我哥,他骗我爹娘,说是和我走丢了,我被人拐了去。呵,他编的故事有那么多破绽,我爹娘轻易就相信了,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当时只关心,我的清白有没有被毁。夫人您说,我爹爹要是晚来一步,我被人玷污,是不是他们就不管我了,任由我自生自灭?”
姚乾乾只感觉从脚底生出一股寒气,包裹着她的全身。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