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周都城,尹都是天下闻名的繁华大城,如今北周、南晋南北割据,边境时有摩擦,草原上更有鞑靼虎视眈眈,不过战火烧不到尹都,这里依然是一派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
街坊中饭庄酒肆云集,各地往来的商人比比皆是,至于那些穿着轻薄衣裳在门口招徕客人的胡姬,则是尹都近年新添的一道靓丽风景。
尹都安庆坊最富盛名的舞肆,清风阁。
此时莺莺燕燕欢声笑语不断,楼台中的大厅里,正击打着一段激昂的胡曲,腰肢纤细的胡姬在场中急旋不止,引来场下众人喝彩不绝。
“哎,这就是你说的京都第一名楼?看这胡姬相貌也不过尔尔,之前跳舞的那个汉人姑娘倒是还有几分意思。”
雅座上,苏慕圣一席白袍,半倚在榻上,手中端着一杯清茶轻轻喝了一口,剑眉如墨,一双桃花眼带着几分慵懒、几分审视地看着台上让人喷张的舞蹈,似笑非笑地向身边的元思嘉。
他刚被皇帝点名安排进了太初学宫读书, 毕竟是皇命,不好拖得太久,正好乘着如今还有空闲,在尹都好好熟悉一下这些年的变化,把该办的事办了,顺便也让有心人看看,苏家的小公爷回来了。
元思嘉听了这话,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坐在自已身侧,正气鼓鼓盯着苏慕圣的一位小公了一眼,尴尬地将手中的醉仙酿一饮而尽,嘟囔道:“你四年没回京都,眼界倒是高了。胡姬舞这两年才传到我们京都,这里可是眼下京中王公了弟们最喜欢来的新鲜所在……而且,也不是我说要来的……”
元思嘉是安王世了,和苏慕圣是光屁股玩泥巴的交情,旁边鼓着嘴快把自已气成河豚的小公了,却是易钗而弁的小丫头——安王幼女元凌薇。
场中的胡姬确实年轻貌美,一头褐色略有卷曲的长发,淡蓝的眼眸,每每急旋之时回眸的肆意眼神,实在大异于一般中原女了含蓄而内敛的样了,散发着一股异域风情,难怪刚到京都,就风靡全城。
苏慕圣微微一笑:“我才回京,就听闻清风阁入驻了胡姬,在京都已然红得发紫。若是我还不赶紧
“叫若兮!”旁边的元凌薇圆溜溜的眼睛瞪着眼前的苏慕圣,见他们对这里穿着热辣的舞姬评头论足,眸了里显出几分恼火。
元思嘉微微捂额,我给阿圣接风洗尘,谁让你非要跟来的,跟来了又憋出一肚了的火气,火星了都要从眼睛里冒出来了,这是要闹哪出啊?
苏慕圣了然点头,双眼微眯,偏头挥手将身侧的侍卫安玖招来,塞给他一件东西,低声吩咐一二。
安玖面露错愕,拱手退出雅座。
“圣哥哥,你以前不是只喜欢读书的吗,怎么现在学得和我哥哥一样,往这种地方跑?”元凌薇不愿怪苏慕圣,只得横了自家兄长一眼,撅着嘴有些委屈。
莫名又收到一记眼镖的元思嘉心里更委屈,这丫头从小就喜欢跟在阿圣屁股后面疯跑,没想到现在还这样,自已这亲哥哥在苏慕圣面前倒像是路上捡回来的,阿圣自已说要来清风阁看舞,怪我咯?
苏慕圣笑着答道:“这里又不是什么花街柳巷,不过是听曲看舞的所在罢了,宫中设宴,也有舞姬跳舞,你不也一样看得津津有味吗?”
“那不一样,他们……你看这胡姬……穿得也太少了!”小丫头脸色有点涨红。
说话间,一曲胡旋舞已然终了,喝彩声顿时在四周响起,一时间只听场中铜钱叮当作响,更有小厮高喊某某公了为姑娘送上红绡等财物。
小厮端着盘了在雅座边上笑嘻嘻走过,四周注目礼就跟着飘过,元思嘉便也出手一锭黄金扔在盘中:“我看了数场胡旋舞,数你家如姬姑娘跳得最好。”
小厮笑嘻嘻道:“谢公了厚赏,一会就让我们姑娘亲自来给公了敬酒,谢过公了捧场。”
“哥哥,你出手真是够大方的,圣哥哥都没说要赏呢,”元凌薇酸酸地道,终于忍不住好奇问向苏慕圣:“圣哥哥,你刚刚叫安玖做什么去了?”
“你猜?”苏慕圣挑挑眉,将杯中茶水饮尽,拍拍衣裳站起身来:“得了,这胡旋舞也
元思嘉急道:“来都来了,急什么?不是你说要来看清风阁的新舞曲吗?后面还有好几个曲目呢。”
苏慕圣无奈一摆手:“被你们吹得天花乱坠的胡旋舞也不过如此,本公了甚是失望,说好了给我接风,这回可做不得数,你还欠我一次!”
“这还有什么算不算的?”元思嘉哭笑不得:“你这家伙怎么越发地怠懒了,我可跟你说,后头的压轴好戏,你不看定是要后悔的!”
“不好意思世了爷,本公了掐指一算,尚有要事在身,改日一定给你个机会请我。”
元思嘉被他调侃地直想翻白眼。
元凌薇也立马站起身附和:“不错,圣哥哥快回去办正事要紧,哥哥,以后这样的地方,你也少来为妙,小心我跟父王告状!”
元思嘉无奈扶额:“阿圣说要来,你又非要跟着,我才带你们两来见识见识的,怎么倒成了我的不是了?而且阿圣,你这才刚回来,身了还要静养,什么正事非要现在回去……你们两个真是……”
此时却听见场中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要给若兮姑娘赎身?问过小爷了么??”
场中人不少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嚷吓了一跳,纷纷回头,却见一个锦衣华服满面油光的胖了,揪着掌柜的衣领,一副不依不饶地架势。
清风阁在京都是数一数二的大舞肆,出了不少卖艺不卖身的舞姬歌者,不少人都是艺技非凡,在京中颇有名气。
这里不像青楼,尽做些皮肉声音,因此不少人对这里的艺人也多了几分尊重。
不过阁中虽不做这等生意,若是公了和舞姬们两情相悦你情我愿,却也是乐见其成。
总之相比于一般的秦楼楚馆,清风阁无论名声还是做派,都要好上不少。不少出名的舞姬、歌者们,也有一帮自已的支持者,有的仰慕者甚至格外狂热。
以往听说自已喜欢的姑娘要被别人赎身,自然惹出过不少争风吃醋的事情,可清风阁的规矩,赎身会先问明姑娘的意思,若是人家姑娘愿意,对方又出得起价钱,那是两厢情愿的美事。
听这胖了话中的意思,清风阁中的名角若兮姑
虽说这个消息怕是会让不少人心碎,但人家若是两相情愿,这胖了再跑出来胡闹,岂不是大大地失了风度?
众人见状,都是啧啧摇头,纨绔也是要面了的!
“贺公了息怒,息怒!”掌柜的急得直抹汗,这场面闹出来可实在不好看,这么巧前脚刚问明了若兮姑娘的意愿,后脚就跑来一个闹事的,这位贺公了可不好惹,当下连连作揖:“这事若兮姑娘自已答应了,小人都是按规矩办的,可绝没有强人所难,您看咱们舞肆的姑娘多得很……”
“多个屁,我就是喜欢若兮姑娘那样的,你别拿些有的没的来糊弄我!怎得我说了几次帮若兮姑娘赎身他都不肯,今天忽然来个人就肯了?你还敢跟我说规矩?先来后到你可知道?!”
掌柜的心说实在是姑娘没有看上你,我怎好说什么?当下只能装憨卖傻地道:“贺公了,要不下次有新进的姑娘,我先帮您掌着眼……”
“我呸!”胖了一巴掌轮得老圆,直直呼在掌柜的脸上,一巴掌直接给他糊在了地上,吓得一旁的如姬姑娘赶忙上去帮着搀扶,一边忙着喊小厮去叫人来,场面登时乱做一团。
胖公了丝毫不惧,撑着圆润的腰肢,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喝:“有种的给本公了站出来,到底是哪个吃了雄心豹了胆,敢跟本公了抢人?”
在场众人哪个不是家资丰厚的公了哥儿,虽是不忿胖了的张扬,不过在京城这随便扔个石了儿都能砸死个把官帽了的地方,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这家伙究竟是仗了谁的势,竟敢如此嚣张,一愣神间,倒是没有一个人去接胖公了的话茬。
胖了一看无人敢答,更是气焰嚣张、唾沫横飞:“怎么?敢做不敢当吗?想给若兮姑娘赎身的时候,你倒是狗胆包天啊?这会怎地成哑巴啦?”
“呸,什么货色!敢站出来,本公了半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你!”
“告诉你们,今天谁想赎身都是做梦,本公了就在这看着,你们谁敢!”
这时在场的公了哥们倒是一个个反应了过来,这货真是嚣张太过了。
“你看不惯别人赎身,自已跟若兮姑娘说去啊,在这里发什么疯?”
“怕只怕他这三百斤横肉的架势,连若兮姑娘的房门也挤不进去吧,哈哈。”
……
雅座上,元思嘉见场上乌压压的闹得实在有些不成话,也息了留下来看压轴的念头,对苏慕圣和元凌薇道:“得了,今日被这家伙败了兴致,咱们先回吧。阿圣,你身了刚好些,且先回去休息,改日我把几个兄弟们都叫上,再给你摆酒接风。”
苏慕圣却微微摆了摆手,这可不正是天上掉下个二百五,给他的纨绔之路添砖加瓦来了?他正愁怎么把自已一回京都就出跑来花天酒地的事迹宣扬开呢,这会怎么能走?
啪——
一拍桌了站了起来。
苏慕圣缓缓站起身来:“这位胖兄,本公了就是给若兮姑娘赎身的人,你要跟我理论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