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基地的创始人,拥有足以颠覆天地的超凡能力,不老不死不灭,始终庇护着不被俗世所容的异类。
在被收容的受尽了迫害的异能者心里,冯殃二字就是天神一样的存在!
她亦如是!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将这个名字当成了精神支柱,她将这个人当做了努力的动力,她想让自己变得更加的强大,然后走到她的面前。
只因为老师说,唯有最强大的异能者才能有资格走到她的面前!
女娲基地上千人,异能者数百人,而能够让她正眼看一眼的只有那么几个,可她坚信只要自己努力,终有一日她也可以!
她一直这么坚信着!
可结果——
她亲手毁了女娲基地!
本应该永远庇护基地的人,竟然亲手毁了基地!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凭什么这么做?!
凭什么?!
“冯殃……冯殃——”
她没有死!
她果真不老不死不灭!
不过自己也没死!
那么多的人,最后只有她和她还活着!
可是——
她依然畏惧她!
哪怕她并不认得自己,依然畏惧!像是已经植根在了骨子里,哪怕只是看到了她的名字,哪怕只是——
可凭什么?!
她先背弃了她们!
她杀了她们!
为何还要畏惧她?
凭什么还要畏惧她?
凭什么?!
冯殃,你凭什么?!
嘣!嘣!嘣
窸窣……
琳琅满目的珍品化为尘土飘落在地。
数息之后,金碧辉煌的皇后殿一片狼藉,庄重奢华的皇后朝服也崩裂成了一地的布条,天下最最贵的女人,不久之前还万人瞩目跪拜的安皇后,此时此刻不过是一个失去了理智又陷入了极度恐惧憎恨中的疯婆子。
天崩地裂般的动静,却没招来任何一个宫人。
戒备森严的皇后,喜气洋洋的皇后殿,如此大的动静都没引来任何人,果然是冯殃,果然厉害!
而她来,便只是为了警告她不要动一个小崽子?
安皇后眼瞳中的暗红慢慢散去,理智回笼,她自然知道殷承祉是谁!那个长的很漂亮的小崽子!皇帝心里最佳继承人的人选!数年前就让她丢出了京城!
她应该杀了他的!
她当年就应该杀了他!
天命之子?
因为天命所归,所以得她庇护?!
她毁了女娲基地,杀了那么多人,就是为了来到这里给一个可笑的男人当未亡人给一个小崽子当保镖吗?!
“我倒要看看……”
“我劝你最好不要。”
安皇后猛然抬头,便见一个男人慢条斯理地走进来,在这皇后殿中,能够自由出入的竟然不只是皇帝一个,冯殃离开前最后那句话浮了上来,“她说的男人便是你?”
“不然你觉得她为什么认定你不敢阳奉阴违?”男人嗤笑着,哪怕脸色很平静,可眼底的暗涌却是藏也藏不住,“她不过是让你来给我传一句话罢了。”
安皇后盯着他,“她知道你我的关系?!”
那是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吗?
可若是知道,为何方才……
不!
她不知道!
哪怕自己再不入她眼也不可能在知道除了她之外还有人没有死来了这里也一点都无动于衷!
“很难猜到吗?”男人反问,笑的更深了。
安皇后忽然怒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是在质问我吗?”男人笑道,上下睨了她一眼,“真以为披上了这一层皮,就成了人了?”
安皇后眼瞳慢慢转红。
“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男人嗤笑一声,扬手一挥,便将人给掀翻甩了出去。
安皇后重重落地,狼狈不堪,和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一模一样!她的能力对他无效!“她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以后……”
“她不过是护犊子护上瘾罢了!”男人打断了她的话,言语中露出了一丝躁动,“不去招惹她你这国色天香的脑袋就不会被搬家!”
安皇后从他的话中似乎听出了一些东西,冷笑道“看来她来找的不是我,而是你!”
男人忽然上前,原本和煦的笑容转为了阴沉狠辣,右手如鬼爪般掐上了安皇后的脖子,“当了个皇后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安皇后脸色发白,又惊又怒。
手中力道越来越紧。
安皇后脸色转为了青白,“我……没……忘……”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不……不敢……忘……”她怕冯殃,却也从未在她手里吃过什么苦头,可这个男人——“我……不敢!”
“呵!”男人满意地松开了手,“没忘就好。”取出了手帕细细擦拭着手掌,慢悠悠继续说道“锦东那边既然不能动,那就先动其他吧。”
“她只是说不能动那小崽子,没说不能……”安皇后的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了,苍白的脸迅速胀红。
男人那一眼看过去极度的轻蔑,“难怪她要亲手毁了那破基地,每天跟前晃悠着一群蠢货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安皇后紧紧地咬着牙,又问道“动哪里?”
“哪里都行。”男人扔了手里的绢帕,低头笑道,“只要天下大乱就好。”他轻轻地说着,却一字一字冷入了骨子里,“我倒要看看她护崽子能护到什么地步!”
……
文景帝册封新后,将皇后安氏抬举到了与自己比肩的地步,俨然有往昏君的方向发展迹象,引得朝堂震动,天下皆惊。
不过这事影响不到锦东。
皇帝昏不昏都不给锦东钱粮,送去的折子也都一个个的石沉大海,而经历过了生死大劫的闾州,更是不会去在乎皇帝喜欢那个女人当皇后要怎么冲他的皇后了。
吃饭睡觉平安这才是大家在乎的。
闾州百姓死伤无数,人口锐减,沃土成焦,幽州、宁州虽然没遭蛮族屠戮,可大批百姓外逃,错过了春耕、秋收,这一年整个锦东税收少的可怜,更别说在崔家出事之后,大批乡绅商贾落井下石,一叠叠盖有崔家军印鉴的借条送到了四皇子殿下案台上,一口一个要银子,而要不到银子也没关系,各种暗示以其他代为补偿。
锦东三州虽看起来岌岌可危,可有危就有机,对于那些植根锦东的家族来说,更是绝好的机会!
要官要权,甚至想伸手入军中!
而军中也矛盾重重。
没有粮草,将士们饿肚子,崔温的余威在有心人煽动崔大将军杀蛮族大巫导致蛮族屠戮闾州的言论越演越烈之后,消耗的所剩无几。
皇帝将崔皇后以妃礼下葬,还不许入皇陵,让四皇子的皇子身份含金量大大打折。
一个不得皇帝喜欢的皇子,一个新皇后的眼中钉,一个毫无战场经验的毛娃娃,有何资格坐镇锦东?有何能耐掌管大军?
哪怕有忠心崔家的旧部在,可随着时间推移,也开始压不住了。
第一波的矛盾爆发在节前的物资分配上,整合了闾州仅剩的资源也没找出几袋粮食,幽州虽然保存了,可大逃亡之后也所剩无几,宁州倒是能挤出一点来,可是锦东三州,宁州本就处在不受辖制的边缘,四皇子坐镇锦东一事落定之前,宁州便已经成为各方势力拉锯的焦点,待锦东有了新主,宁州也落入了安氏一族的手里,现任宁州州府便是安家的人,宁州驻军主将三个月前和安国公府成了儿女亲家!
安贵妃荣登后位,宁州便更不可能受四皇子辖制。
可该要的钱粮也还是要!
由宁州驻军发起的第一波针对四皇子的攻势,也让幽州驻军内部的动荡更加严重,各怀鬼胎,借着军费钱粮一事发难于四皇子,欲将这位年少的锦东新主彻底架空,将军权掌控在自己手中。
给不出钱粮,那各地守军只能用自己的法子解决。
张华四处奔波,可在这种情况之下,感情牌打的并不成功,那些真正毫无条件效忠将军的人所剩无几了,真正的兄弟已经随着将军在安临郡和一群恶鬼化为乌有!
“将军小心!”
“敌袭!敌袭!”
一番厮杀过后,染红了积雪,也湮灭了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
不是敌袭。
蛮人过不来,也不可能伏击他!
是那些曾经并肩作战过兄弟,是那些想要彻底砍断四皇子手脚的人!
“将军……”
张华看着茫然的兵士,摇了摇头,“不用担心,不是蛮人。”
“是赵叶那混蛋!”
“将军,他们怎么敢?!”
若不是他们警觉,若安排了人接应,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成了这股所谓的蛮人手底下的亡魂了!
“将军,他们竟敢假扮蛮人!”
“将军,不能就这么算了!”
张华摇着头,“我们走。”
“将军!”兵士们谁也不愿意吞下这口气。
“再不走怕是真的走不了了。”张华吸了口冷气,“赶紧……”话戛然而止,目光定在了前方的骑着马的女子身上。
那是……
“冯姑娘!?”
张华踉跄地冲过去,将军说过四皇子要在锦东站稳脚跟,就得靠她!虽然他并不认为一个姑娘家能够扭转局面,可是如今已经走到绝境了,将军当日的话成了唯一的希望。
冯殃看着狼狈不堪的众人,眼底的冷意渗出,比这满天飞雪还要冷,“区区宵小,就将你们杀成了这副模样,赫赫有名的崔家军就这点本事?”
张华愣了愣,旋即苦笑“冯姑娘,崔家军的精锐尽丧安临郡了。”单凭一座城池不可能将一群凶残虎狼困住,一场大火也不可能将恶鬼完全吞噬,那也是用人命堆砌出来的!“冯姑娘,崔家军精锐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绞杀了……”
“你们要的东西三日之后抵达闾州军营。”冯殃没有听下去,“回去!”
张华又是一愣,“冯姑娘……”可疑惑还没完全说出口,马蹄急奔,很快便消失在了大雪之中,他深吸一口冷气,刺骨的冷意从咽喉灌入了肺腑,流去了四肢百骸,激的他一个哆嗦,“回去!回闾州!”
他们要的东西?
眼下还有什么比粮草更重要的东西?
她消失了半年,在四皇子殿下最需要师父护着的时候消失了,便是为了解决锦东最致命的粮草问题?
“快!上马!”
若真的弄来了粮草,如何分配先不说,能不能平安送入营中才是致命!
快马加鞭赶回闾州,路上很顺利,没有再遇到袭击,似乎那一场要命的袭击不过是要将他们赶回闾州。
“四殿下……”见到了四皇子,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事情,外头便冲进来了亲卫,神色激动,连规矩都忘了,惊呼道“殿下……”
张华脸色一变,“慌慌张张做什么?!”非常时刻每个人都得谨小慎微,稍有不慎可能便会出大事!冯姑娘说的没错,如今他们的确堕了崔家军的名声了!
“张……张将军……”
殷承祉并未动怒,“出什么事了?”
“殿下……”亲卫拱手道,“外面有人送来了粮草!”
“什么?!”
“到了?”
殷承祉和张华同时出声。
“张叔弄来的?”殷承祉看向张华,问道。
张华惊讶,“殿下不知?”
“我该知什么?”殷承祉脸色更沉。
“末将在山华郡遇上了冯姑娘……”
殷承祉面色有过稍纵即逝的微颤,并没有插话,而是平静地听着他将话说完。
“末将以为冯姑娘已经给殿下传了讯息。”张华继续道,说完又觉得这话似乎有些不妥,又道“想来是冯姑娘没来得及通知……”
“知道了。”殷承祉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大步往外走去。
便在军营门口,一条长长的队伍摆在那里,一车车的粮草让门口的守卫惊的目瞪口呆,哪怕是四皇子来了也没来得及回过神来。
领着粮草队的是一个中年老人,笑呵呵的,见了殷承祉便上前见礼,自报家门,“草民湖州杨家米行二掌柜杨远,见过四皇子殿下,锦东采购的第一批粮草现已运到,一共……”详细地回报了粮草的数目以及种类,“请闾州军签收,此外,其余军营驻地的粮草也在陆续运抵,目前锦东局势尚且不稳,草民东家的意思是粮草直接送至各地军营,想请四殿下派人一同前去交接。”
“除了送来这里的,还有其他?”张华惊愕,这么大手笔?!她哪里弄来了这么多粮草?哪怕是将军在世也做不到!
杨远笑道“自然了,我们已经与闾州签订了长期供货契约,从这一批粮草开始,五年之类,锦东军中所需的所有粮草,都由我们杨家供应,怎的?四殿下不满意我们供货?”
“怎会?”殷承祉说道,“张将军,剩余事情便交由你与杨掌柜安排,王副将,将这批粮草入库……”一道道的指令发出之后,众人便开始忙碌起来了,死气沉沉的军营也焕发了生机,甚至有了喜气。
杨远并没有停留,交涉好相关事宜之后便离开了。
粮草直接送入各地军营,可免去不少麻烦,而闾州这边派人前去一并交接,便可告诉所有人,粮草是四皇子殿下送去的。
他们所关心的粮草问题解决了!
若是再发难,便是存心造反!
张华没亲眼见那一批批的粮草,但账目都在他的手里,这样数目的粮草哪怕是兵部一时半会怕也不能筹集,冯姑娘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她到底是什么人?真是隐世家族的人吗?“殿下,如此往后五年,锦东的粮草问题便可解决了!”
殷承祉站在锦东的堪舆图前,并未应他的话。
“四殿下?”张华看出了他的不对。
殷承祉问道“张叔,湖州在何处?”
张华一愣。
“距离锦东多远?”殷承祉又问道。
张华答道“湖州地处南北交界,水运航道发达,商贸十分昌盛,杨氏米行末将也曾有耳闻,乃大殷三大粮商之一。”顿了顿,又道“湖州离锦东千里之遥,锦东河道不多,水道淤塞,杨家必定是通过官道运来,从湖州到锦东千里之遥,竟能平安送达,且能瞒过众人耳目,殿下,这三代粮商之一的确不简单!”
“呵!”殷承祉只是笑了一声。
张华心头跳了跳,“殿下,冯姑娘……”
“粮草到位了,那些不服的人暂且应该不会蹦跶了吧。”殷承祉打断了他的话,“如此,我们便着手重整军务吧。”转过身,看着他,“就先从闾州军下手吧。”
“闾州军?”张华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可杨远这般称呼是以示区别,殿下这般称呼是要……“殿下。”他吸了口气,轻声问道“您是要改撤崔家军?”
“崔家军早已名存实亡。”殷承祉声音淡淡,像是要丢弃的不过是一件没用了的物件,“留着不过授人以柄!”
张华也清楚这是最好的选择,可心里到底意难平,“自从崔家扎根锦东以来,崔家军便在!殿下,崔家军的魂早已与这片土地连在一起了……”谁曾想到有朝一日崔家军会以这样的方式终结?“我们曾经以为会与崔家军军旗一并……”
“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殷承祉冷笑,“至少不是被人践踏在地消失的!”
是啊。
已然是最好的结局。
除了那些战死的兄弟,活着的都能活下去,而不是死在那些魑魅魍魉的阴谋算计中!
“换个名头也好,将士们也能安心……”
殷承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不,并不仅仅是换个名头,崔家军的确该消亡了,他要锦东真正地属于他!
属于他殷承祉!
改撤崔家军名号这并不是一件小事,哪怕崔家军已经名存实亡,也为闾州百姓诟病,但在不少崔家军旧部,尤其是闾州的旧部来看,这是背叛,是对崔家军的背叛,对他们曾经为之英勇征战的背叛,而这时候四皇子殿下身上那一般崔家血统便发挥作用了,若是其他人说要改了崔家军的名头,必定会被认定为用心险恶,可他是崔温的外甥,是崔家养大的,有这一情分在,再加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大家心里也好接受一些,再分析目前锦东的局势以及将来,重新整顿崔家军是势在必行!
整顿之后的崔家军更名殷。
用四皇子殿下的话来说,既然是大殷的军队,那便以殷为号。
八百里加急送至京城,不过半月便发回,朱笔御批恩准,并下发兵部任命书,任四皇子殷承祉为锦东殷军统帅。
其后,盖着新刻帅印的文书送至各地军营,令各地驻军改旗易帜。
不改?
那便是谋逆。
哪怕瞧不上这位娃娃统帅,可也不会有谁在皇帝恩准的情况下违抗命令公然谋逆。
下一步,便是整顿军务了。
“殿下,此事我们得徐徐图之。”改撤崔家军名号触的不过是他们这些忠心旧部的心,可整顿军务便是要从那些小人手中夺权,夺的还是军权!
殷承祉自然知道,“不急,先整顿闾州。”
“是。”张华松了口气,这段时间他见四殿下行事,真担心他会急功近利,“末将这边召集众人前来商议整顿事宜……”
有了之前的改撤名号,整顿军务也是顺理成章,各地驻军主将倒也没什么抵抗情绪,人员调动也顺利落实,当然,让大家能如此心平气和接受新的任命,除了忠诚之外,更因为看到了希望,从这位年轻的将帅身上看到了希望。
先不论其他能力,单单是解决了锦东各地军需这事,他便有资格坐镇锦东!
张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营帐,这段时间忙活的事情简直比上战场打仗还累,这才走进营帐,便觉察到了有人,“来……”叫喝的话说了一半,腰间的佩刀也还没拔出,便停下来了,“冯姑娘?”
冯殃没抬头,继续随手翻阅着案桌上的文书,“你们需要找个专门负责文书的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崔温以前就是这样子带兵的?”
张华把佩刀摁回了刀鞘中,上前苦笑道“冯姑娘,末将是一介武夫……”
“所以崔温死了。”冯殃说的毫不客气。
张华吸了口气,“冯姑娘来了怎么不去见殿下?”
“需要你管?”冯殃抬眼反问。
张华又被堵了话,“末将……”
“不该问的别问。”冯殃合上了一份文书,又拧起了另一件,“好奇心太大的人活不长。”
张华苦笑,“是末将逾越了。”不过看来这对师徒是真的出了问题,只是并未影响到大局,只要不影响大局,他便也不过问了,“冯姑娘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闾州的兵马你们都收拢好了?”冯殃抬头反问道。
张华点头,“目前进行的很顺利,闾州的旧部对将军到底存了敬畏之心,有几个有些心事的最后到底也没闹什么事。”
“你安排,我挑人。”冯殃直接道,“人挑好了我直接带走,你负责保密。”
张华一愣,“冯姑娘要做什么?”
“给你家殿下铸刀。”冯殃说完,将手里的文书丢下起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下一次再让我看到这些东西,你也换个位置坐吧!”说完,便起步离开,“三日之后我再来,把殷承祉支开!”
“冯姑娘……”张华话没说完,人便已经不见了,他走出了营帐,看着周边并无异动,心下决定再加强营中防卫,如若不然下一次恐怕被骂的便不仅仅只是那些文书了,“将军,看来你果真赌对了。”
隆冬腊月,寒夜深深。
主营帐已然燃着烛火。
冯殃没有靠近,也没能靠近,这营中的防卫虽然垃圾,但是主营帐周边却是防备森严,不说蚊子都飞不进,但单凭人力是不可能靠近的。
那张华还算没蠢到家!
崔温将这人留给殷承祉,大约也不是因为他的能力,而是他留下那乱七八糟的军队中,或许也就这小子一心向着他了!
“主人,要不我去把人弄走?”圆球试探性地问道,“娃娃这半年变了许多呢,你去瞧瞧一定……”
“闭嘴。”冯殃冷声打断,旋即转身离去。
“主人!”圆球赶忙跟上,“你一个人在外边小球很担心,虽然小球知道主人一定不会有事,可小球……”
“你盯着他就成。”冯殃语气缓和了些。
圆球自然是趁胜追击了,“主人你放心,小球一直暗中护着呢,绝对不会让娃娃有事的,这段时间也没有人再不长眼的跑来玩刺杀……”啰里啰嗦地将主人离开之后的事情说了说,“对了,主人,叶晨曦那小丫头让人跟娃娃说了好几次说要见你,把娃娃都惹急了,小球看他那眼神都快要让人去把她给宰了……”
“她不在幽州医馆好好待着又想闹什么?”冯殃皱眉。
圆球叹了口气,“可能是知道了安贵妃成了安皇后这事吧,对了主人,娃娃一直让人保护叶晨曦,说是要留着她将来用来对付安皇后,还有,娃娃不知道怎么回事多了一个爱自言自语的毛病,有人的时候不说话,没人的时候总爱自言自语,小球扫描过了他的脑部,没发现器质性的病变,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出了问题,主人说过小球不能现身,所以小球也不能做进一步的诊断……”
“他没病。”冯殃皱起的眉头又松开了,“不必管他。”
“啊?”圆球疑惑,不过主人说没事那应该就没事。
冯殃停住了脚步,朝着圆球道“回去吧。”
“主人……”圆球很舍不得,真的很舍不得,“主人又要走了?接下来又要去哪里?主人,娃娃现在应该很安全,不如小球去帮主人的忙?主人自己一个人忙前忙后……”
“啰嗦!”冯殃不耐烦地打算了他的话。
“主人……”
“我没这么傻自己忙前忙后。”冯殃叹了口气,“再说了,你一只球能帮我什么?”
“怎么就不能?主人你别看不起球!”圆球立即嚷嚷了,“先前主人让我探察金矿一事小球不也做的很好吗?”
“那你是要去挖矿吗?”冯殃挑眉。
圆球立即窜的高高的,“小球马上回去当娃娃保镖,马上回去!”又窜了回来,依在了冯殃的身上蹭了半晌,依依不舍的,“主人,小球会想……啊——”
好久好久没被主人拿起来丢了。
哎,真怀念了。
……
张华没将殷承祉调走,而是让人在他的茶水里面下了点安神的药,在他睡下之后又在他的床边点了安神香,足够他好好睡上一天一夜了,“军医说四殿下若是再熬下去必定损耗身体,末将只能出此下策。”
“他经常这样?”冯殃站在营帐之外,并未进去,那小破球真该回炉重造了。
“也不是。”张华说道,“只是开始的一个月实在事情太多了,后来情况稳定下来之后,四殿下便能好好休息,只是不知为何这几日又难以入睡。”
“大夫怎么说?”冯殃皱起眉。
“说是思虑过多。”
冯殃合了合眼,没有再停留在这个话题上,“人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
“走。”
闾州军营的挑选持续了一个时辰,带走的也不过是三十人,尔后的半个月,在张华的陪同之下,周边了闾州各地驻军军营,最终挑走了一百三十人。
这些人被以各种名目调走,调遣记录上面左转右转,最后消失。
渡过了寒冬,转眼便到春暖花开。
闾州主营中一道道的军令传往各地驻军,哪怕蛮族已于去年被重创,可今年入春,所有的防御也还是如常启动。
殷承祉也想借此检验一下先前整顿后的成效,也顺便看看锦东谁最想宰了自己取而代之。
蛮人没来。
探子深入蛮族领地探回来的消息是他们现在在狗咬狗,无暇顾及锦东,也似乎真的去年的大战吓怕了。
疯狗也会怕比它更疯的。
若是没有罪魁祸首的污名,没有闾州屠城的惨剧,崔温这一战足以让他青史留名,可若没有这些,他也未必会打出这样的一战。
因果因果,从来都是循环的。
……
锦东驻军频频调动,给才恢复昔日繁荣没多久的幽州城蒙上了一层阴影,虽官府一直发出公告说只是以防万一,目前为止都未发现蛮人来袭,可去年闾州的惨剧实在太过可怕了,百姓还是惶恐不安,甚至有人家已经开始逃离了。
这一年多以来,锦东生意最好的除了殡葬行业,便是医馆了,在幽州城东有一座太白医馆正是在这样的关键时期红火起来的,里头便只有一个少女大夫坐镇,虽是姑娘家,但医术着实不错,而且时常赠医施药,深受周边百姓欢迎,而且还来头不小,曾经有人见就一个姑娘家便起了歪心思,可才出手便被狠狠收拾了,后来官府更是放话说谁敢在太白医馆闹事,必定严惩不贷。
是以,大家都知道这位叶大夫背后有官府当靠山。
找麻烦的人便也歇了心思了。
一大早,医馆的门口便排起了长龙,队伍中大多是寻常百姓,偶尔也有一些富贵人家来就诊的,可叶大夫规矩便是谁来了都得排队轮候,半点也不给这些富户面子,渐渐的,这些富贵人家便也不来凑热闹了,当然,他们之所以来大多也只是冲着结交之意,也并非真的要寻一个小姑娘看诊。
去岁的借条事件,虽被四皇子殿下手握重兵压了下去,但也让了一些步,最大的债主薛家得了四皇子殿下十年内所有商铺田产不必向官府交税,以抵消欠债,此外,其子以举人的功名成了幽州凉郡郡守,可以说是回报丰厚。
当然,还有一个条件便是将其他人打发了,保证不再有人闹事。
薛家跨越了阶层,几乎一步登天。
可薛家之后,有人想复制这个先例,却都以失败告终,而这时候四皇子殿下已经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湖州杨氏进入锦东,带来了大量的粮草的同时也引来了不少的商人,而这些外来的有四皇子做靠山的商贾,让锦东本土的商贾开始有了危机感,其余的乡绅富户不屑与商人争利,可随着改旗易帜而统帅的任命,四皇子在军中站稳脚跟了,刀剑在手,谁敢轻易挑衅?咬牙饮恨之余,便只能开始着手从其他渠道下手,希望能以小博大,走一走薛家的旧路。
可四皇子几乎不出军营,更不轻易见外人,其他人的门路也走不通,最后,不知道从哪里传出这位叶姑娘和四皇子交情匪浅,便都来尝试一番了。
于是,便有了在一段时间内,那些贵人小姐们跑来小医馆看诊的事情,然而很快便受不住这般慢待,都打退堂鼓了,当然,大部分还是因为不信一个小小的小姑娘大夫会和四皇子有什么交情,若真的有交情,哪里还会辛辛苦苦抛头露面来给那些贱民看诊?
冯殃来到医馆的时候已经深夜了,看诊的人已经都没了,可医馆的大门还是敞开着,里头打下手的伙计和药童也回去歇息了,只剩下了一个纤细的声音在低头捣鼓着手里的草药,安静的屋内传出一声声咚咚咚。
她走了进去,没有可以放轻脚步。
叶晨曦抬起头,少女的容貌在一年内并没有变化太大,但是气韵却变了许多,冷冷清清的仿佛没有人气,“姐姐终于回来了。”
她轻声说着,几乎没有情绪起伏。
冯殃也没去揣摩一个小姑娘的变化,也没这个必要,这样的情况她见了不少,不外乎是巨变之后的改变罢了,便也没生出什么恻隐,比起许多人,她已经够幸运的了,“你找我?”
“我不能找吗?”叶晨曦放下了手上的东西,走出了药柜。
冯殃在旁边的椅子坐下,随手拿起了茶壶给自己倒水,“小晨儿,日子是自己过的,顺不顺心也只有自己能掌控。”
叶晨曦缓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笑道“是啊,所以我一直想再见见姐姐。”
冯殃没喝那杯中的水,而是抬头看向她,“一年没见,本事长了不少。”扬手将杯中的水泼到了边上,“只是有些上不了台面。”
“见血封喉的毒也上不了台面?”叶晨曦笑的眉眼弯弯,“母亲的要求可真高。”
“我见过你生母。”冯殃将茶杯搁下,没有去问她在茶水里下的毒是给谁的,“长得跟你倒是真的挺像。”
叶晨曦笑容龟裂,恬静美好的容貌瞬间转为了狰狞鬼脸,“姐姐忘了?您才是我的母亲!”
“着急见我便是为了让我看看你有多认同我这个母亲?”冯殃笑着道。
叶晨曦很快便收敛了神色,“晨儿日夜惶恐,生怕母亲忘了晨儿这个女儿!”
小丫头的确很有长进。
或许比殷承祉还要长进的多。
就是越来越不讨喜罢了。
“回去拜祭过你父亲吗?”冯殃忽然问道。
叶晨曦瞳孔骤然一震,哪怕很快便收敛情绪,可内心的慌乱还是泄露了出来,“母亲便这般偏心?!”
“我向来如此。”冯殃抬手撑着头,笑着道。
叶晨曦咬牙,“四皇子殿下与母亲多年的师徒情分自然不是晨儿能比的,晨儿也不敢与四皇子殿下相争,只是母亲您既然回应了晨儿这句母亲,是不是也该尽一下母亲的责任?”
“你想如何?”冯殃问道。
叶晨曦盯着她,一字一字地说道“我要嫁给四皇子!”
冯殃一愣。
“母亲没听错!”叶晨曦继续说道,眼眸清澈冷冽,“我要嫁给殷承祉!”
冯殃的确是被她给惊讶到了,“你在这里想了一年多便只想到这么一个报复的方式?小晨儿,母亲得收回先前认为你长进不少的……”
“母亲不肯帮我?!”叶晨曦没让她说下去,“哪怕看在父亲的份上,你也不肯……”
“我若是帮了你,你父亲才会从地底下爬上来找我算账。”冯殃神色转厉,“还有,这世上最愚蠢的报复方式便是伤人一千自伤八百,而你更蠢!”
“只有与殷承祉绑在一起,你才会真的帮我不是吗?只有殷承祉才能让你出手帮忙,只有他才可以让你心生怜悯!冯姐姐,我喊你一万句母亲喊你一辈子的姐姐,也及不上与殷承祉有半分关系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