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欣喜,还分享了下午在家和哥哥读报的重大发现。
由于当时还没有实行男女同校,他打算报考国立燕京大学,她决定陪哥哥来北平,顺便也试着考考北平女子高等师范学校。
采薇知道林一堂留学的事泡汤了,所以她选择留在国内陪他。
林一堂听到黎家兄妹要来,很是兴奋,以后就不那么寂寞了。
他不仅把联系地址和电话都详细说了,还主动提出去车站接他们。
秋季补招的消息,在他的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他读报素来只看时政类的新闻,从不看其他的版块,差点就漏掉了。
待她挂掉电话,他赶紧回房,把丢地上的报纸捡起来。
当他从第三版的教育时讯里读到补招的详细内容,更加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然而考大学和服兵役是相冲突的。
他毕竟是军队的人,即使考上了,部队会允许他上学么?
他想到了申请复员,可以找叔叔通融一下,毕竟已经服役满了三年了。
天明时分,林一堂拿着报纸入睡。
他梦见自己脱掉了军装,和建华一起在校园的草地上踢球……
漫长的夜晚终于过去。未睡的人和初醒的人,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清晨的白露还透着寒凉,林觅一改往日赖床的习惯,早早地抱着书包站在楼下等车,心里只想着快点出发。
过去,李炎就是林家的专门负责开车的小警卫。现在,他已经升为队长,没有开车的义务,原则上司机的活儿要另外派人。
然而,当林觅的身影一出现,他依然甘心情愿地把汽车又快又稳地开到了她的面前。
“小姐,”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为她开了车门,“上来吧。我送你去学校。”
林觅倚靠在座位上,不声不响地掏出了课本来看。
李炎看到这一幕,轻轻地笑了。
从小到大,他还没见她认真地学习过呢,怎么突然就如此用功了?
他尽量把车速控制得适中,这样她看书的时候会舒服点。
林觅看了一会儿书,忽然想起前晚上把外套交
给他保存的事来。
“衣服你带了么?我得还给老师。”
他开车的兴致顿时减去大半:原来看书是假,心里想着小书生是真。
李炎做事一向缜密,他出发前把那件衣服也带上了车。
“就在后排座位上。”
林觅回头看到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座位上,嘴角绽放出笑意。
她心情不错,顺便学着父亲的口吻夸了他一句:“小小年纪如此细致,将来必成大器。”
李炎正拿着水壶喝水,听到她的表扬差点没把嘴里的水全部喷出来。
“小姐,你还能说得更逗一点么?这般赞赏,我承受不起啊。”
她望着他,惋惜地叹气,坦诚地说:“我知道你当了队长很忙,以后没空送我上学了。要是能一直给我开车就好了。”
他把水壶的盖子拧紧,继续开车,心里却有了失落:人生不就是有得有失么?
不升职的时候,他即使再能干,也是队里的小毛头,还兼着二十四小时的司机,随叫随到。
当他受到命运垂青,忽然间当了队长,待遇和地位有了改善,只是没法随时给她开车了。
那个年代参军的很多人要么是文盲,要么识字不多,但李炎是个例外。
不到十二岁就参了军,没有受过什么正规的学校教育,但他机敏好学,抓住一切机会来积累知识,提高能力。
林先生素来有爱才之心,也被他求知的渴望打动,把家中各类好书都给他借阅,使得他日积月累地练出了口才和文采,也赢得了林太太的喜欢和信任。
李炎很清楚自己的未来发展,平平稳稳地做下去,不断地升职是没问题的。
他想永远都能陪伴林觅,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当太阳的光芒把天边的白云染成金色,汽车停到了校园门口。
他轻轻打开车门,伸手摘去了一片悄然落在她头上的红叶。
“小姐,到了。晚上我会来接你。”
“谢谢你,如果没空,就别来了。”
她拿着衣服渐渐走远,他站在车边,专注地欣赏她在晨光里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上车离开。
碧蓝的
天空下,整个校园满眼都是红的黄的落叶,这可是深秋里难得的晴好天气。
林觅提着书包走进教室,赶上了早自习。全班除了何诗安,都到齐了。
于芬看到她进来,双眼露出喜色,“天天早上都盼你来,总算是来参加晨读了。我们一起加油背课文吧!”
教室里书声琅琅,林觅感受到了久违的学习气氛,翻开国文课本读了起来。
当晨读接近尾声时,秦校长和教务主任出现在门口。
他们的表情有些严肃,似乎有重要事情要宣布。
首先开口的是秦校长。她走到讲台上,“同学们,从今天起,你们的英文老师是顾先生,不要喊成张先生了。”
女生们一时都反应不过来,她们以为是换了老师,情绪上受了很大的影响。
有的满脸疑惑地愣住了,有的丢下轻轻地哭,有的低声地相互议论。
教务主任接着解释道:“大家不要误会,你们的老师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只是改了名字。张小法先生变成了顾启澜先生……”
昨天晚饭后,章老先生给昔日的学生秦校长打了电话,把改名的情况说了。顾启澜也诚恳地一大早来办公室道了歉,得到了她的谅解。
这一来,他入职的材料需要重写,教师工牌上的名字也要换掉。不过比起他的教学能力和学生对他的认可度,这点小麻烦在领导眼里都算不了什么。
除了林觅,大家听完都放了心:只要不换人就好,新名字更好听呢。
她表面上很淡然,头脑里却早已是一片凌乱。
认识三个多月了,彼此之间的关系虽然没有明说,心照不宣地把对方当恋人。
然而他换名字这等大事都没和她说,这恐怕是不好的前兆。
何诗安刚好在这个时候进的教室。同学们之间的议论,她一笑了之。
她放下书包感慨:“启澜少爷总算是把名字换回来了。”
两人的座位只隔了不到三尺远。林觅果断地认为,何诗安是有意说给自己听的。
了以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