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计谋,好算计,哪怕是灵魂相同的同一个人,灸日也不得不服,只能庆幸自己不曾与烈风这样的人为敌。
“我看幽暝的身体确是比在天岚城时稳定了许多,好在你延缓了自己那碎神格的融合速度,也算是间接压制住了幽暝恶化的情况。有什么想做的,尽早做了吧,没时间让你拖沓了。”战天一语言毕,把时间留给了灸日。
灸日苦笑了一声,身体有些乏力地坐到了床上,叹息了一声,才道,“我们三个若是同时消失了,族中可就没人能克制那些心中有异的家族了。百年前的事若再重演一次,靠谁能救暗夜家族?没了我和兄长,暗夜家族还有谁能治得了离忧和那些本就无心归附的世家?”
战天和幽暝同时沉默了片刻,许久之后,暗夜幽暝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靠在了灸日掖进他身后的软垫上,“哪些真心,哪些假意,我们心中还不能明确。如此,便提前试上一试也无妨。”
“兄长的意思是?”灸日眼底一暗,隐隐猜到了暗夜幽暝所想。
“先留退位诏书,夏家、纳兰家、寒家、秦家,拓封地,秦家在东,夏家在北,寒家在西,纳兰家镇守中城,如此,结合西虎北狼两大军团,这天下才不会大乱。”暗夜幽暝气力虽弱,话语中依然带着往日的果决。
“如此也好,我怕是来不及回西虎了,总要给他们留下点什么。以防他日,西虎北狼为皇家忌惮,也给他们留下一道保命符吧。”灸日说完,从手上的戒指里取出五枚玉简,暗夜幽暝方才的意思一一刻进四枚白玉简中,而最后一枚翠色玉简则是留给西虎的,同样,在给纳兰家的那枚玉简中也写着同样的一段话,“他日,如皇室无道,昏聩无德,则西虎北狼可自行断绝皇室指命,不缚皇权,自立一方,所收所长,皆为己养。”
白玉为皇,翠色次之。一为天子,二为太子。
“自四大军团成立以来,只有西虎,是杂兵、莽汉统成的军队。岁岁上贡,却无粮饷。我们走后,若他们不再愿意归附皇族,便不必再上贡了。”刻好玉简,灸日将玉简传递给暗夜幽暝,“兄长可还有其他的想法?”
暗夜幽暝虚虚的摇了摇头,道,“如此已甚好。”
灸日正要把玉简收起来,暗夜幽暝却突然伸手拉住了灸日,“兄长?”
暗夜幽暝沉吟片刻,说道,“再刻一枚,给疏影和恬欣。”
灸日愣了一下,连忙又取了枚白玉简出来。
“我与你离去之后,恬欣掌暗卫,疏影继家主之位。”暗夜幽暝语气平淡的说着,毫无起伏。
他不是没有想过,若有朝一日他不在了,暗夜家族也好,皇族也罢,这天下都是灸日的。所以那些儿子,没了的便没了,剩下活着的除了一个不通事理的稚子,就剩两个没有实权没有依靠的,谁都别想跟灸日争抢分毫。
失明之时,暗夜幽暝直接下了密令,让暗卫不惜一切代价追杀玄暝,为的便是除了这唯一还有些能力被推出去与灸日相争的‘弟弟’。
灸日成婚之时,暗夜幽暝是真心开心的。他早已看出灸日的心思不在天下而在四方,想着灸日若是有了自己的儿子,他便把这天下给了他的儿子,在他还有些精力的时候,给灸日铺平一条顺心的路。
这一切,本都是他为灸日筹备的,如今,竟全都用不上了。灸日还有更长更远的路要走,那是这些无用之物永远无法企及的。安顿好这些,便是暗夜幽暝身为父亲的最后一丝谋划了。
人心都是偏的,若疏影守不住这天下,乱了便乱了吧。那至高至寒之位,自有能者居之。为神者,自有信徒供奉,也不需那些子孙一缕香火。
“也好,有疏影在,一旦族中遭遇不测,也会有人心甘相救。”灸日似想到了谁,嘴角忽而浮现一抹难猜的笑意。
“小旭......”听着几人说话声听得快睡着了的傲天,晃悠着脑袋立起了身体,一本正经的张口道,“小旭,你不要担心,还有我那些孙子们护着你的亲族呢。虽然你们不在了,龙骑的契约就没办法再延续下去,可你是神啊?神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
灸日轻笑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点点傲天的脑袋,“小傲傲说的对,还有你的孙子们在,谁能欺负得了咱们的人。”
“嗯!”傲天努力挺着和脑袋比起来不怎么起眼的胸膛。
看着灸日和傲天相谈甚欢,再看着傲天不曾展现在自己面前的童真之心,战天合上了眼,藏住了眼底的不甘,“定个日子,刻阵,融魂。烈风设下的结界,只有他知道该怎么进去。我知道这个决定对你来说很残忍,但这便算是,给我和幽暝的解脱吧。”也许到融合的最后一刻,当他完全失去自我的意识,从此只能栖息烈风神格中的一个角落里的前一刻,他仍是不甘的,可那又能如何?总归,哪个都不愿走到那一步,又不得不推着自己往那一步走。
“今已入夏,天气渐热,况且还有这几枚玉简没有送出去,便,再晚些日子......”灸日放松的身体猛然紧绷,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
“灸日。”战天睁眼,直望着灸日,目光凌厉带着威逼的气势,“不能再拖了,主动融合,总比我们被迫融合时狼狈的看着自己消失要来的好。”
灸日与战天对视着,身后的暗夜幽暝并未再次替灸日回应,也同样沉默着,这一次,他同意战天的话。
主动融合,道别过后,不带着遗憾仓促离去。
“我明白了......”灸日眼眶微红,声音比平时里更加沙哑,“夏家和我外祖家的玉简,给晨枫。寒家的,给寒煜,秦家的我便自己去送吧。至于这枚西虎的玉简,一并给到疏影,让他转交吧。我这辈子,占了他长兄的位置,父亲的疼爱,几乎所有本该属于他的,我都占了,便只私心他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