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越下越大,黑暗中微弱的烛光照亮着一间房。
江旭躺在床上,全无困意的双眼望着天花板,他还在想那件事,那十三个稻草人,那把血剑,那三把剑。
微弱的烛光洒在纸窗上,窗外的黑暗不甘示弱扑向纸窗,与烛光抢夺地盘。
一个黑影从窗外穿过,檐廊传来了啪,啪的声音,像是鞋子踩在积水中发出的声音。
江旭听到了那声音,将目光转到门上。
门被推开了。
白衣女子的长裙上有一丝潮湿,她跨过门槛,闭上了门。
江旭看着她,她看着江旭,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开口问道:“你来做什么?”
冷白将右手抬了起来,江旭这才看到,她手上有一封信。
“谁的?”
江旭一边问道,一边从床上起来,走到冷白跟前,将信从冷白手中夺了过来。
冷白没有说话,他瞥了一眼冷白,拆开信封。
一打开,他便惊呼一声,“南宫的!”
冷白兀自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将烛台拿到身边,用微弱的烛火烘干着衣服。
江旭也没有去看她,而是仔细地看信上的内容,生怕落下一字一句。
信中的内容是这样的:
江兄近来可好?
弟近闻秦赵两国大战在即,又知兄是赵国东郡人,想必兄会参战,弟虽不才,却也想尽些微薄之力,助兄一臂之力。
不曾想,方欲前往时,又闻南方殷绫一带有人出言辱骂师尊,师尊是江湖中的大高手,想来不会理会这些小人物,但弟不是,师尊之威严怎能容忍他人随意冒犯?
气在心头,弟欲奔赴殷绫一带,揪出那辱骂之人,教训一顿。
两国大战固然重要,但在弟心中,师尊威严更是胜出百倍。
弟本是天涯游荡人,生性放荡,嚣张狂傲,贸然做此决定,实在有愧于兄平日照顾。
不过,弟之性情,想必兄早已知晓,休怪休怪。
今作此书信,一来为表对兄思念之情,二来为告知兄,弟不能前往之事实。
追忆往事,你我兄弟二人自十君城分离已有数月。
当日兄在十君城比
武中大放光彩,震惊四座,可谓是天才。
弟虽不才,但近来也实力大增,难逢敌手,弟知兄胜吾百倍,虽知不能胜,但还是想与兄切磋切磋,期待他日与兄一见,好生切磋切磋,还望兄不要拒绝。
南宫三劫至上。
看完信,江旭不禁笑出了声。
“这个南宫啊!他何时学会假模假样了?”
冷白将烛台放到桌子上,瞥一眼江旭,望向窗外,隐隐能看到雨滴。
“怎么假模假样了?”
江旭的手按着信,猛地拍在桌子上,信展开了,靠近烛火后,上面的字迹更加清晰。
“怎么不假模假样了?按照他的性子,这封信应该只有八个字!”
冷白转头看向江旭,瞧了眼信,道:“哦?哪八个字?”
“来不了,见了打一架。”
江旭一字字说了出来,说到最后,他都忍不住发笑了。
冷白浅浅一笑,眼皮微微下垂,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
江旭看到冷白这副样子,笑意全无,道:“啧,你这是干嘛?谁惹你了?”
冷白听到江旭这话,将笑容放了下来,双眉低垂,道:“大战要来了。”
江旭微微蹙眉,摊开双手,道:“当然啊,我知道!”
冷白的双眸忽然与江旭对视,哪冰冷的眼神中含着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悲伤。
“我们的父亲就要死了。”
话音落地,江旭的心仿佛跟着声音一同落了地,他脸上的笑意立即变成了忧愁。
是啊,他们的父亲要死了,这件事就是摆在他们面前的事实,谁都可以不相信,但谁都不可以改变这个事实。
屋内的空气仿佛被冻结了,外面的寒风推开门,闯进屋中。
寒风涌进屋中,想要吹灭烛火,烛火在寒风中疯狂摇曳,发出呼呼声。
江旭如机器般走了到门前,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一切仿佛都消失了。
他双手拉住门边,转头看向那在寒风中苦苦支撑的烛火,冷白也将目光投了过去。
门闭上了。
烛火平静了下来,散发出微弱的温暖,试图拯救如冰窖一般的屋子。
江旭
不知何时回到了桌边,二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烛火上。
一切似乎不言而喻。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大雨缓慢了许多,屋内温暖了许多。
不仅仅是烛火一个在散发温暖,还有江旭,冷白。
二人再次对视,眼中的悲伤已然消失。
“你以后可就是江都的老大了,我也会变成你手下的兵。”
江旭哈哈一笑,道:“能当你冷白的老大,真是荣幸之至啊。”
冷白嘴角微翘,道:“你可别嚣张,这江都到了你手上总共也就七个人了,而且现在这七个人实力都还不怎么样。”
江旭撇撇嘴,道:“七个人怎么了?大不了以后再拉点人进来,而且,现在这七个人虽然实力不强,但他们有天赋啊!”
冷白扑哧一笑,白了江旭一眼,道:“你这到底是说你自己有天赋呢?还是说我们七个人有天赋?”
江旭挠头大笑,道:“都有,都有!”
冷白仔细看着江旭的脸庞,道:“但愿都有。”
江旭笑笑,没有说话。
冷白低下了头,又忽然抬起头看着江旭,满脸含笑道:“南宫他还有一封信。”
“还有一封信啊!”江旭惊得张大嘴巴,眼皮一跳,大声道:“我就知道,那这封信一定只有八个字了!”
看江旭那一脸肯定的样子,冷白不禁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信呢?拿出来给我瞧瞧啊。”
江旭白一眼冷白,不满她笑话自己,但听到冷白的笑声,他又有些忐忑,难不成自己猜错了?
冷白笑着看着江旭,俏皮问道:“想看?”
“当然!”
江旭毫不犹豫道,但说出这句话,他就后悔了,他这样不就进了冷白的套里了吗?就不该这么回答。
如江旭所料,冷白的下一句是:“就不给你看。”
江旭嘿嘿傻笑,道:“那就不看了,反正我都猜到信的内容了。”
冷白眉头一皱,放声大笑,“想多了,你完全猜错了,南宫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你的,一封则是给我的。”
江旭双眉一挑,道:“给你的?”
“嗯!”冷白鼓
起腮帮子,那表情仿佛在说,怎么样?没想到吧。
江旭半信半疑地看着冷白,道:“他跟你有什么可聊的。”
冷白忽然站了起来,道:“怎么就没有了,他可是……”
说到一半,他忽然看到江旭嘴角上扬,立刻就明白了一切,连忙闭上了嘴,笑嘻嘻道:“想知道?求我啊。”
江旭的背忽然就弯了下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道:“他跟你,还能说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成?行了行了,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说着,江旭就将冷白拉到一旁,准备上床。
冷白眼睛弯成了月牙,道:“虽然算不上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吧,但是也差不多。”
江旭背对了冷白,眼前一亮,但仍是作出一副随便怎样都无所谓的样子上了床,道:“随便随便,你快点出去吧,我要睡了,还有,带上门啊!”
冷白瞥一眼江旭,笑眯眯道:“算了,这种事情怎么能轻易跟他人说呢,虽然南宫没说过不让你知道吧,但这种秘密,还是不说得好。”
说着,冷白迈向门外,走到门边时,她回头望了一眼,江旭已转过身睁大眼睛瞧着她,看到她回头了,又连忙转过身去。
冷白笑了笑,走出门,拉上了门。
外面的雨越下越小,但从屋檐上留下的雨水却如瀑布一般奔流不息。
冷白走在檐廊下,脸上笑意渐弱,她喃喃自语道:“还真是不能说。”
走了一会儿,她又补充了一句:“南宫你真是疯了。”
……
夜雨停了下来,屋檐上的雨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滴滴答答的声音缓慢而有规律。
明月赶走雨云,本就充满寒意的大地上又添一分寒意。
一场大雨,打落无数树叶,落叶铺满院子,飘在水上,明月照来,水中叶衬天上月,煞是好看。
江旭悄摸摸地伏在门前,侧耳倾听,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他双手轻轻推了一下门,从门缝中往里看,黑乎乎一片。
他瞪大眼睛仔细地看,月光从窗外闯了进来,让黑乎乎的房间中有了一丝冷光。
借着那丝冷光,江旭终于能看
清里面了,当他看到床上的冷白正背对着他睡着时,他知道机会来了!
他慢慢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又慢慢闭上门,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惊动了冷白。
当他闭上门的那一刻,他悬着的心忽然落了一半,幸好没醒,幸好没醒。
他看向床边的褐色木桌,桌子上摆着不少书信。
他瞧了眼床上的冷白,确认没有醒后,就轻手轻脚地来到桌前。
到了桌前,他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冷白,冷白洁白的香肩竟然是裸露在外的,月光下,她的肩看起来更加漂亮,更加诱人。
江旭看着香肩,竟隐约闻到了一丝香味,似乎是冷白的肩发散出来的。
他连忙转过头,将视线锁定在桌子上,不去看那边。
他伸出脑袋,看着桌上乱放的书信,信封上大多写着名字,他一扫而过,没有看到南宫三界的名字。
他又看向桌子的抽屉,伸出一只手握着抽屉把手,轻轻一拉。
哪想,这抽屉本是坏的,江旭这轻轻一拉,桌子里瞬间传出了尖锐刺耳的声音,随后是一身响。
江旭整个人顿时傻了!
床上的冷白忽然睁开了眼,当她转过身,看到一个黑影正站在那时,她吓到了。
“啊!”
这声叫喊还未达到最高声就被强行阻止了。
江旭捂住冷白的嘴,“嘘!”
江旭的脸被月光照了出来,当冷白看到他的脸时,顿时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