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
落九信神情冷漠。
在那妇女耳里这声音如同神灵一般,妇女怯怯弱弱地站了起来,她的身体不停打颤,声音有些颤抖。
“您留他一命吧!”
小虎在妇女怀中,他想要看到妇女的脸,妇女却用手将他的头狠狠按住。
落九信冷哼一声,头垂了下去,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脸色,每个人都感觉他要杀人了。
江旭看着落九信的背,他知道落九信不会杀人的,因为他进江都了,江都的规定便是不能随意杀人。
昨日出了司徒家,他问了落九信一个问题。
“落哥,司徒叔叔讨厌你啊?”
落九信哈哈大笑,道:“他当然讨厌我了,虽然我看似是正派的人,但我也曾屠过村子。”
江旭微微一怔,道:“可张大哥他不是也杀过很多人吗?我看他们二人关系还不错啊。”
落九信耸了耸肩,道:“可能是因为我好色吧,他那老头思想封建的很!”
说话间,落九信看到了一个少妇,少妇手中还抱着一个在襁褓中的孩子。
他朝那个少妇吹了个口哨,少妇急忙将孩子护住,快步离开了。
江旭那时才知道,落九信这不仅是好色,还是明目张胆的好色!
大街上调戏良家妇女,成何体统!
落九信忽然抬起了头,他放声笑了起来。
周围人皆是一愣,不知他这是何意。
那中年妇女更是全身一颤,吓得差点跪下。
落九信扫一眼四周,大笑道:“逗你们玩的!”
周围的人表情惊恐,仍然很是害怕。
落九信看向中年妇女,道:“你家在哪?”
中年妇女手指向一个地方,怯声道:“那边。”
“带我过去。”落九信说了一句,又看了眼身后的二人。
中年妇女不知落九信是要干什么,不过她仍是乖乖呆着落九信朝家走去了。
毕竟落九信的实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谁敢惹他?
村民们有些胆大的跟着村长一起跟过去了,胆小的已经回到屋中偷偷观看了。
村里从不怕没消息,只要那边一怎么样,
不过一分钟,这边的人就都知道了。
随后就开始激烈的讨论,好比百家争鸣。
中年妇女领着落九信来到了一间屋前。
屋子没有门,墙壁是参差不齐的木头用麻绳捆在一起做成的,有些地方高一些,有些地方低一些。
屋顶是茅草屋顶,看起来远远不如进村子时左右两边的房子。
进了屋子,地上铺着满满的茅草,能看到有些身披战甲的虫子在上面爬来爬去。
茅草有些潮湿,屋子满是一股臭味。
屋内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了。
没有床,没有桌子,什么也没有,只有满地的茅草和虫子为伴。
中年妇女看向进了屋子的落九信,头微微垂下,怯声道:“我们什么也没有。”
她似乎以为落九信是要抢她家里什么东西了。
当然,若是她有,这些东西可以换小虎的一条命,她当然愿意。
可问题是,她什么都没有。
外面的村民离的老远,他们有的看不见就踮起脚尖远远观望着,有的偷偷说着一些什么话,有的静静观望着。
每个人似乎都变成了看戏的观众。
村长旁边的一个青年小伙看到大家都没有再拿棍子了,他犹豫再犹豫,就在他想要松手时,一旁的村长抓住了他握棍子的手,并用力握紧了小伙的手。
“不要害怕,咱两都拿着棍呢。”
村长的白胡须被风一吹,他的眼神仍然炯炯有神,少年的怯弱与老者的坚定似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小伙微微愣神,他的眼神从怯弱到了坚定,他的背不自觉地挺直了,他的身体忽然充满了力量。
年过半百的村长笑了笑,盯着那座屋子。
他怕落九信杀了一个村子的人,但这不代表他怕落九信。
那个中年妇女是不久前才来到这个村子的,但既然到了这个村子,他这个当村长的就有义务守护她!
年轻的少年好像不是少年,年迈的的村长好像不是村长。
落九信看着中年妇女,语气平静道:“把孩子放下来。”
“不要啊,不要,求求您不要杀他,他才十岁啊!”
中年妇
女跪了下来,她哭得泣不成声,两行清泪滴打在小虎的脸上。
小虎挣脱了中年妇女的手,他看着妇女这个模样,鼻头一酸,一边为他娘抹泪,一边跟着他娘哭了起来。
中年妇女顾不得说些什么,她立即将小虎抱入怀中,抽抽噎噎道:“求您了,不要杀他。”
两人相抱大哭的样子让一旁的明月不觉流出了泪。
明月曾跟江旭说过自己的身世。
她本是凌绝城外一个小村子里的女人,自她七岁时父亲便逝世了,从此家里的重担一下子全压到了她母亲身上。
即使如此,她母亲仍没有让她干过些重活。
但她心知母亲的辛苦,她想要帮些忙,但做什么活母亲都不让。
有一次进城,她与母亲走在一起,忽然有个喝得醉醺醺的流氓过来抓住她了。
那流氓是个年轻小子,他父亲是个商人,家里还算有钱。
母亲为了保护她被那些人活生生打死了。
正因如此,她看到这她才会流泪。
就在她痛苦时,一个人忽然过来了,那个人也就是黄立善。
那个年轻小子看到黄立善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明月知道黄立善的厉害,她便求黄立善带她回去!
明月本就生得漂亮,黄立善看到后也是动心了,他将明月带回家去。
明月求黄立善为她娘亲报仇,黄立善做了,那个年轻小子一家都被灭门了。
这之后她才跟了黄立善。
再后来,她便遇到了江旭,江旭将她抢了过来。
江旭是最有勇气的一个。
来明月楼的人都知道她是谁,她是谁的人,黄立善也说过一些话。
因此,不论是多么厉害的人来也只是听她弹琴,和她说上一两句话,有的甚至给她送礼,想要让她在黄立善身边美言几句。
但江旭却胆肥得很,不仅动了她,还将她抢了过来。
江旭用手为明月抹去了眼泪,明月看着他,嫣然一笑。
此时,村长与那个年轻小伙也跑了过来。
“住手!要是要杀他们!就先杀了我这个老头吧!”
满头白发的村长站在门前以棍
指着落九信大声嚷嚷着。
他后面的年轻人听到村长这话也放言道:“要杀他们,就先杀了我吧!”
落九信微微一怔,他尴尬一笑,看着那母子二人道:“我不是要杀他。”
那中年妇女看向落九信,不停地抽鼻子,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
“你不是要杀这个孩子?”
村长试探性地问道,他怎么看落九信也不像好人。
“当然不是。”
落九信耸耸肩,他顿时有些无语,他看起来像是那么喜欢杀人的人吗?
他是看这个孩子体内有脏东西,想要为这个小孩驱除的,哪想还被这些人当作是要杀小孩的。
看妇女几人仍是一副不能相信的模样,他开口道:
“这个小孩每日一过申时就会昏过去,每到下雨的夜晚,他就会全身抽搐,面色煞白,怎么叫也叫不醒,在下说的可对?”
那中年妇女目瞪口呆,她连连点头道:“对对对,他这是……”
落九信打断了中年妇女的话,“这是体内有邪祟。”
“邪祟!”中年妇女大惊失色,她看着怀中的小虎,眼中的泪水直往外奔。
小虎似乎不以为意,他并不知道邪祟是什么。
村长也是瞪大眼睛,胡须一抖。
自中年妇女来到村子的那一日起,他就常常会来看望中年妇女。
他也早就知道小虎有这个毛病了,看了多少大夫都看不好!没想到是中了邪祟!
“大师,您能驱除了吗?”村长放下棍子,他态度变得恭敬无比。
“能!”落九信点头道,他并不在意村长是以什么姿态与他说话的,就算村长现在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也会救这个孩子。
他师父教他时就曾问过他一个问题。
“当你行恶时,你会偷偷行恶吗?”
他当时觉得师父像个傻子,哪个人行恶还会光明正大啊。
“当然会。”他没有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毕竟面前的是他师父。
“既然行恶要偷偷摸摸的,那行善就不必扬铃打鼓的。”
“为何?行善不是好事吗?”
“好事就要张扬,坏事就要藏掖,
若是如此你便不能当我的徒儿了。”
“师父不要,徒儿会明白的。”
“徒儿,你可要记住,咱们的任务是降妖除魔,消灭那些污秽之物,这才是重中之重!若是为了名声,那便不能当我的徒儿了。”
“是,师父,徒儿定会铭记在心!”
自师父死后,他一直记着师父这句话。
他曾因走火入魔而杀了一个村子的人,这是他一生都洗不掉的罪孽。
然而,他根本没有试图去洗,他不在乎这些。
落九信走进孩子,轻声道:“转过来。”
中年妇女连忙将小虎转了过去,落九信如今在她心中那就是神仙一样的存在!
小虎看着落九信,他本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睡意忽然占据了他的脑袋,他的脑袋变得昏沉沉的,眼皮也忽然变沉了,但他仍然坚持着不让眼皮落下。
他知道娘亲因为他这件事奔波了多久,他并不知道落九信能干什么,他只知道如果能坚持住,以后娘亲就不用这么担心他了。
落九信也不着急,他蹲下来静静地看着孩子。
一时间,屋内十分寂静,没有人敢说话,大家都紧盯着小虎。
小虎终究坚持不住,眼皮垂了下去。
就在那一瞬间,落九信眼中迸射出一道金光,他双指极快地点出。
霎时他已点出了十几指,最后一指点在了小虎的印堂上,金光转瞬即逝。
只看落九信的手从小虎的印堂上离开,一道黑气从小虎印堂上冒出。
中年妇女惊讶地看着黑气不断冒出,她心中感激无比!
随着黑气的消失,小虎也醒了过来。
“娘。”
他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句。
“哎。”中年妇女激动得留下了眼泪,她看向落九信,就要磕头,落九信忽然扶住她的脑袋。
“不必了。”
“大师真是好人!是我们错怪你了!”
门外的村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后面的年轻人也连忙跟着行了一礼。
落九信看了看天,道:“今日已经不早了,不知能否在这里借宿一晚?”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村长
,中年妇女,年轻人都连忙点头。
外面围观的村民们看到村长那副恭敬的模样后都靠了过来。
正好听到三人要在村子里待一晚这个消息。
这个消息立即传遍了村子,村民闻讯纷纷从屋内跑了出来。
一个个开始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村长是不是疯了?”
“是啊,让这些人在村子里待一晚,这不是害村子吗?”
“你可得了吧,人家干了什么才让村长那么恭敬你知道吗?要我看你才是村子里的害群之马。”
“曾五,你知道他们干了什么?说不定是使了什么妖法才让村长变成那样的!”
“你少说些废话行吗?”
“哟?我明白了,曾五你是看你儿子在那呢是吧?我说呢,你是觉得你儿子和村长攀上关系了?”
“我说何家老三,你但凡认识几个大字都不会说这话了。”
“你说什么呢!草nm!”
“别打,别打!”
一旁的村民将二人拉开了,二人都是红着脸粗着脖子,脖子上的青筋凸起着,很是明显。
“够了!”
一道响亮而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了。
村长站在那里看着二人,怒喝道:“大师为小虎治好了病,怎么就不能在村子里留宿一晚!你们谁有意见,就来找我!”
说罢,村长手中的棍子狠狠摔在地上,他狠狠瞪了眼何家老三,转过身去。
何家老三挣脱了村民的手,扭扭脖子狠狠瞪了眼曾五这才离去。
“爹,你没事吧?”
年轻小伙立即跑了过来,轻声问道。
曾五摇摇头,问道:“刚刚村长说那位大师治好了小虎的病?”
“是啊!那位大师可厉害了,只见他咔咔两下,小虎就醒了!”
说着,年轻小伙还用手比划了起来。
曾五一按小伙的脑袋,笑道:“小虎这病可是好久了,竟然真的有人能给治好。”
周围的村民也是十分高兴,小虎这孩子很是讨人喜欢,平日看到哪家有些小忙是他能帮上的,他都会去帮一下的。
正因如此,大家听到小虎的病被治好后,也就没人
说些什么了。
村民们聊了会也就离开了,曾五领着他儿子回家拿出了他珍藏的好酒来到了小屋。
年轻小伙名为曾十,他爹叫曾五是因为家中排行老五,而小伙的名字完全是他起的。
他觉得他儿子一定比他强!既然他是五,那么儿子就要翻倍!还不能翻太多,太多容易翻车!
因此就起了个曾十这个名字。
村长特地让人宰了头牛以此来感谢落九信的大恩。
三人也并未推辞,几人一同吃了起来。
其间,几人更是感激不尽,各种感激的话都说了个遍。
中年妇女更是放声大哭,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中年妇女名为朱允,儿子小虎本名为王虎。
他父亲早年前当兵去了,从此没了消息。
小虎的病也是自那之后不久才染上的。
为了治好的小虎的病,朱允也是带着小虎各地奔波,将本来不多的积蓄给花个干净。
最后还是没能治好小虎的病,那时二人已没了钱,正好到了村子这里。
村长见他们可怜便收留了他们,不仅如此,这间屋子还是村长他带着人建好的。
虽然简陋,但能有一个安身之处已十分不容易了。
她原以为小虎的病是一辈子都治不好了,没想到今日竟然治好了!
说到这,她又是一顿感谢。
明月也是留下了眼泪,她没有相同的经历,但她也经历过那种无助的时候。
她母亲死时她什么干不了,她是看着她母亲死的,这种无助她也很清楚!
……
天色渐晚,几人也准备休息了。
村长原想让三人去他屋子里睡的,可是落九信坚持要在这间小屋里睡。
村长没了办法,只能让朱允带着小虎去他那睡了。
曾五与曾十也回去了,临走前曾五还特意告知三人他那还有一坛好酒,若是三人想喝,他就送过来。
落九信也是拒绝了。
夜深。
落九信与明月都睡着了,唯独江旭迟迟不能入睡。
地上的茅草满是湿气,各种虫子穿梭其间,让他难以入睡。
他本以为明月会与他一
样,不曾想明月竟然酣然入睡,就如同找到了家的味道一般。
他辗转反侧,难道是自己太娇生惯养了?
他不知道,只是他有些反感这些虫子在他身上爬来爬去,让他不能安静地睡觉。
他心中满是疑问,难道虫子只往他身上爬?、
不应该啊……
思索了许久,江旭渐渐入睡。
……
“啊!”
次日拂晓村子里传出一声尖叫。
几人刚刚睡醒,江旭此时似乎已经忘了昨日虫子是怎么折磨他的了。
村民们纷纷往西边靠拢,出于好奇,江旭也赶了过去。
一个房子外围满了,只能听到村民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其间隐隐约约能听到女人嚎啕大哭的声音。
不少村民看到三人后纷纷避开了,让出了一条路。
房子外躺着一个人,那人的皮肤已经没有了,满满都是血肉,肉上不知有什么东西正在动着。
他的身体并不完整,头似乎少了一半的肉,身体上也是这儿缺一块,那儿缺一块的,看起来很瘆人,让人骨寒毛竖。
村长站在尸体旁边安慰着一旁痛苦的女人,那个女人应该是他的老婆,看起来年纪不大,应该才二十多岁的样子。
“就是他们!”
人群中忽然跑出来一人指着江旭三人,大声喊道。
这人正是昨天的何家老三。
“你们没人听我的,非要让这三个人在村子待一晚,怎么样?这才待了一晚就有人死了!你们现在信了吧!”
说话间,何家老三一扫四周的人,神气极了。
四周的村民们听到这话也是避而远之,一副你可别将灾难带给我的模样。
“何家老三,你又蹦出来找茬来了?”
曾五也立即走了出来。
“曾五,这怎么就是我找茬了?那你说说他是怎么回事?”
何家老三指着地上的那人大声质问道,仿佛在发泄昨天的不满一样。
“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他们弄的?”曾五大声反问道。
“肯定是他们!不是他们还能有谁?”何家老三声音再高一分,想来气势不能输,声音必须高曾五
一分。
曾五正要说话,村长忽然怒喝一声。
“够了!都给我闭嘴!”
朱允担心地看了江旭三人,她心中肯定不是他们干的,可是又是谁呢?
“村长,还等什么?快把这几个人撵出去吧,不然整个村子的人怕是都要死了!”
何家老三并不听村长的话,只是指着三人粗着脖子说道。
村长还未说话,一柄剑忽然架在了何家老三的脖子上。
落九信如神一般藐视着他,他面无表情,语气平静。
“既然整个村子的人都要死了,那我先杀了你吧。”
何家老三吓得汗流浃背,但他又不愿意屈服,于是他看向村长,大声喊道:
“村长你看,他们已经不装了,已经要杀我了!”
村长正要说话,忽然感觉眼前一片黑,全身无力,倒了下去。
“村长!”
村民们齐声高呼,有些人已跑到村长身前。
一人试探性伸出了手,他忽然冷颤一下,惊恐地看着四周。
“死了。”
“死了?怎么会死了?”
“怎么回事?”
村民们议论纷纷,此时,何家老三忽然抓住机会,连忙大喊道:
“就是这几个人,是他们害死了村长!是他们害死了村长!”
村民们看向三人,眼神中有些惊恐又有些讨厌。
“不可能!”
曾五和朱允同时喊出了声。
村民们又对着二人指手画脚起来。
江旭此时走了出来,他高声道:“既然这样,那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处理吧?”
“交给你们处理?你们都害死了两个人了,还怎么交给你们处理?”
何家老三怒声说道,虽然落九信的剑在他脖子上架着,但他不相信落九信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杀他。
江旭微微一笑,道:“这件事交给我们来处理,我们查出真凶以此来证明我们的清白,还有,你敢不敢与我打个赌?”
“什么赌?”何家老三眉头紧皱,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若是我们不是真凶,你死,若是我们是真凶,我们死。”江旭笑着,随后看了眼落九信。
“落哥,可以吧?”
“可以。”落九信道。
何家老三一怔,他扫了眼周旁围观的村民,咬咬牙,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