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江旭与李轶文赶了回来,看到门外倒下的士兵,二人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
二人连忙闯进屋中,李承天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屋内传出李怡沙哑的惨叫声,院内的花儿都枯萎了,陆齐德那双浑浊的眼睛看向二人。
江旭对李轶文使个眼色,李轶文意会,立即攻向陆齐德。
江旭双手按地,四道藤曼钻出地,攻向陆齐德。
江旭旋即奔向屋中,陆齐德看两道攻击过来,脚微微用力,整个院内的石板顿时裂开,江旭一脚陷进土地中。
李轶文稳住身形,陆齐德忽然出现在他的身边,一掌将他打倒在地。
李佐整理好衣服,李怡已经哭不出眼泪了,她如同死尸一般躺在那,双目无神。
李佐打开门,看到江旭与李轶文二人,阴险的笑了出来,“你们这么着急?”
“李佐!”江旭看到李佐,怒火顿时涌上心头,双目凶恶。
李佐正要跨过门槛,一个铁壶忽然砸在他脑袋上,滚烫的热水从铁壶中流出,浇在了他脸上。
“啊!”
李佐尖叫一声,不禁往后倒退,靠在桌子上,他不停嘶喊,又看向站起来的李怡。
他忍着痛冲了过去,将李怡按在床上,破口大骂:“臭娘们!是不是想死!”
“李怡!”
江旭大喊一声,拔出腿来,立即就要冲向屋中,陆齐德又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一掌将他轰飞,他的身体狠狠砸在墙上,嘴中吐出一口鲜血。
李轶文躺在地上,一手中毒雾泛起,陆齐德丝毫不给他机会,出现在他面前,一脚踩下。
“啊!”
他惊叫一声,面目因巨痛而扭曲,清脆响亮的骨裂声响起。
李佐一手按着李怡的脖子,李怡有些喘不上气,但仍是一脸凶狠的模样。
她一口咬住李佐的手,李佐感到疼痛,立即抽回了手,李怡并未松口,紧紧咬住李佐的手。
李佐怒了,他狠狠一甩,却没将李怡甩掉,他眼中出现狠戾之意,他一手按住李怡的头,将她的头狠狠砸在床头。
李怡感受到了疼痛,眼睛紧闭,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但她
并不松口,反而咬得更狠了。
李佐喘着粗气,抓着李怡的脑袋将她狠狠砸在床头。
一次,两次,三次……
不知过了多久,李怡松开了,她凌乱的头发与鲜血混在一起,她头靠在床头,奄奄一息。
李佐的手流出了血,他心头那把无明业火烧至顶峰,他狠狠甩给李怡一个巴掌。
李怡头再次撞在床头,鲜血出得更快了。
李佐吐出一口唾沫,又骂了句,“活得不耐烦了!”
江旭双手地撑起身子,脚步虚浮,摇摇欲坠。
陆齐德跨出一步,脸上的肉忽然一颤,他转过头,望向房顶。
只看一道黑雾从屋顶飞下,直奔陆齐德。
陆齐德立即摆开架势,张东明从黑雾中出来,一拳轰向陆齐德,陆齐德一掌挡住。
“快去!”
张东明对着江旭喊道。
江旭看到张东明来了,立即朝房中跑去。
“休想!”
陆齐德高喝一声,与张东明分开,就要追江旭。
“你的对手是我!”
张东明怒喝一声,与陆齐德战在一处。
屋内,江旭愣在原地。
李怡倒在地上,上身靠着床头,鲜血不停留着,头发凌乱,半身赤裸。
李佐站在李怡身旁,嘴里还说着脏话,他看到江旭进来,顿时一惊,“你怎么进来的?陆老呢!”
江旭咬着牙,怒视李佐,脸部的肌肉都在颤动,他一字一字挤出牙缝:“今日,你必死!”
一股无形的威压立即笼罩李佐,李佐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伸手大喊道:“你别过来!陆老!陆老!”
江旭抽出剑,努力挪开自己的目光,他全身颤抖不止,他不敢相信,仅仅是这么一会时间,李怡就……
若是我与齐王辩论,哪怕与那三千精兵一战!只要拖到张大哥回来,我们一定能全身而退。
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以为有李轶文在,李佐不敢动手,可是……
这一刻,无数心情交织在他的心头,他的心很痛。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李佐被江旭这样子给吓到了,他退到床上,再不能退,只能大声呼
喊。
江旭眼中怒火忽然变成杀意,他跑了过去,双手握剑,一跃刺进李佐腹部。
李佐双眼瞪圆,嘴巴张大,看着身如腹中的剑,嘴中喷出鲜血,他的双手渐渐自然下垂,他仿佛没想过自己会死,但千不该,万不该低估江旭。
江旭头靠着剑柄头上,眼中流出一滴眼泪,他抬起头来,看着已经死去的李佐,丝毫没有解脱的意思。
他一剑刺过李佐的头部,剑钉在墙上。
江旭蹲下身,伸出颤抖的双手为李怡收拾衣服,李怡的头部出血,嘴鼻也流出了血液。
江旭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
忽然,他看到李怡睁开了一丝眼,他双眼瞪大,李怡好像在说什么。
他凑近耳朵,听到李怡微弱的声音,“带我……出……。”
李怡没能说出最后一个字,她倒下了,院中的花儿也倒了。
江旭咬住嘴唇,嘴唇冒出鲜血,他的眼中布满红血丝,脸上挂了两行泪。
“李怡!”
江旭仰天大喊一声,崩溃地哭了起来,他为李怡穿好衣服,又拿下帷帐为李怡裹上。
门外的李轶文痛得在地上打滚,当他听到江旭那声怒喊后,他再也憋不住了,埋头痛苦起来。
江旭看着李怡的尸体发愣,他的脸煞白,他多希望这是一场梦,或者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可,哪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迟来的人救不活已去的人,迟到的正义怎么能算是正义?
正义,难道是做给世人看的吗?
江旭此刻深切体会到了齐凤蛇的心情,原来一个心爱的死去,是这样的感受。
不知他哭了多久,眼泪仍然止不住,他的眼圈已经发红,他看向李佐的尸体,将剑拔了出来,李佐倒在了床上。
他背起李怡,一手拖着李佐的尸体,走出了屋。
“围住长华殿!”
一声高喝自长华殿外传来,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江旭走出了门,张东明与陆齐德仍在交缠,谁也胜不了谁。
陆齐德看到地上拖着的李佐后脸色一变,他一掌紧逼张东明,张东明立即
后退,陆齐德收手,转身飞出长华殿。
“谁!”外面士兵高喝一声。
李轶文看到江旭背着的人后,连忙起身,他的左胳膊已被陆齐德废掉,骨头节节断裂。
“小妹!”
李轶文喘着粗气,眼中布满血丝,当他看到李怡那副模样时,他的心顿时凉了。
“站住!你们竟敢杀太子殿下!”
长华殿外,一个士兵看到江旭手中拖着的人时,他怒喝一声。
此时,齐王赶到,当他看到江旭身上的二人时,他惊了。
他的心情从平静到怒火,再到怒不可遏。
“抓住他!”
齐王怒喝一声,三千精兵摆出架势,吼声直上云霄。
江旭脸上的两行泪已经干了,他看着长华殿外围满的士兵笑了。
他朝天大笑,胸口跟着不停起伏,他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视着士兵。
“该你们来时,你们没来,来了,你们便要肆意抓人吗!”
这道声音如同神明的话语一般,萦绕在每个人耳旁,士兵面面相觑,愣在原地。
齐王勃然大怒:“抓住他!”
江旭盯着那身在士兵之后的齐王,大吼道:“世人皆称齐王礼贤下士,是一代明君。”
齐王听到这眉头已经皱起。
“可,世人不知齐王只会做表面功夫。”
齐王脸色一冷,正要说话,江旭忽然怒骂:“恶藏于心,空有一副好皮囊又有何用!不过是一个蠢材!”
齐王闻言,气得面红耳赤,呲牙咧嘴,指着江旭怒道:“快上!快!”
李轶文跨出一步,想要为江旭辩解,江旭却拦住他,给他一个眼神让他退后。
士兵们仍然犹豫不决,只是听到齐王命令,不得不入了长华殿。
长华殿并不大,只是起了个好名字,除去花园,最多只能容纳七八十人。
“我一定带你出去。”
江旭向前跨出一步,张东明忽然走到他的身前,他咧嘴一笑:“既然都是昏君了,那就让我来收拾这三千精兵吧!”
不等江旭开口,张东明便开始做法。
只见他一手抬至头上,一手自然下垂,双手泛起
黑雾。
头上那支手顺时针往下转,下垂那支手逆时针往上转。
二手互换未至,保持不动。
忽然一道狂风吹动张东明蓬乱的头发,露出了他那张麻子脸来,他在笑!
狂风息,二手直线相撞,黑雾顿时长大,张东明双手立即拍地!
“万煞重出!”
“啊——”
一道空灵悠远的鬼叫声传出,一只巨大的骨头人从地下爬出,只露出半个身子,但却已有三四丈高。
三千精兵见到这鬼东西立即吓傻了,连逃跑都忘了。
骨头人张开嘴,只看无数阴魂飞出了嘴,有的拿斧,有的拿剑,有的拿枪,有的拿法杖。
飞出的阴魂直接收割三千精兵,三千精兵哪是对手。
齐王见状,双眼瞪大,他不敢相信,他本以为江旭就是一个小喽啰,哪想身边还跟了这么厉害的人物!
“杀了齐王。”江旭的声音很平静,但隐隐又能听出怒火来。
一道阴魂奔向齐王,齐王想跑,但脚却已经麻了,他被巨斧砍下了脑袋,脑袋滚在了地上。
李轶文一句话都没说,他本与齐王关系僵硬,此事齐王所作又多有不妥,当杀!
三千精兵丢盔卸甲,即使是这样,仍没一人能活下来。
长华殿外,血流成河,尸体铺路。
张东明收回骨头人,江旭看向李轶文,沉声道:“齐国交给你了。”
“你去哪埋小妹?”张东明问道。
“她说她要离开这,我想,不仅是江梓,而是齐国。”江旭沉声道。
“可……”李轶文想说些什么,但又说不出口,只能叹道:“将小妹埋在楚国吧,她小时曾说自己想去楚国玩。”
江旭点了点头,背着李怡出了门,手中仍然拖着李佐。
张东明紧跟着出去了,李轶文抹去眼角的泪水,望着二人走远。
……
二人从皇宫走出,张东明觉得拖着李佐这样一个死人太麻烦,便提议让江旭将他大卸八块。
江旭点了点头,拿出剑来。
头,两条胳膊,两条腿,剩下身子切成三块。
张东明拿出一个麻袋,又拿出一个
锦盒。
江旭微微皱眉,张东明道:“墓里面盗出来的,反正也是死人,把他头放这个锦盒里。”
江旭点点头,皇宫外的士兵早已被张东明解决了,二人将肉块放入麻袋,又将头放进锦盒内。
正要出发,张东明又拿出一捆绳子,将李怡绑在江旭身上,这样就不怕掉了。
张东明将锦盒与麻袋收了,江旭有些吃惊,张东明告诉他这是入了天境后,形成的自我空间,可以放很多东西。
江旭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一路出江梓,百姓看到江旭与张东明都躲得远远的。
出城,张东明又是一次杀戮。
一路上,张东明看江旭一直沉默不语,便开口道:“是我的错,我若是来早一些,她就不会死了。”
江旭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张东明会这么说。
“不怪你,是我太懦弱了。”
江旭这时忽然想起南宫三劫,若是他是南宫三劫,只怕会与齐王大吵一架,与三千精兵大干一场吧?
偏偏就是因为他的性子,凡事留余地,要保证全身而退。
就像他使剑,总是要留三分回旋的余地,他做人也是这样,但他的剑术败给了冷白,这次因为他的性子,李怡也死了。
这一切,说白了,都怪他。
倘若他早些发现李佐的阴谋,不去夜闯玉清宫,李佐是否还会杀了那二人?自己是否还会入狱?
甚至,他觉得他比不上齐凤蛇,陈奉天死了,齐凤蛇殉情。
李怡死了,他只能痛哭,他承认他不敢,他甚至没有一个女子的勇气。
他恨自己,恨自己愚蠢,恨自己怂,恨自己无能。
他难以想象李怡死前到底经历了什么,那时她心里有多痛苦啊?
他想问苍天,李怡这样可怜的女孩为何还未落得这样的下场?
可是这不怪苍天,这只是他用来掩盖他无能的荒谬想法。
“江湖是什么?”江旭面朝前方,不知是在问谁。
张东明瞥了眼江旭,沉声道:“江湖是爱恨情仇,是龙争虎斗,是你的江湖,也是大家的江湖。”
“爱恨情仇,情为何物?”江旭
问道。
张东明抬起头,若有所思,“情啊,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认知罢了。”
“你喜欢漂亮姑娘,但当你碰到一个丑姑娘时,你却发现你对她动心了,爱由心生,恨由心生,认知归认知,感情归感情。”
江旭眨眨眼,他对李怡的感情便是爱吗?他不清楚。
“张大哥,能不能讲清楚点”
张东明叹一口气,道:“我拿我的故事来给你讲吧。”
江旭点了点头,张东明望向天空,道:“我自小时被父母卖了出去,买家是个盗墓贼。
“我是童子之身,他买我便是看重了这点。
“自此,我跟着盗墓贼走南闯北,进了不少墓穴,也见了不少阴秽之物,刚开始时还很害怕,但看多了,也就没什么。
“直至我十五岁那年,那次我们进了一个很大的墓穴,应该是某个将军的墓。
“那将军煞气极重,以我童子之身根本镇压不住,阴魂杀了我们一个人,我受了重伤,倒在墓穴中,剩下三人跑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醒来时我在一个小屋内,有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照顾着我。
“她看到我醒了,很是高兴啊,趴在我身边问这问那的。”
“她和我不一样,我是被父母卖了的,她的父母是在战争中死了的,随后她便一人居住在落山上,每日靠打猎为生。
“她不漂亮,因为常年打猎,皮肤黝黑,整个人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力气都比我大,毕竟是那时她已打猎三年了。
“我受伤的时候,她一直悉心照顾着我,她那人很喜欢聊天,没事就与聊着聊那,说了很多有趣的事。
“我跟她说我是盗墓的,她说那东西不好,让我以后跟着她打猎,我答应了,因为我并不喜欢盗墓。”
江旭打断了张东明,问道:“那你现在还一直盗墓?”
张东明道:“那是因为我的阴术要收集阴魂,我就是靠阴魂战斗的,而且,我盗墓,哪来的银子?”
江旭撇撇嘴,没在说话。
张东明继续道:“我伤好后,便一直跟着她打猎,再后来三个多月的时间内,我们产生了感情,我也破
了童子身。
“我本以为我一生都会与这个女子在一起了,但我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找上门了!”
“他们?”江旭问道。
“就是之前和我一伙的盗墓贼,他们其中一人有些法术,跟着法术的指引他们找到了我。
“当他们发现我破了童子之身后,他们竟然将我抓了起来,玲儿抓住他们,让他们放开我。
“他们没有,他们反而将玲儿一同抓了起来,当着我的面抽打玲儿!”
说着,张东明眼中泛起一丝怒火,拳头捏紧了。
“后来,因为玲儿一直骂他们,他们便将玲儿给杀了,他们又带着我去盗墓,虽然我没了童子之身,但还是一条命,能帮他们挡一条阴魂。
“就在要入墓的前一日,我的恩师贺一通发现了我们。
“我当时被捆着,恩师将我救下后,问了我怎么回事,在得知这些人罪孽滔天后,恩师杀了他们,他本年事已高,就让我做了他的传人。”
张东明说到这,脸色已经平静下来,没有了刚刚的怒气,也许是因为上了年纪。
张东明看向了江旭,沉声道:“或许你觉得你胆小了,没敢和心爱之人死在一起,但我要告诉你,我也胆小。”
江旭看向张东明,张东明继续道:“我活下来后也没敢陪着玲儿死,我将玲儿葬了,那时,我也想过殉情,但我不敢。”
张东明微微蹙眉,叹道:“世人都怕死,有人为国赴死,有人为家赴死,有人为情赴死。但倘若你死了,你的爱人真的会开心吗?”
张东明笑笑,“你问我情是什么?我还真答不上来。我见过相爱相杀的人,见过爱而不得的人,也见过白头偕老的人,他们都是情,不分重量,不分等级。”
“若说万物都有双面,那情绝对是最能体现双面的了。”
江旭沉默,他好像理解了一些,或许就像他看到李怡笑了,他也会跟着笑,见到李怡死了,他的心就如被针扎一般痛。
张东明看向江旭,笑道:“小子,你信命吗?”
“不信。”江旭摇头,又问道:“张大哥你信命?”
张东明摇头道:“我也
不信,若是信了,那我一个盗墓贼,又杀了那么多人,我应该早死了。”
“那倒是。”江旭点了点头道。
张东明笑道:“小子,当一个好人很累的,当坏人却很舒服,你看你父亲那样一个正直的人,有多累?”
江旭微微蹙眉,道:“坏人会遗臭万年的。”
张东明笑道:“死了之后的事罢了,我这样一个杀人无数的人,人人见我都躲得远远的,也只敢在背后说我坏话罢了。”
“要我说小人多,君子少。”张东明忽然下了定论。
江旭沉默片刻,道:“君子确实少,小人爱扮君子。”
江旭此话说得不是他人,正是齐王李纪渊。
张东明笑道:“小人怕君子,君子难见,小人遍地走。”
江旭眨眨眼,笑道:“我父亲就是君子?”
张东明看向江旭,嘴角微翘,道:“你父亲是堂堂正正的君子,天下人怕他,我这种小人也怕。”
江旭笑了笑,张东明又道:“今日那个老头就是青山客居的掌门陆齐德,我本以为他是奔你来的,不曾想他是奔李怡来的!”
江旭一怔,咬牙道:“总有一天,我会踏平青山客居!”
张东明看到江旭眼中的怒火笑了。
此刻,江旭忽然想到下山时九先生所说,日后要做什么样的人,走什么样的道?
他想做一个正义的人,不是大侠,只是正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