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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1 / 1)

九月底的津城骤然降温,秋意来袭,晚风肆起,夜间出行不得不多添一件衣裳御寒。

校道的柏油路上平铺一层薄薄的落叶,偶尔有阵风掠过,携卷起残叶,周遭响起窸窣的摩擦声,在夜间静谧的人行道里分外醒目。

艺术楼的隔音效果并没有很好,只是独栋建立,远离学习和休息区,倒也没有干扰到他人。

楼内传来清朗的交响乐。

夏则言刚回到学校内,就被告知今晚准备第一次合体练习。

《Merry Christmas, Mr. Laurence》这首曲目的核心就在于钢琴的弹奏者,其他乐器的配奏主要是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

隔壁琴房传来的朗朗乐声让舞蹈室里的女生心生好奇,他们早就听说了今晚夏则言会过来和器乐队合奏,更觉得心痒难耐。

见他们无心训练,曲艺自然知道他们内心所想,常规热身后干脆放他们休息,让他们有时间去观看器乐队的表演。

“谢谢师姐!”

“师姐我们等下就回来练舞!”

很快一群人结伴前去,唯有池木留在原地。

曲艺还有几分好奇,“你不跟他们一起去吗?”

池木朝他笑笑,并没有回答。

从早上在球场上见到他雄姿英发的每一个精彩瞬间,那种每时每刻都想见到他的心思掺杂了一种不敢见的自卑。

因为每一次见到他,就会愈发地觉得这个人又在他的印象里耀眼了几分。

所以也控制不住自已逐渐加速的心跳。

见他没有说话,曲艺还以为他是因为害羞,拉着他往外走,“一起去看看,我听这次负责校庆的老师在说器乐队的这个表演到时候会作为开场第一个节目,肯定是有一定水准的。”

他接着说:“就算不是冲着夏则言,表演也是可以看看的嘛。”

在艺术楼排练的这段时间里,池木总能听到隔壁片段式的练习。

等他和曲艺走到琴房前的走廊,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正好遇上他们在准备第一次合奏。

因为是私底下的练习,器乐团的位置并没有过于考究,零散地分布。

大概是钢琴挪动起来的难度系数较大,夏则言依旧坐在池木上一次偶然撞见他的位

明明在背靠着墙的角落里,但第一眼望去,就轻而易举地被他吸引。

今晚的夏则言穿着衬衫西裤,衣扣一丝不苟地系到顶端的第一颗,让池木瞬间想到了陈安诺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的“禁欲系”。

原来对一个人的喜欢,是可以随着每一次相见而一点点增加的。

指挥朝他比了个询问的手势,夏则言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看见他修长的手指落在琴键上,池木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最开始的一小段是夏则言的个人独奏,那一刻万籁俱寂,所有的焦点聚焦在他一人身上。

仅仅只是开头,却给人一种岁月长流中润物细无声般地慢慢填满整个世界。

平时看着很是冷淡的一个人,池木却能在音乐中感受到他内心的汹涌澎湃。

弦乐的衔接虽然适时,但大概是不够熟练的缘故,反倒是破坏了夏则言独奏时的美感。

虽然总体上听起来是好听的。

池木忽略了弦乐的伴奏,认真地听着夏则言弹完了全曲。

选曲的基调透着一种淡淡的悲悯,又有渐进式的震撼,只是不知道为何,池木总觉得还少一种感觉。

因为舞蹈也是对音乐的一种诠释,池木能感受到这首曲目里隐含的思念,但夏则言却选择忽略了这一种情感。

不过并不妨碍夏则言极佳的演绎。

曲终,周围自发地响起掌声。

负责校庆表演的年轻老师在一旁开心地咧嘴笑,“好,好,就这样,多练几次绝对没问题!”

说罢,他转过头,看到走廊聚集的人群,故意板起脸,“别看了!人家的节目都成型了,你们的呢?”

所有人瞬间嘻嘻哈哈地作鸟兽散。

池木站在原地,视线落在夏则言的身上,不舍挪开。

然后他就看到夏则言侧过头,朝他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池木是飘着走回舞蹈室的。

-

《Merry Christmas, Mr. Laurence》得到了老师的首肯,器乐队的队长总算是松了口气,又排练了几个片段,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让大家回去休息。

他和夏则言住在同一片宿舍区,走之前问夏则言:“言哥,要不要一起回去?”

“你先走吧,我还有事。”

“好,那你记得关灯。”

待所有人都离开,

这一区域归为黑寂。

走廊的灯光并没有亮起,他借着舞蹈室内传出的灯光往前走去。

上一次也大概是这个时间点,他就在这里遇到他。

借着腿长的优势,夏则言几步走到舞蹈室前,站定。

空旷的舞蹈室内就剩池木一人还在随着音乐舞动,他过于投入,甚至没有察觉已经有人到来。

夏则言也没有叫他,目光随着他身姿的摆动而转移。

虽然对舞蹈的动作还不够熟练,但也足以看出他不凡的底蕴。平日里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跳舞时却像是变了人,张弛有力,又富有美感。

音乐暂停,池木扶着腰直起身,夏则言看到他走路的姿势变得僵硬,缓步走向扶杆,艰难地挺直身了。

腰伤么……

夏则言神色微动,恍惚想起第一次在便利店见到他时,他就因为腰伤的原因难以搬下重物。

跳舞时却完全无法察觉。

池木挺直腰背,等腰伤有所缓解,他长舒一口气,睁开眼,就见走廊那抹修长挺拔的熟悉身姿。

他几乎是不确信地看向夏则言。

于是,对上他素来平静无澜的眸。

那一刻,他产生一种微妙的感觉——

他在等他。

带着几分不确定地,池木走出舞蹈室,“夏师兄。”

夏则言很喜欢池木的声音,甜甜糯糯的,像是夏日的凉风,清爽悦耳。

他咬着下唇,“你是来找我吗?”

“嗯,”不明白女生为什么每次看向他是都会垂着头,他放缓语调,“来还你校卡。”

“啊?”池木脸上带着不解。

这是连自已校园卡掉了都没有发现吗?

夏则言眼底染上笑意,将校园卡递给他,“你没发现掉了?”

“……我以为被我忘在宿舍里,”池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谢谢师兄。”

又是在和他道谢。

夏则言没再继续多言,但也一动未动。

于是池木暗自揣测,他是不是在等他一起离开?

为了避免自已自作多情,池木回舞蹈室里收拾好东西,出来时看到夏则言还在原地等他。

原本有些低落的情绪像是突然绽放了烟花。

他小步跟在他身后。

池木抿唇浅笑,就,突然很开心。

电梯意外地停运,他和夏则言只能走楼梯,还好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二楼,并不高。

为了避免下楼时不小心闪到腰,池木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夏则言也不急躁,就这么跟在他身侧。

他的气场过于强大,却给池木一种很心安的感觉。

他并没有和他提及腰伤,但他却好像知道似的,有意无意地用手臂护住他的腰。

这个姿势从远处看,倒像是被他护在怀中。

池木命令自已不许再往下想。

就是这么一个走神的功夫,他一脚踩空,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眼前的人。

他撞进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夏则言在他踩空的瞬间一手牢牢地抓住他的手臂,一手护在他的腰际,“小心。”

疼痛感并没有如期而至。

反倒是更加清晰地感受男生身上凛冽的气息。

他身上的香味很独特,隐隐约约的,并不刺鼻,反而非常好闻。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池木甚至能察觉到他白色衬衫下隐藏的肌肉线条,结实有力。

他感觉自已都快自焚了。

池木慌乱地道歉,“对不起!”

拉开距离,池木连去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借着余光,看到他眸底丝丝笑意,虽不明显,但也没被掩藏。

他是不是觉得他很蠢……

走楼梯都能踩空。

因为这个意外,有种微妙的气氛开始横亘在两人之间,到楼下时,池木并没有看见他的山地车。

“我今天没有骑车过来,”好像知道他心中所想,一直沉默的夏则言忽然开口,“我送你回去,还疼吗?”

池木讶异地看向他,看到他视线专注地落在他的腰部。

如此近距离,池木甚至看到他浓密的长睫,衬得眼眸愈发深沉,他下意思地摇摇头说:“不疼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又重复了一遍。

想到又能和他走一段路程,兴奋的情绪冲淡了刚刚的尴尬。

夜间的冷意更甚,夏则言和池木互换了位置,让他走在远离道路的一边,他晚间出门并没有带上外套,只能用身

池木从小心细,自然没有错过他这些不经意间的举动。

他忍不住和他说:“夏师兄,你人真的很好。”

他垂眸,“是吗?”

池木态度诚恳,“嗯!真的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夏则言并没有回话。

池木已经习惯了他寡言的性格,一开始认识他时总觉得他冷漠矜贵,态度疏离。

几次接触下来,又觉得他总是能给他心定的安全感。

没有什么比认识他更值得开心的事情了。

两人走到没有路灯的夜路,只有广袤的星空洒下的点点银光,这还是池木来津城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夜里的繁星满天。

“池木。”头顶突然传来夏则言低沉的嗓音。

“嗯?”

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念他的名字时像是飘落的小雪,温柔轻缓。

“来江大还习惯吗?”

这是在关心他吗?池木笑着说:“嗯,挺开心的。”

特别是遇见你。

他接着又问:“你是哪里人?”

“我是阳川的。”

夏则言安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是有点远。”

“不算远啦,就是交通不发达,过来津城的话比较麻烦。”

他又接连问了他几个问题,虽然依旧言简意赅,但却让池木觉得,他离他好像又近了一点点。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池木的宿舍楼下,池木又产生了那种依依不舍的留恋。

每一次要和他分别时,他总能鼓起勇气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比如现在——

他情不自禁地问出口:“师兄,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吗?”

空气静默了一瞬。

一秒,两秒。

就在池木觉得他会拒绝,正想着该如何给自已圆场时,他亮出了自已的二维码,“可以。”

突然有点受宠若惊。

池木诚惶诚恐地加上他的微信。

夏则言垂眸,池木的头发被他随意的扎起,露出白皙的天鹅颈,耳廓的红晕还未散去。

还是那么容易害羞。

大概是要微信没被拒绝,池木和他讲话都少了原先的拘谨,“师兄是不是很少来学校。”

夏则言想了一下,说:“接来下我需要去琴房,以后应该会经常遇见。”

会经常遇见。

听着就很

他察觉到他眼神亮了一瞬,笑了笑,说:“上去吧。”

“师兄再见!”

“嗯。”会再见的。

和他告别后,池木回宿舍的步伐都变得轻快起来。

陈安诺的电话又一次不适时地响起。

池木接上耳机,点了接通。

“木木~”陈安诺看到他的背景又是宿舍楼道,“你又这么晚回去。”

“对呀,我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要去舞蹈室练舞。”

“噢,我就是想问你,你国庆回不回家。”

回家……

池木摇摇头,“不回啦,就在学校呆着。”

“好啊,那我去津城找你玩儿。”

“来呀来呀。”

“行,我等下看看车票,”陈安诺说,“话说,木木你今天看上去很开心呢。”

“……是吗?”

“嗯啊,遇见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遇见了什么事……

池木透过楼道的窗户往下望,发现夏则言还停在原地。

他正好仰头看他,就算是这样的动作,他做起来就是比别人好看。

池木用力地朝他挥了挥手,就看到他转身,路灯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了。

陈安诺见他一直没有回话,隔着视频喊了他几句。

“嗯……”池木认真地思考措辞,“可能是又遇上了上次和你说的那个大帅哥吧。”

“你说的我都好奇了,真的有那么帅吗?”

池木诚恳地点头:“真的帅。”

-

男女宿舍楼的距离甚远,平时夏则言习惯了骑车,倒没有太大的感觉,现在用脚步来丈量距离,才知道江大的占地面积确实不小。

凉风习习,夏则言迎着月光,很罕见地觉得脑部昏胀。

指间还停留着女生身上的温度。

那种柔若无骨般的细腻触感还停留在夏则言的神经末梢。

手机在震动提醒他有未接来电,夏则言稳了稳心神,才接通。

是屈铭打来的,“小夏总,明天需要去学校接您吗?”

“不用了,”临近宿舍楼,夏则言加快步伐,“我这段时间需要呆在学校。”

“好的,小夏总早点休息。”

夏则言正准备挂断电话,指间余留的温度让他想起女孩身上的腰伤。

“等一下,”他吩咐道,“麻烦你帮我送一下膏药,在老宅,

“小夏总受伤了吗?”屈铭还有些担忧。

“不是,”夏则言想了想,“……一个朋友。”

屈铭自然知道不能过问上司的事情,“好的,我明天给您送过去。”

挂了电话,夏则言也到了宿舍门外,初冬易在室内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早早地过来给他开门。

见他红光满面的,一脸期许地看着自已,夏则言莫名其妙的,“怎么了?”

王猛接话:“他找到了他女神的微信,不过人家还没通过他的好友验证就是了。”

“闭嘴!”初冬易瞪了王猛一眼,屁颠屁颠地跟在夏则言身后,“言哥言哥,我女神的校卡呢?我能不能加上女神的微信就靠它了。”

夏则言垂眸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回到自已的座位上,摊开日记本。

初冬易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言哥,你不要告诉我你把它弄丢了。”

“还了。”

“啥?你说啥,”初冬易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还了?”

夏则言补了两个字,“还池木了。”

“你还池妹妹了?”初冬易哭丧着脸,“言哥,你怎么还他了,啊不对,你怎么会认识池妹妹的?也不对,啊啊啊啊啊言哥你怎么可以坏我姻缘!”

夏则言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简单地做了一下今天的记录,起身去阳台收拾换洗的衣服。

初冬易还在呈暴走状,冲着他的背影大喊:“言哥我要和你决一死战!”

夏则言本来已经关上阳台的门,闻言又将门打开,“怎么决?”

初冬易认真地思考了一圈,从篮球一直想到LOL,发现无一不是夏则言的手下败将,瞬间秒怂:“……我就随口说说,言哥还了就还了哈。”

笑意渐渐侵染了夏则言深邃的黑眸,他总结陈词:“他不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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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9月29日星期六

他有腰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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