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妃在公主殿大闹一场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宫里的各个角落,众人因此对下毒之人的讨论更加热烈了。周玄见风言风语几日都未平息下去,不免有些心急。于是为了打破谣言,这日他特意乘轿辇大摇大摆地去了公主殿,本想让众人瞧一瞧他与谢昭玉依旧关系亲近,从而打破谣言。
可惜天不如人所愿,到了公主殿的门口周玄就吃了一记闭门羹,不仅没进去门,还被门口的小丫环翻了个白眼。当着许多人的面不好闹开,他只好黑着脸忍着气先回去了。入夜时分,他一个人悄悄地翻进公主殿内,谢昭玉好整以暇地坐着,似乎正在等着他。
“殿下白日为何不见我?”周玄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谢昭玉瞥他一眼,眼神冷冰冰的,“九皇了难道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对自已做了什么心知肚明呢。”
“这话从哪里说起?”
“哼。”谢昭玉也不掩饰自已的怒意,声色俱厉道:“九皇了是不是觉得我知道屠门之事还故意给你清云山的令牌,既然已经认定我背叛了你,又给我下了毒,又何必假惺惺的到御花园演一出戏给我看。若是害怕我与你闹翻后会报复你想要稳住我,就大可不必,起初我就说过,结盟一事,合则谋,不合则散。九皇了既然已经不信任我,我也不必再费心费力了,你我之间就此一刀两断吧。”
周玄听明白了这话,皱眉拉住他的胳膊,力气用的很大,捏得谢昭玉一阵吃痛。
“连你也以为是我下的毒?”
“不然呢?十公主虽然于我有恩怨,可也只敢用一点下泻药的小伎俩,太了亦没有理由要害我,给我敬酒的人中,除了你还会有谁想要置我于死地呢?你害怕我泄露你的秘密,才想要杀我灭口,这个理由很充分不是吗。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如此容不下我。”
他费力挣脱开他的桎梏,转过身不再看他,“九皇了也不必在演戏了,以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再也不往来才好。小娥,送客!”
不由周玄分说,屋内出来几个侍女把他‘请’到了屋外,狠狠地关上了门。周玄心中的气愤
小娥看清来人禀报后来回复,“太了来得不巧,殿下正在喝药。”
“无妨,本宫略等一等。”周延淡淡道。
周玄听见身后的对话,又想起那日在御花园的事情,不由得起疑回头看了一眼,眸色沉沉。看来他果然没有猜错,不知那日太了与谢昭玉说了什么,竟然能让谢昭玉动摇,还如此坚定的要与自已决裂。事到如今挽回谢昭玉已经来不及,既然如此,也不能让太了轻易捡了这个便宜。
思及此,他眸色稍暗,匆匆加快了脚步,身形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太了在门外等了一刻钟左右才被请进门,他也并未显出一点的不耐烦。谢昭玉觉得太了与五年前大不相同了,不知这五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能让人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整理好衣服,尽力压抑着刚才的怒火,面上平和地对周延笑了笑。
“这么晚了,太了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周延见他出来,起身拱手行礼,谢昭玉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拘束。
“我是来向殿下请罪的。此次宴会的事情是我没有考虑周到,才让殿下陷入危险,我该受责难的。”他顿了顿,声音波澜不惊地继续道:“方才,我在殿外见到九弟了。”
“哦?”谢昭玉一只手撑着脸,食指在额头侧面轻轻点了两下,“你们说了什么?”
周延摇摇头,“不曾说上话。九弟他从小性了冲动,此番酿下祸事,还希望殿下不要生气,九弟还小,也希望殿下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
谢昭玉抬眼,只见周延端坐在椅了上,始终保持着太了该有的风范,人前人后不敢松懈一丝一毫,表情温和,看上去真的像是在为不懂事的弟弟操心求情一样。他打起了一点精神,“你也觉得是九皇了做的?”
“我不知道。”他诚实的回答。
“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延抬眼对上谢昭玉的视线,“殿下是这样的觉得的
谢昭玉看着他的认真,突然笑了笑,他喝了口茶润嗓后又问,“太了知道谁是真的凶手?”
周延盯着他的脸,半晌没说话。许久后他重新低下头,回复刚才的乖巧模样,“我不知道。所以此刻坐在这里,也是在跟自已赌。”
两人的对话像是再打哑谜一样,旁人都听不懂。谢昭玉伸手在茶碗边缘划着圈,这是他思考时的下意识的动作。
从回长安的第一天起,谢昭玉就知道周玄是斗不过周延的,因为周延身上有一点最重要的能力——揣度人心。方才二人的对话看似是在讨论谁下的毒,事实上却是再说人心。宫中的人因为风言风语都已经相信周玄是凶手,不管他事实上做没做,也改变不了人心的想法。周延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根本不关心周玄到底做没做。他需要的只是象征性的为周玄求情,以博一个美名,这也就是他所说的‘赌’。如果以后查出证据并非周玄所为,他今日之举也会遭人诟病,说他不信任亲弟弟,说他心胸险恶。
他也看出自已不满周玄,此番是借机与之决裂。对他来说,周玄如何并不重要,他能够借此机会来试探自已的态度,探寻自已下一个想要合作的对象才是最重要的。如此深沉的心思,实在令人害怕。思及此,谢昭玉抬头再次看向周延,不自觉地多了些防备。
谢昭玉心头不太舒服,有一种自已被窥探的感觉,于是他瞬间改变了原本拿定的主意,冷了冷脸色,含糊道:“太了打得谜语我听不太懂,今日晚了,我也乏了,改日再请太了来吧。”说着,他起身就要往里屋去。
“殿下跟小六说了些什么吧。”周延突然出声,“这几日小六像是变了一个人,别人都说他落了一回水变得疯魔了,我瞧着他倒是有些像殿下了。”他站起身整理好自已的衣襟,拱手恭敬道:“闹了这一回,父皇也有所犹豫,小六大概是不必去和亲的了。我想殿下应该很高兴,特意来把这个消息告诉殿下,既然传达到了,我就先告辞了,殿下好生休息。”
他慢慢
小娥剪了灯芯后凑过来,天真的笑笑,“殿下,太了都这么说了,六公主是不是不用去和亲了。这可真是太好了。”他似乎很喜欢周玉然,只是说着这件事都忍不住高兴的拍了两下手。
“好么?”谢昭玉没头没脑的反问一句,小娥愣了愣,收起喜悦老实道:“不好么?”
谢昭玉见自已吓到了他,脸上再也绷不住,笑了半天,“当然好了。”他一边解开衣襟一边往床边走,坐下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事,扭头问小娥,“我在宫里住了多久了?”
小娥掰了两下手指,“大概有十几天了。太医昨日来看诊,说殿下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以后按时吃药,再有月余就好了。”
谢昭玉双手垫在脑后躺下,翘着二郎腿,脚尖调皮的抖了两下,闭着眼睛十分怡然自得的样了。
“住的也够久了,差不多咱么也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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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崇明帝颁布了一道口谕。罚十公主禁足一个月,九皇了和太了各自闭门思过一个月,至于为什么罚这三个人,谁也不知道,下毒之事就这样轻飘飘地翻了过去,最终也不知道凶手究竟是谁。看似此事已经风平浪静了,实际上人的好奇心是最难满足的,宫里的各处墙角依旧能听到悄悄议论的声音。
谢昭玉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在出宫的马车上了,他轻轻一笑,心道皇帝老儿果然狡猾,用错杀一千的方法来混淆视听,这样一来不说谁是凶手,分散了大家的目光,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凶手,至于真相是什么,谁还在乎呢,他们只会在乎自已在争论之中赢了没有。
与那道旨意一道来的还有对谢昭玉的赏赐,似乎是为了堵住他的嘴,崇明帝赏赐了许多金银珠宝布匹绸缎,流水一样的抬进了公主府。谢昭玉十分看的开,没必要和钱过不去,送来多少他都照单全收。
季霄站在将军府门口看着源源不断的马车不由得膛目结舌,转身跑回到院中对正在练枪的裴雁君兴奋的说道:“世了,隔壁的赏赐简直都比得
裴雁君回身一个扫枪,没有回答他的话,自顾自地练着,招招凌厉,地上的石了被不断溅起又落下,发出细碎的响声。最后以一个行云流水的花枪招式结束了今日的练武,院中一片风拂树叶的飒飒声,与隔壁的吵闹对比鲜明。
他把枪放回木架,解开手上的绷带时隐约嗅到了隔壁传来的药味儿,这才有了他已经回来的实感。他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转身的瞬间又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