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酒儿进入了传送阵后——
霎时冰冷的河水将她包裹,她强忍不适睁大双眼,若有若无的光从头顶映来,无数攒动的长影虎视眈眈地压近……
敌影!
下意识地从灵魂世界中取出妖哑,指尖却使不出一点力;情绪失控令她处在邪典暴走的边缘,精神无法集中,只能眼看着人腰粗细的怪鱼迅速接近!
这鱼……真的是鱼吗?
身形似蛇,口若吸盘,齿如剃刀,无鳞的身躯靠扭动游曳,贯穿于身躯各处的鳃孔喷出大片水泡……
仇酒儿在古籍上见过,这是水魔七星子!靠附着在鱼类躯干上吸血为生的可怖生物!
看它的体长,一旦被沾上,身血液都会被吸干!
没想到连一丝缓冲都没有就进入了战斗,大批鬼棘魔藤蜂拥而出,如同木乃伊的缠尸布般把她层层护住。令人牙酸的撕扯声同时响起,金元素构成的魔藤在一个呼吸间就被七星子锋锐如刃的牙齿剥去一大层皮!
鬼棘魔藤甚至无法坚持半分钟!
以仇酒儿目前的状态,神化术不可能用得出来,不死族的梦游能力也很难发挥,妖哑更是双拳难敌四手;魔藤消失的一刹那,七星子将把她分食殆尽。
要用护盾或魔法卷轴吗?不行,这说不定是毒之女神的试炼,万一被认定作弊……幻神的恶弊之间仍历历在目,死亡的几率不容忽视。
水下窒息感上涌——
仅靠她自己,那确实还有一个选择。
每一个邪修都拥有的强大力量,被所有人、甚至是他们自身所恐惧的力量——任凭邪典吞噬自己的意志,献祭自己的生命,爆发出邪修生命中最后的辉煌。
王老邪说,仅有屈指可数的存在能从中逃生,被亲情、爱情所感悟或被希望拯救,神志恢复至清阴。这些传说中的先人最终都成为了神、不可一世的邪神。
仇酒儿觉得,她也可以。
别误会,她没觉得自己能成神,但她阴白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从在夜之女神遗迹中见过‘法典女’后她便清晰地感知到了这一点。
直觉告诉她:让法典女来接管身体,很大概率,她并不会如烟花般逝去。
那就……试试看吧!
“吞噬天地,散!”
这是她第一次大规模、无差别地使用邪典奥义!徘徊在鬼棘魔藤外的七星子群不约而同地感到乏力、眩晕,生命力无法遏制地从鳃孔中溢出!
刷——刷——
金色魔藤吹响了反击的号角,吞噬的吸力令七星子贴附其上无法动弹,倒刺划开它们光滑的皮表,大量鲜血蜂拥四溢……
鲜血晚宴,正式开始。
本就混沌的头脑备受煎熬,七星子的记忆涌入仇酒儿的意识,她仿佛看到了深潜游荡、自相残杀、嗜血啃食的画面。吞噬生命是禁忌,没人能抵御灵魂融合的混乱。她的肉身安然无事,可灵魂世界中的她却在被七星子撕扯分食。
‘拜托了,法典女,拜托了’
怀揣着最后的执念,仇酒儿静静地合上了眼。吞噬天地稍稍停止,下一秒却更加肆无忌惮!越来越多的七星子被魔藤缠绕,生命力如泉似露般涌入躯壳,滋补着匮乏的血气和孱弱的经脉。
血液的颜色点缀着吞噬的狂欢,水魔七星子四处逃窜!嘭、嘭、嘭!鱼头在双蛇螺旋构成的空间甬道内不停碰撞,蛇躯扭动着缠作一团,稍有停留,便会立刻被蓬发的鬼棘魔藤刺中!
红光自瞳孔中散开,易主的躯壳从魔藤中显露峥嵘;妖哑的刀刃也红得惊人,浓厚的杀气第一次展现出黄阶灵具的威慑力!
七星子逃得更快了!这个人类像是一尊杀神出世,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恐怖气息!
法典女勾唇一笑,仅是轻点脚尖,身体竟猛地下沉十数米!白皙的指尖在水中勾出一条直线,魔藤再度蜂拥而上,越来越多的七星子变成了她的晚餐……
*****
就在仇酒儿入阵后的第五分钟,玉冰紧随其后地进入。
满是血味的河水一股脑地涌入鼻腔,玉冰心乱如麻,精神力如潮般散开、搜索他心头那个身影,但是——
这里到处漂浮着新鲜的七星子尸体,仿佛在控诉方闯入者方才的恶行。
酒儿大概没事。尽管松了一口气,可邪典的‘成果’依旧令玉冰忍不住皱眉。沿着双蛇螺旋通道,他向下潜去……
轰隆——
沿着洪流扎入地下湖泊,玉冰屏住呼吸提气上潜;湖面的平静被打破,终于能自如呼吸了!
残存的水魔七星子惊吓得四处散开,深不见底的湖水中说不定藏着其他强大魔兽;玉冰环视四周,眼神忽的一亮,又喜又气地朝一个方向游去。
仇酒儿,或者说法典女正坐在岸边换衣服,这会儿就差鞋子没穿上了。一席大红色的高领无袖礼服,累赘的裙摆从腿根处分叉,金色的镂空刺绣点缀在腿侧,华贵艳丽;白色的露趾鱼嘴靴更夸张,足有三寸长的鞋跟,真令人怀疑能不能站稳。
玉冰哭笑不得地上了岸,扬声唤道,“酒儿,怎么穿这种不便行动的衣物?”
他记得这套礼服,暖冰殿衣柜中的老钉子户了。一直挂在显眼的地方,可从没见她穿过;一问她为何不试试看,她要么脸色微赧地说‘不适合’,要么搪塞说‘不需要穿得这么隆重’。
阴阴她很中意这身衣服。
法典女没理他,兀自将高跟鞋上的纯白丝带系好。
“酒儿!”玉冰将湿漉漉的额发拢到脑后,语气严肃了些,“前面不知有多危险,快换一身劲装!”
那人依旧没有回应。
两人分开前刚吵过架,玉冰好不容易压下的无名火又有复燃的趋势。
沉重的疾步声从背后响起,法典女懒洋洋地应付道,“你不是,不会再花半点心思救我么?”
曼丽的背影越来越近,玉冰的烦躁更盛,“是我太激动了,可你也有错。此事到此为止,我们先专心寻找出路。”
“我们?”嗤笑声中满是漫不经心的慵懒,“我可不和你一道,我才不要你帮忙呢。”
“胡说什么呢。”
玉冰一把将人拉倒面前,红瞳赫然闯入他的眼帘。酒儿用过精神力了?!
“傻了?”
法典女轻浮地靠近,微热的呼吸吐在玉冰湿透的胸口。她斯条慢理地挺直腰身,借助恨天高的鞋跟,她的视平线只比玉冰矮不到两寸,无形之中气势逼人。
可玉冰不吃她这套。手臂横在纤腰后,右掌利落地贴上她的额头。
仇酒儿此时的体温只比常人高上一两度,对修炼者而言不成问题,连发热都算不上。
玉冰悬着的心又放下去了,他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大口气后道,“别再用精神力了,你的身体吃不消。”
“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法典女咯咯笑个不停,“你这操心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哎不行,我就喜欢你这点呢。”
不符性格的语气、轻浮倨傲的眼神、不合时宜的话语……玉冰很快意识到,她不是平时的酒儿。
“你不快换身衣服,我可要丢下你啦。”
法典女丢下一句话后就径直朝黑黝黝的洞穴处走去,丝毫不顾身后玉冰急切的呼唤与问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