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出了宁安殿,头完,俯身抓起了她正要缩回去的手腕,又同严二撂下一句
,“马球场。”
姜姝完全没有反驳的机会,只能硬着头皮坐上马车。
好在车内那火炉子,不知何时已被撤走,范伸也没再要她穿上大氅。
比起来时,姜姝倒是舒坦了许多。
车轮子再次碾压在脚底下的金砖上,手边上的那车帘,又开始起起伏伏。
眼睛盯着那车帘缝隙,过了一阵终是没忍住,伸出手指头轻轻地揭开了车帘一角,歪着头,一双眼睛望了出去。
她倒是没对范伸说谎。
确实是头一回进宫。
此时一瞧,只觉得那朱红的高墙被太阳光线一照,闪烁出了白花花的烈光,直灼人眼睛。
望到一半,姜姝便收回了目光。
不太理解,为何韩凌一门心思地要往这里钻。
这宫墙高的望不到头,比姜家的院墙不知高出了多少。
很难上去......
范伸坐在身旁,本打算闭目养会儿神,马车内的光突地亮了些,不由睁开眼,转过了头。
姜姝正好放下车帘,眼睛被那太阳晃的有些发花,拿了绢帕拭着眼角。
范伸从不爱强人所难,今日算是头一回。
“外面是冷宫。”范伸好心同她介绍。
姜姝侧目,“啊......”
范伸接下来的话,尽数吞进了喉咙。
太经不起吓......
“怕就别往外看。”
姜姝听了话,规规矩矩地坐在马车内,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马车便停了下来,耳畔也有了热闹声。
马球场子是个什么样的,姜姝根本没有心思看。
一下马车便又跟在了范伸的身后。
马球场里的的热闹声放佛与她无关,她只管紧跟着跟前的人。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场子,场上已有不少目光投了过来。
范伸原本给她指了身旁靠前的位置,谁知姜姝坐下后便往后退,退了几回终是将位子从范伸的身旁挪在了他身后。
范伸侧目没见着人,才拧眉扭头看了过去。
见她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把团扇挡在了脸上,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歪着脑袋从他背后望了出去。
看的还挺
上劲。
范伸缓缓地瞥开目光,倒也不是完全没救。
之后没再管她,由着她躲在了身后,这番坐了小半个时辰,严二便掀帘进来禀报道,“大人,有消息了。”
此处并非说话的地方。
见时辰差也不多了,范伸便起了身同身后的姜姝道,“今日先到这了,走吧。”
姜姝乖乖地点头,“嗯。”
**
两人的马车刚离开不久,文王便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掀开席坐后的帘子,见里面空无一人,仰头便问正在收拾木几的宫人,“范大人呢?”
“王爷来迟了一步。”
文王咬牙踢了一下脚底下的木几,也等不急去寻范伸,转身便招了身后的太监,愤然地道,“韩凌在哪,本王亲自去会会她......”
他就不信,韩家的人碰不得了。
韩老夫人又怎么了,不过是个老不死的东西,
原本他被禁足在宫中,没机会寻她算账,这回是她自己送上门,他便要当面问问,他这只手的账如何算。
韩凌今日是瞒着家人进的宫。
连姜姝都不知情。
韩夫人这些年,为了不让韩凌入宫,严加看管,殊不知这回没进得了宫,韩凌伤神难受,去寻了尚书府的大姐姐,又哭又闹才求来了一张帖子。
“说好了,不能惹事,看完马球立马回来。”
韩凌头点的如同啄木鸟。
韩家大姐姐便让她跟着大姐夫一道悄悄地进了宫,进宫后,韩凌哪里都没去。
没去寻韩漓,也没去寻姜姝。
一双眼睛,如同黏在了太子身上。
本无心与人攀谈,却好巧不巧地遇上了朱贵妃的侄女,朱侯府的二姑娘认出了那张脸,便是一声惊呼,“韩凌?”
周遭那一片,都听到了这声。
恰逢文王身边的一位太监路过,听完后赶紧回去禀报给了文王。
“你说韩凌进宫了?”
“奴才亲耳听见的。”
文王一阵狂喜,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范伸。
本打算让范伸将人捉回大理寺审问,急急忙忙寻过来,没料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若再等下去,
马球一结束,便彻底没了机会。
文王只有亲自去拿人,等到文王气势汹汹地赶到场子,韩凌正嗑着瓜子儿懊恼太子表哥为何连个眼神都没瞟过来。
“韩凌呢。”
冷不丁地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韩凌意外地回过头,便见跟前立着一位肥头大耳的显贵,再瞧那头上的金冠流苏,也不难猜。
草包文王。
韩凌缓缓地起身,正欲对其福身自报名讳。
文王的目光却是直接越过了她,望向了旁处,半天没寻到脑子里那张面孔时,便不耐烦地问身后那位报信的太监,“人呢,韩凌呢?”
韩凌一团懵。
那太监也是满脑子疑惑,抬起头正欲指向韩凌,韩凌倒是自己出了声,“不知王爷找臣女有何事。”
文王一愣,目光扫了过去。
一双眼睛霎时眯成了一条缝,那模样倒是像极了当今皇上,“你是韩凌?”
韩凌福了个身,“正是臣女。”
文王又上下打探了她一阵,回过头怀疑地看向太监,那太监赶紧对其点了头。
不对啊。
那夜虽喝醉了酒,但那两姑娘的容貌,他记得尤其清楚。
一个美艳入骨,一个清冷如玉。
绝不是跟前这位瞪着两只葡萄大眼的小丫头。
这会子文王才终于开始相信了皇上训斥他的那番话,“她说她叫韩凌,你就去国公府捉人,是不是他说他是皇上,你还能跑到这来质问朕?”
文王牙槽子一咬,他堂堂一王爷竟被两个姑娘给耍了。
“你,你不是。”文王对韩凌不耐烦地一摆手,转身走人,身后的韩凌似乎想起来什么,突地开口唤住了他,“王爷,我,我就是。”
文王懒得理她。
韩凌见他越走越远,心头着急,忙跟上两步,扯着嗓子道,“我真的就是折断王爷手腕的人......”
文王的脚步瞬间停了下来。
啥玩意儿?
“我啊,我就是啊,那天晚上王爷在百花楼门前醉了酒,企图轻薄于我,情急之下我报了国公府的名字,想求王爷给个情面,王爷说国公府算个屁,迟早本王要踏平了
他,不得已我才反抗,倒是忘了轻重,不小心折断了王爷的手。”
文王嘴角一抽,他,他何时说过......
韩凌又是一脸无辜地道,“臣女抱歉,要是再有下回,我下手一定会轻些......”
观赏台上一片安静,鸦雀无声。
待文王反应过来,便咬牙切齿地冲向了韩凌,“你这个臭丫头,你侮辱谁呢你......”
马球场上瞬间乱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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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球场上闹起来的那阵,姜姝已同范伸出了宫门。
适才两人一离开场子,严二便将手里的一块牛皮布递给了范伸,“城门口不远处找到的,同文王给的那几枚一样。”
姜姝的脊背莫名一凉。
上了马车,范伸也没有回避她,当着她的面,缓缓地将那牛皮布展开。
两枚细细的缝衣针。
姜姝不知不觉地绷直了身子,僵硬地坐在那,耳畔渐渐地响起了嗡鸣声。
范伸回头瞅了一眼她苍白的脸色,“此物见过血,你别看。”
姜姝唇舌发干,半晌才发出了个声音,颤颤地道,“真,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