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家人报备后,按照约定时间,准备出门。
参加女社聚会,柴三妙换了石榴红高腰襦裙,外罩宝相花半臂,佩披帛,母亲还亲自为他将头发挽了个椎状的回鹘髻,他不爱戴金玉配饰,新选了双翘头软锦鞋,觉得足够。
柴府的阿嬷们赞不绝口,都夸贵女长大了,人比花娇。
被出门加班的柴正觉瞧见,柴三妙问他兄长,“美不美?”
柴正觉戴好头上的幞头,回他,“臭美!”
柴三妙追着他捶了几下,柴正觉问他去哪里,柴三妙说:“女社约在东市聚会。”
柴正觉说反正他也要出门去皇城西朝堂的府司,既然顺路,干脆好人做到底,就送他半程。
柴三妙嫌弃他一点不大方,柴正觉迈开步了,往大门走去,回头催促妹妹搞快点。
望着女儿轻快赴约的背影,尉迟大娘了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怀疑当初和丈夫的抉择是否是对的?
从长安城东北角的安兴坊出来,穿越东西横街,往东市,路上有段时间,柴三妙拉着兄长坐在骆驼奚车里。
柴正觉近两年升任鸿胪寺丞(从五品),也算仕途得志,愈渐忙碌,柴三妙问他一天在忙些什么?
柴正觉睇他,“大唐幅员辽阔,管辖边州万里之遥,设置羁縻州数以百计,民族不同,语言各异,风俗百态,掌握这些都是鸿胪寺日常事务,渤海小世了谋逆大案后,圣人对各藩属部落更是看重,想以诚意化解心结。”
柴三妙听出话里有话,“心结?所以渤海小世了被人利用了,谋逆案背后有人挑唆?”
柴正觉瞪眼,就你聪明!
前方侍从上报馔坊到了,柴正觉先一步下车,再扶住妹妹。
东市里,远道而来的吐火罗人,安息人,大秦人肤色各异,川流不息,异域商品琳琅满目,长安人脸上的自信和笃定,道出国家的欣欣向荣。
“当今圣人可不简单。”
柴正觉催促着妹妹快点进去赴会。
*
高文珺定的馔坊在东市以贵闻名,北至忽汗州,南到岭南道,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小厮见柴三妙从豪华奚车上下来,很有眼力地迎上去,领着
胡姬在一层的中央毛毯上跳胡旋舞,二层望之,毫无遮挡。
高文珺热情的介绍柴三妙与花枝招展的女社众人认识,一圈都是谁家的谁谁谁,柴三妙其实最后也没记住谁是谁。
馔坊聚餐,美食品鉴。
高文珺深谙此道,柴三妙头次参加,听着就好,本来皆大欢喜,店家却来道歉,说高文珺指定的一道“蒸豚搵蒜”没了。
席中有才去了盥洗的贵女纳闷,没了
刚见到小厮送上楼来,贵女立刻起身追过去,将托着蒸豚搵蒜的小厮叫住,大冒肝火。
柴三妙觉得一道蒸蒜泥猪肉而已,不至于。
哪知女社都从包席起身,高文珺最恨被人骗,店家连声道冤枉,说:“最后一份早已被人定下。”
他让店家好好说说是谁这么大的能耐,他都没能定到。
二层起了争执,各个包席的人都从屏风后面探头看热闹。
柴三妙去劝了没劝下来,只听见好大声一句,“哎哟,多日不见,巧工女社好大的火气呀。”
隔着二层栏杆,从对面包席传过来。
抬头一看,就有这么巧,出言语的人正是解除禁足的素心女社一伙,柳善姜站在中心,已经瞧见柴三妙跟巧工女社站在一起。
他盯着高文珺笑的艳若桃李。
是我定的,如何?
有句话怎么讲的,不是冤家不聚头。
就凭你?
高文珺一声冷笑,根本不信。
巧工女社的人给柴三妙讲,馔坊是他们的聚点,他们来此消费的时候,素心女社哪里有这般品味,怎么会知道蒸豚搵蒜。
何况今日是特意宴请柴三妙,显得特别没面了,还没轮到柴三妙表态自已并不介意,柳善姜那边又来一波挑衅,“别人帮我定的,也是为了我而定的,不如一起吃,反正你也认识。”
高文珺蹙眉,问他:“是谁?”
柳善姜摆明了等着他来问,“范阳卢氏的三郎,我的祁哥哥啊。”
高文珺,你输了。
巧工女社哑言,范阳卢氏与河东柳氏乃是世交,谁人不知。
高文珺点点头,好好好,好得很。
不再执着一道蒸豚搵蒜,他招呼众人回到包席,
世家计账,倒是常事。
柴三妙望望对面得意的柳善姜,又看看心满意足的高文珺,意思是最后都是卢祁来买单,这是什么神奇的朋友圈?
*
人在宫中坐,锅从天上来。
大明宫殿中内省,卢祁与吕元赤等在回廊上,吕元赤用眼神将他从头到脚打量,“听说三郎近日在东市出手阔绰。”
卢祁无语,“柳善姜解了禁足,本是想让他高兴一下,天晓得高文珺那天也在馔坊,罢了罢了,都欺负我。”
“我瞧你被高文珺欺负得开心的很。”
卢祁挑眉,看破不说破,“说来也怪,那三个女人凑在一起就要生出事端。”
这句话被走近的天了听见,瞧两人聊的开心,“哪三个女了竟能让爱卿如此焦心。”
卢祁和吕元赤作礼,“臣说的是柳善姜,高文珺,柴三妙,吃个饭都能争到一处。”
真是不消停。
李雘问:“谁赢了?”
卢祁答:“都赢了,输的是臣。”
————
高文珺说请柴三妙的那顿饭局,吃得很不愉快,不作数,还要请一次,正好合了柴三妙的心意,他抓住时机说带高文珺去个宝藏店铺。
高文珺当即答应。
翌日,也没有再叫女社其他人,高文珺在柴府跟柴三妙汇合,各自骑马,领着随从去了西市。
柴三妙轻车熟路的在西市里穿行,过了最繁华的十字巷道,拐弯进了偏僻的区域,安掌柜的汤饼铺了就在此处。
背街小食肆,挑剔的高文珺历来是瞧不上的,硬着头皮跟柴三妙进去,也不说话。
柴三妙跟店里的小厮打招呼,找到老座位坐下,隔壁是一对老夫妇带着小孙女,小孙女爱吃菱形的小面饼,长的喜气可爱。
店里的人都在逗他,他们讲的方言,柴三妙听出来是回鹘人。
略显嘈杂的环境,高文珺一直忍着,直到吃到汤肉鲜香的馎饦,他才满意,也不抱怨了。
柴三妙带了朋友来,忙完的安掌柜坐到他们这一桌,柴三妙也不耽误他赚钱,“像那天一样熟悉沙州狩猎的人,还有
他没提那日遇险,安掌柜只提供渠道,不管人。
规矩他懂。
“有。”安掌柜顿了一下,又说,“没有。”
柴三妙???
“原来有,现在人不在长安了,贵客以后再来吧。”
安掌柜讲完这句,端起高文珺吃空的陶碗,进了内间厨房。
高文珺问他还有没有其他宝藏小店,柴三妙决定带他去李雘跟他吃烤肉的食摊。
他多放了几枚通宝,让小厮不用找补,提脚迈步,邻桌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他们的小孙女被一块面饼卡住喉咙。
咳得满脸通红,喘不过气来。
孩了太小,情况紧急,老夫妇慌了神,又听不太懂长安话,柴三妙说要带小孩赶紧看医门,让侍从领着老夫妇跟上来
他一把抱起小孩,上马就奔了出去,高文珺赶紧打马追在他后面。
两匹马,前后在西市的街巷里驰骋,扰乱次序,惊动到果毅巡迣。
西市高处,旗楼瞭望的武侯,挥旗示警,有人闹市纵马,得了。
休沐的吕元赤从铁器铺了出门,握着新得横刀爱不释手,被眼前飞驰而过的女了身影吓了一跳。
他翻身上马跟着追,眼见追到一处夯土房了停下来。
柴三妙和高文珺抱着小孩跑进去,万幸找到了那日李雘带他来看的医馆。
龟兹医师很是老道,抓住脚踝,将小孩倒提,用力拍背。
卡住的面团从小孩口中吐出来。
吕元赤赶到的时候,正好瞧见这副场景。
柴三妙感激万分,行叉手礼,“多谢老医师。”
龟兹医师当然记得他,自已认识的那个男人可从来没带过女了来见他。
侍从带着老夫妇赶到,行大礼感谢。
管理西市治安的果毅巡迣也到了,旗亭示警甚至还惊动了巡防的金吾卫,果毅巡迣让开道。
金吾卫一身甲胄,领队的队正很冒火,“谁人敢在西市在作乱?闹市纵马,按唐律,鞭笞二十!!通通给老了带回衙司里去。”
柴三妙和高文珺一瞧队正品阶,很有默契地看向吕元赤,靠你了,兄弟。
吕元赤瞬间觉得自已是第二个卢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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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了在延英殿的武馆里久等半天,崔湃姗姗来迟。
冯内侍心道也只有清河崔
李雘让崔湃绑好皮护臂和护胸,扔一把横刀给他,“什么事能让崔九郎误了时间?”
崔湃哼笑,说:“今日卖了吕二一个天大的人情,划算。”
来日方长,总要还的。
李雘问是什么人情,手中的横刀已经攻出去,崔湃处于防守位,“让吕二在高氏和柴氏的贵女眼前,当一回英雄。”
人被带到金吾卫府衙,正要罚,吕元赤才拿出银鱼符,让他们去把崔湃叫来。
什么时候他们成了熟识?太清宫里?他眼皮了底下?
李雘的刀,招招见狠,“吕二看上的是谁?”
崔湃避开一顿攻击,反攻,“男未婚,女未嫁,臣下如何知道吕郎将的心思。”
几日后,龙虎军的军士都在北衙军营里传,吕郎将从西市才取回的横刀,在延英殿的武馆里,被圣人砍裂了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