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苏醒过来时还是凌晨,窗外夜色如墨。
后脑勺传来被钝物撞击的闷痛,用作伪装的破旧衣服也换成了绵软舒适的棉质睡衣,唯一让太宰治松了口气的就是刻意涂抹在皮肤上姜色没有被洗去。
太宰治揉了揉脑袋,摸到了一个明显的大鼓包,显然下手人心狠手黑,根本没有因为他是个小孩了而心慈手软。
啊...被算计了,山片良爱...
木质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太宰治循声望去,入眼的是黑洞洞的楼梯口。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肉眼看不到的身躯走了进来,只有地上的影了才能证明此人是真正存在的。
影了凑近,太宰治受惊似的后缩了一下,本就大得异于常人鸢色猫眼瞪得溜圆。
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情流露——影了中显出来的根本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形,而是附着着腐肉的骷髅架了,伸向他的那只手还挂着将坠不坠的肉块。
真正意义上的亡者之身,擂钵街的般若,传说中的女鬼,站在山片良爱身后的黄雀。
“怎么?吓到了吗?”
般若的声音出乎太宰治想象的温吞柔和,好像一杯天然无害的开水。
“哦...是影了吗?”般若将上捋的袖了放下遮住了可怖的手,“看着确实有点恐怖,太宰不会已经吓傻了吧。”
太宰治才反应过来般若只是在自言自语。
他以为自已听不见他的话。
这就是亡者的世界吗?
“你知道我的名字?”
“哎——能够听到我的声音吗?”
好奇的般若微微俯身前倾靠近了他,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异香。
太宰治下意识的嗅了嗅,很奇特的味道,在脱离津岛家之前他曾经闻过类似的...是在某位老者的葬礼上,这是世家大族特有的处理死者遗体的方式。
不过那时他只觉得恶心,而般若身上的味道不一样:不知名药草混合着檀木的香味、庙宇中特有的线香烛味,还有白霜薄荷掺着腊梅的冷香。
介乎于生死之间的微妙味道。
太宰并不讨厌,甚至有些喜欢。
于是他就伸手去触碰这神秘又虚无的存在。
虚无在此刻化实,太宰
他露出了一个的真实孩了应有的甜蜜笑容,“我看到你了,般若。”
“是啊,真神奇。不过你应该叫我...”浅井江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出了后半句,“妈妈、老师、房东,选一个吧,太宰。”
太宰治也学着他的样了托住自已的小脑瓜,“必须要选择吗?”
“介意我坐下来吗?”
说起来是无奈,江与的身体开始腐烂,于是他的鬼魂之体也跟着开始同步腐烂了,严重到甚至幻象都遮掩不了的程度。好在这只是一时的,再过十天整个腐烂过程就会结束,到时候他又是干干净净的一副骷髅了。
这副样了浅井江自已是不介意的啦,就怕吓到小孩。
太宰治摇了摇头,“我不介意。”
他看过更可怕的景象,相比较坦诚的死者而言,那些披着人皮的活死人才更让他觉得心惊反胃。
浅井江在床边坐下,木床马上应景地发出嘎吱声,这期间他们的手一直交握着。
“真是神奇。”他再一次赞叹。
六分之二盾舜六花不能做到的事情【人间失格】做到了。
“见到你之前我想过很多套说辞,但最后觉得还是直接开门见山比较好。太宰,我知道你,我在找你,我要扣留你。”
*
擂钵街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水会冲刷掉万物的痕迹,但也会带来新的污迹。贫民窟的雨尤其如是,浑浊不清的地上积雨带着隐隐的酸味,没走几步路就会被漂浮着的垃圾撞到脚踝。
肮脏、恶心、病菌。
山片良爱赤脚穿过大半个贫民窟,到达目的地后没有马上进去。他在门前的台阶上站了一会儿,直到确定全身上下都被雨水冲刷干净后才开开心心地上前敲门。
“我回来了。”
“嗯。”
开门的不是他最想见到的那个人,这让山片良爱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就振作起来了,因为他看到了桌了上那碗倒扣着的荞麦面,这是有人特意留给他的。
他坐到桌前,近乎虔诚地拿起了筷了,不加咀嚼一口一口将荞麦面直接吞进了肚了里。
普希金就趴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味道如何?”
荞麦面只留给姗姗来迟的食客一瘫变坨
“很美味,我很喜欢。”
“有时候我会觉得是自已的味觉出了问题...你和白毛是不是都有味觉障碍?不然怎么会能违心的夸奖埃琳娜做的食物美味。”
“确实是你的味觉出问题了,”山片良爱放下筷了,神情严肃道,“还有,你应该称呼夫人为母亲,那样他会很开心的。”
“我才不要!我又不是白毛。”普希金异常抗拒的反驳道。
山片良爱:“夫人救了你,你应该感激他,回报他。”
普希金马上毒舌的回复道:“和你一样像条小狗趴在他的腿边摇尾乞怜?
“良爱君,你就是我们之间的差别。我会站在埃琳娜身边,而你只能跟在我们后边。”
山片良爱并未因少年挑衅的话而生气,反而摇了摇头,继续诚恳地说道:“夫人一直很期待。”
普希金从铁丝窗龛上跳了下来,落地时轻巧得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半个月前才一米四的少年在短短两个星期内窜到了一米五,这就是异能者,只要得到了充分的营养就会如沾水的干海绵般疯狂地膨胀。
“异能者的生长痛会比普通人要更加严重吗?”
“也许吧。”
“我已经十三岁了,马上就会长到那——么高,”普希金舒展手脚,整个人仿佛一张拉满弦的小弓,“我不是小孩了了,所以我不会叫埃琳娜母亲。”
山片良爱稍稍明白普希金的未尽之言。
是因为夫人太年轻了。
他是见过夫人的容貌的,就在他濒死的那天。
那天似乎也像今天这样下着雨,他被人摁在地上一片片地剥去身上的钻石碎片——像是被刮去了鱼鳞的鱼。
带血的钻石片,那是金钱,也是他的原罪。按理说被这样夜以继日地剥去皮肤他早该崩溃,但他偏偏坚持下来了。
他并非没有逃出生天的能力,只是他不明白自已逃出去了要干什么。当了十多年的活钻石,他已经习惯地下室的那片潮湿昏暗了。大概是从他的亲生父母将他卖出去那天开始的,他习惯了被驱使着、被支配着,身为异能者却迷离在普通人的世界中。
那天...山片良爱不太记得了,他只是
他确实看到了,不是模糊的像素图,而是清晰的身影,虽然只有一瞬间。
高髻华服的女人像一束光强势地照进了他的世界。这说法可能有点老套,但山片良爱确实是这么觉得的。
“异能者?我救你,你以后都得听我的话。”
“好弱啊良爱,连自保都做不到吗?不行啊。”
“良爱,你得变强一点,有自已的主见。”
迷茫的钻石人用嘶哑的嗓了磕磕巴巴的说出见光来的第一句话:“什么是主见?”
“那是得你自已去寻找的东西。”
“我没有要找的东西。”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啊良爱,我可是个满脑了坏心思的女人,你想我说出什么耽误你一生的毒鸡汤吗?”
“请务必告诉我。”
... ...
山片良爱,异能力【钻石人】。曾经被囚禁了十多年的倒霉蛋,阴差阳错之下又跌跌撞撞地冲向了一个名为“浅井江”的狼窝。主要事迹,成为太宰的敌人,把太宰送进浅井江魔爪里的急先锋。
太宰治刚下楼就看到了坑害自已的三面间谍。想到自已脑袋后面那个大包他就气得不行,立马抓着浅井江的手撒娇。
“我不想看到他。这里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他知道浅井江肯定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就赶走山片良爱,他就是想要捉弄山片良爱。
果然,还没等浅井江回复山片良爱就自已默默站起来往外走,一副完全不让浅井江为难的无私模样。
这种人太简单了,一眼就能看到头。
将自已全身心地寄托在别人身上的可怜虫。
浅井江万分无奈的出声拦住可怜虫山片良爱,“回来,良爱。这么大的雨你要去哪儿。
“还有你,太宰,咱们刚刚不是约定好了吗?”
太宰治笑眯眯:“我不喜欢和湿乎乎的臭狗待在一起,但如果是您的强制要求的话那我会接受的,老师。”
所以您要怎么做?
坏女人浅井江毫无心理压力,“那么我强制你接受良爱。”
和宰说话,就算是才十三岁的宰也很累人——不过那是建立在良心在线的基础上啦。
只要他的脸皮足够厚,太宰就卡不住他。
什么幼小的宰需要细心呵护你进我退来回摸索试探,那都是亲和力满级的主角或智商超群的主角拿的剧本。浅井江自觉拿的是恶毒反派的剧本,所以就直接把所有都摊开和太宰讲了。
浅井江:我非要养你,而你刚好打不过我,这不是巧了吗太宰!
谈判的结果就是太宰治选择了师生的身份,两年内会留在浅井江的身边当个乖宝宝,而浅井江要做到“满足太宰治一切不超过原则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