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1 / 1)

出宫的路上,乔娆有些心不在焉。

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她并不能每一桩都记得十分清楚。

乔旧被打断腿的事情她有所耳闻,可具体到哪个月份,哪一天,哪个时辰,她始终没有太深的印象。

毕竟在未来的天子身份暴露之前,他的存在感几乎为零。

眼下,即便他还是那个常年生活在阴暗角落无人注视的阴郁少年,也依然没有乔娆想象中那么好接近。

她先前付出的一切,对他的关怀,他竟没有一丝回应。

这一切果然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乔娆脚步落后几分,王氏察觉了,不由柔声问道:“娆儿是怎么了?”

乔娆回头扫了一眼,迟疑道:“父亲他们还没出来,我有些不太放心……”

王氏莫名笑道:“你父亲他们兴许会留下和三皇子说话,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王氏话音落下,便瞧见乔世勋与乔家几个子弟出来。

而乔旧赫然跟在末尾。

少年虽面上没有一丝血色,但身体四肢都完好无损,看不出任何端倪。

乔娆松了口气,搀着王氏的手也往外走去。

马车里,乔乔早早就坐在上面,怔愣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到王氏与乔娆上车,她也没有太大反应。

乔娆眼尖地看到乔乔嘴角一抹红痕,语气诧异,“姐姐……你的嘴角破了?”

乔乔茫然抬眸,正准备用袖口擦擦,被乔娆温柔按住。

“姐姐的帕子呢?”

乔乔瞥了瞥少了帕子的腰间,心不在焉地道:“落乔旧那儿了。”

乔娆眼皮下意识一跳,“姐姐的帕子怎么会在……六哥哥那里?”

乔乔莫名地扫了她一眼道:“借他用用罢了。”

乔娆慢慢地送开手,解下自己的帕子递给乔乔,“倒也没什么,只是姐姐竟与六哥哥亲近,让我有些诧异……”

乔乔觉得她这话有些怪,却又没能理解。

“你放心吧,我心里最喜欢的人就是你和母亲了,才不会与旁人亲近。”

乔乔同她保证。

乔娆倏然一笑,眉眼温和下来,“姐姐待我真好。

乔乔还是个单纯的孩子心性,可乔娆的皮囊下,却从来不是十几岁的少女了。

她将乔乔的表情纳入眼底,确定没有一丝的异样,才慢慢挪开目光。

乔乔兀自擦了擦嘴角,才发现自己嘴角上原来竟还沾着乔旧的血。

想到那个苍白的少年脆弱地躺在自己身下的模样,乔乔莫名地感到一丝怪异。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角残余的气味。

这血似乎……让人有些上瘾?

回府之后,乔娆一直陪着王氏,直到临近傍晚时才抽身离开。

她想到白日里的事情始终不能放心,决定这个时辰再亲自走上一趟,去看望乔旧。

容妃的寿辰上,有个宫女失贞的消息被人悄无声息地压下。

乔旧回府之后,便闭门不出。

他倚在床上,即使勉力地回到府中,可身上始终都存着一分助兴药带来的煎熬。

门口传来敲门声时,少年正衣衫半解,倚在床头,手指不轻不重地抚弄……

他阖着眸,长睫颤抖,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动作牵扯到锁骨上的齿伤,一些画面不期然闯入。

直至一片白光将至,那抹转瞬即逝的过体酥麻令他微微失神,眼角都透着一丝奇异的红。

“六少爷,可歇下了?”

锁霞的声音隔着门板朦朦胧胧地从门口传来。

乔旧瞥了一眼门口娇柔的人影。

面无表情地拭去浊物,又穿好身上的衣。

木门“吱呀”打开。

少年立在门前,颀长的身影恰到好处地将身后的情景遮挡。

可屋中若有若无的气息却挡不住。

乔娆眉心一跳,蓦地抬眸朝少年看去。

他的眼角还残余着一丝春/情余韵未消,与平日里冷清模样截然不同。

长睫下的眸光幽深,淡色的唇轻轻抿着,看见乔娆似乎微有些惊讶。

“二姑娘怎会到此?”

乔旧面色从容不迫,没有一丝异色。

可若非乔娆上辈子也经过人事,闻过这种……气息,恐怕真要被他心如止水的表象所欺骗。

她心口微微一悸,将目光心虚挪开,脸颊却热

烫几分。

是了……

他如今也不过正值蠢蠢欲动的少年之时,恐怕未经人事,连女子的手都不曾触过,这才要自己在屋中独自纾解……

乔娆羞得说不出话,可旁边锁霞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姑娘?”

亏得锁霞提醒,乔娆回过神来,这才按捺下心下情绪,缓缓开口:“是……我听说姐姐的帕子落在了六哥哥这里。”

“我路过这里,正好替姐姐取回。”

乔娆给出的理由看似并无不妥,但却经不起细思。

这会儿临近傍晚,她亲自经过此地,只是为了取走别人的帕子?

乔旧柔声道:“原是如此,姑娘稍候,我这就去取来。”

他说罢回到榻前,待要从外衣里翻找出时,目光落在榻上陡然一滞。

那只粉色的帕子无力地承接了一滩浊物,不堪地躺在了榻旁。

乔旧目色沉凝,大抵也没意料到自己竟用了乔乔的贴身之物。

过片刻,他回到门前,缓缓说道:“一时未能寻到,若大姑娘急用,最迟明日我便送回……”

乔娆当然不是真的找他要帕子来。

“不急……”

她紧了紧指间帕子,“也只是想同六哥哥说,倘若遇到了什么难处,大可以来寻我。”

乔旧视线掠过她略显羞涩的面庞,少顷,露出抹淡笑,语气柔和,“多谢二姑娘好意。”

***

“姑娘,那位又送信进府来了。”

回到寝屋,锁霞从角门婆子那儿拿来的信交到了乔娆手里。

乔娆一手支着额,慢慢睁开了古井无波的双眸。

她让锁霞将桌上凉透了的药倒入盆栽,缓缓将那封信打开了。

信上没有名也没有姓,但乔娆却知晓这是谁写来的。

“姑娘自打开春之后,便频频借着装病的名义与三皇子私会,正是打得火热,这会儿突然断了开来,三皇子那儿怕还是一头雾水呢。”

锁霞察觉左右无人,才低声说道。

乔娆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在渺云寺中的重生,她也许不会改变主意。

她会坚定不移地笼络住三皇子,让自

己毫无退路地成为三皇子妃。

可眼下,她知晓他是假三皇子的情况下还要继续上一世的路径,只怕也是飞蛾扑火罢了。

“必须要断了他的心思。”

乔娆的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锁霞迟疑,“这……怎么断?”

乔娆倏然间想到乔旧。

也不知是为何,自打上一次从宫里回来之后,乔娆便一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乔乔这样的女子,无论如何也不该和乔旧那样的人有所交集。

可上一次,她的帕子竟然会落在乔旧那里……这样的变故,让乔娆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异样感觉。

倘若继续这般温吞的进展,只怕未来的天子很难再对自己打开心门。

乔娆阖了阖眼,决意要下一剂猛药,确保乔旧这次再无法拒绝自己。

“就约在渺云寺吧。”

那里是乔娆常年祈愿消病去灾的地方,也是她与三皇子幽会最多的地方。

***

乔乔准备午睡的时候,听见潇碧将外面的八卦带进了屋来。

潇碧说,二姑娘今日在花园里邀请六少爷陪她去渺云寺。

“去渺云寺?”

乔乔诧异。

潇碧经过花园的时候,是听得真真切切,“可六少爷他竟给拒绝了。”

“奴婢还发现,二姑娘最近时不时就会去找六少爷说话,和六少爷走得很近……”

“大家都暗地里说二姑娘是喜欢六少爷,偏偏稀奇得是,二姑娘她从未否认过呢。”

潇碧越说越感到一丝怪异。

“姑娘你说,这二姑娘是不是对六少爷生出了旁的心思?”

潇碧凑近了问,乔乔却因为她这话满脑子空白。

潇碧的话,让乔乔想到了一个关键的节点。

一个被乔乔忽视的小小误差。

要知道,乔娆在第一本书可是三皇子妃,与三皇子恩爱异常,两人心意相通,琴瑟和谐。

可到了第二本书里,乔乔却莫名其妙地被三皇子看中了。

三皇子着了魔一般,不是正在碾压着乔乔的身子,就是在准备去寝殿碾压乔乔身子的路上。

书中虽然没有详细展开是

如何“碾压”的。

但光是想想,乔乔就觉得很是肝颤。

不管是第一本书里的乔乔还是现在的乔乔都是云英未嫁的姑娘,更没有看过洞房时才能看的避火图。

想来三皇子那么喜欢碾压自己,若自己再不努力……

乔乔就很有可能会被人压一辈子!

乔乔忽然间感到一阵巨大的危机感。

所以是她活下来以后破坏了乔娆神仙眷侣般的夫妻情谊不说,还害了自己?

乔乔擦了擦掌心冷汗,忽然间打通了灵窍一般。

“我知道了。”

“姑娘知道什么了?”

潇碧看着乔乔脸色变幻个不停,更是一头雾水。

乔乔抿了抿唇,她是知道哪里出错了。

妹妹那么纯善,继承了母亲的菩萨心肠,当然不会有什么坏心思了。

一定是乔旧勾引妹妹,这才叫妹妹被他皮囊所迷,一时把持不住。

“姑娘怕不是误会?”

乔旧正准备出门,却被乔乔给拦住了去路。

他的语气似乎多了几分冷淡,看着乔乔的目光也仿佛隔了层什么,比之先前要疏离许多。

“你果真没有卖弄风骚,勾引我二妹妹?”

乔乔有些不信。

听见“卖弄风骚”几个字,乔旧的眼皮下意识一跳。

他眸光愈冷,似笑非笑道:“姑娘的话好生奇怪,莫不是眼睛里看我带了旁的情绪,所以我若对姑娘做什么,也都是卖弄风骚?”

他将“卖弄风骚”几个字咬得略重。

言下之意,又仿佛是说乔乔在觊觎他一般。

乔乔莫名地脸热,底气竟也不如来时那般足,“这次你不许去渺云寺,待我问过二妹妹的心意后再说……”

“我不会去。”

乔旧冷漠地说完,这才抬脚离开。

乔乔被他丢下正兀自羞恼,待瞧见那门也不曾落锁,忽然便生出了个主意。

甄春娘为宫里的兰妃带回了消息。

“沈慕幽要少爷不许再接近乔大姑娘半步,作为交换,她可以帮少爷对付三皇子和……和三皇子的母亲。”

也就是乔旧的亲生母亲,容妃。

甄春娘

委婉说道。

“不再接近乔大姑娘?”

甄春娘道:“是,她说她会找到机会,将乔乔送离京城,永远都不再回来。”

永远……对于乔旧来说,这真是个值得玩味的词。

沈慕幽既然要将乔乔送走,那必然不会让国公府的人找到她。

届时乔乔不仅是在徐国公府消失,也会永远在乔旧眼前消失。

“如若不然,沈慕幽不仅不会再帮少爷,反而还会干扰少爷的计划。”

乔旧听完后,冷淡的语气似嘲似讽,“我千方百计将她送进宫去,难不成是为了让她干扰我?”

言下之意,他当然要选择让沈慕幽帮助自己。

毕竟乔旧眼下实力尚且不足,仅仅凭着自己一人之力,有太多事情都难成。

“那老奴现在便去回话?”甄春娘问。

乔旧摇头,“等两日罢。”

他还需要再好好想想。

“春娘也不希望让沈慕幽觉得她成了兰妃以后,就可以肆意命令于我?”

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借口。

他既然敢把沈慕幽送进宫去,就不会怕对方反过来挟制自己。

他不想放走乔乔。

甄春娘握了握掌心的湿汗。

她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他对乔大姑娘生出什么特别的感情,更不指望他会对乔乔能心慈手软。

乔旧有多恨乔氏,她比谁都清楚。

乔乔的娇蛮任性,无理取闹,高高在上的语气,哪一样不让他痛恨?

他日尘埃落地,羞辱过他的乔乔下场未必能见好。

倒是良善的乔二姑娘对小主子多次暗中照顾,不求回报……

念及此处,即便是心中一万个不赞成,甄春娘也只能缄默退下。

乔旧知晓甄春娘猜到自己的意图也不戳穿什么,只慢悠悠地拈起一片叶子,转身没走出多远,便又撞见了乔娆。

第几次了?

她似乎在围堵乔旧这件事情上有十足的耐心。

不过这次乔娆却开门见山道:“我知晓六哥哥已经拒过我了,但我邀六哥哥去渺云寺是为了告诉六哥哥……”

“一些关于六哥哥身世的事情。”

乔旧

脚下顿住。

“二姑娘在说什么?”

他侧眸瞥向她,目光晦暗不明。

乔娆缓缓吐出口气,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六哥哥命格显赫高贵,绝非池中之物。”

乔旧表情不变,指节敲了敲袖口。

“莫不是大姑娘知道的事情,其实也都是二姑娘告诉她的?”

乔娆沉默了一瞬,随即语气平淡答他:“……不错,是我告诉她的。”

“我想通过她的口,告诉六哥哥一些事情。”

她话说完,后背几乎被冷汗沁湿。

乔乔那里……果然存着猫腻。

乔娆调整好心绪,很快又柔声问道:“外边隔墙有耳,我能去六哥哥那里借口水吗?”

乔旧意味不明地扫了她一眼,这次总算没有拒绝。

在乔旧简陋居室中坐下,乔娆喝了口凉茶,却只字不提有关乔旧身世的事情。

也只有吊足了他的胃口,她才能保证这次的事情万无一失。

“去渺云寺的日期便定在最近几日,六哥哥应当也不忙……”

乔旧正要开口,小腿上忽然一痛。

他愣了愣,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一丝端倪。

乔娆当他默认,便又露出微笑,松了口气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出发之前,我便派锁霞过来通知六哥哥。”

她的话音落下,乔旧握起茶碗的功夫,喉咙里却又莫名地发出一声闷哼。

乔娆诧异朝他看去。

乔旧缓缓将茶碗放下,声音忽然喑哑道:“我忽然有些不适……二姑娘不如先回去吧。”

乔娆见他不欲自己多留,也只好先行离开。

待屋里只剩下乔旧一人,桌布被人掀起,露出乔乔气鼓鼓的脸来。

方才拧他的第一下,他竟好似皮糙肉厚毫无感觉。

好在她还记得在宫里时,他被自己咬时痛苦颦眉的模样,这才狠狠地抱住他小腿咬了他一口,将他们的对话打断。

这个骗子……

要不是她特意躲在桌子底下偷听,差点就信了他的话,以为他真会拒绝乔娆。

“你还说你不喜欢二妹妹?”

乔旧垂眸扫了她一眼,情绪难辨道:“

姑娘还不出来?”

乔乔抿了抿小嘴,从桌下爬起身来。

只起身的那瞬间却是天旋地转两眼发黑,两条腿也后知后觉地涌入一阵麻软,叫她失神地往前栽去。

不偏不倚,正栽到了少年的怀里。

乔乔手指胡乱攥住对方的襟口,目光有些茫然。

险些忘了,蹲得太久血液会不流通……

好在乔乔缓了过来,只是脑袋瓜都还嗡嗡作响。

她仰眸看到少年的脸,怔怔地发现自己扶着他的臂弯,身子倾倒在他身上,姿势要多逾越有多逾越。

乔乔下意识开口想要让他放开自己。

可她一开口却冒出来个“主人”。

话刚说完,乔乔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惊呆了。

自己刚才在说什么?

主……主人?

乔旧目光微闪,却一副没有听懂的模样,“姑娘方才说什么?”

乔乔清清楚楚地想起自己方才羞耻的称呼,脸颊愈发滚烫。

她紧紧抿住犯了错的嘴儿,蓦地推开少年。

“我……我帕子呢?”

乔乔涨红了脸大声问他。

乔旧淡淡地瞥她一眼,随即从盒中取出一块帕子。

那抹粉白的帕子上绣着玉兔簪花,正是乔乔最喜欢的帕子。

她见帕子洁净,很是诧异道:“先前你没有用?”

乔旧道:“肩上出血不多,便省了帕子,今日才归还给姑娘。”

乔乔正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捉起那帕子蹭了蹭唇角掩饰,惹得少年眸光凝结。

乔乔见他目光古怪地盯着自己,想起昨儿的事情,有些抱怨,“都怪你,昨日嘴角上沾了血也不提醒,害得我差点被旁人发现。”

乔旧冷不丁问她:“姑娘那日……为何会去救我?”

乔乔忽然被他给问住。

“当然是因为……因为你还没有告诉我三皇子长什么样呢。”

她含含糊糊地寻摸个借口。

又是因为三皇子?

乔旧垂眸扫了一眼她手中帕子,语气莫名答她:“我身份卑微,没能见到三皇子。”

乔乔略有些失望,亦没生出怀疑。

只待这尴尬气氛稍稍缓解,便立马火烧屁股一般地离开。

乔旧的视线落在她慌乱无措的背影上,直到她消失不见。

走到方才打开的盒前。

另一块粉白的帕子静静地躺在盒中。

倘若乔乔在这儿,多半能一眼认出这只帕子竟然就是他今日还给她的帕子!

他将这帕子慢慢拢起,回忆上面的图案没有错漏。

即便她方才蹭碰嘴角的帕子与他用来自渎的帕子并非是同一条,可那样的画面,仍然叫人感到很是触目惊心。

就仿佛那块帕子才是他用过的一样。

乔旧将帕子递到唇边,有洗净后的皂角香气,有一丝暧昧不明的气息,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少女不同于脂粉香气的胴体幽香。

比上一次的气息要更加浑浊,却又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控制呼吸。

真是……越来越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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