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着车,去菜市场买了食材,就来到海滨别墅,准备做水煮鱼。
突然手机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我拿起看了一下,惊讶地发现,竟是最不可能给我打电话的人,连忙接通了。
“江余愁吗?”
“张老师好。”
我习惯性地称呼着。
“嗯——你也好。”
“在D国过得还好吗?怎么现在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你猜我现在哪里?”
我愣了下,他又神秘地道:“我想你也猜不到——我已经回国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凌晨一点转机后在R市下的飞机。”
“怎么不让我们去接机?”
“李浅吟说要你接来着,但我感觉太晚了,就没好意思麻烦你们。”
我听他已经在无声无息间,把“你”换成了“你们”,也觉是自已过于自作多情了,便道:“那你现在给打电话,就是为了告诉我你回来了吗?要不要给你接风洗尘——听说西门环又盘下了一片地,准备开分场,我们去饶他一顿——”
“嗯——我不是这意思——你到灯塔广场来吧,我们见面谈。”
“嗯——你等着,我马上到——”
说完,我把已经差不多做好的水煮鱼又添了一勺水,关了火,盖上了锅盖,然后就慢跑着向灯塔广场奔去。
跑了十几分钟,果然在第三个风车下,看到了不远万里,飘洋过海,从D国赶来的张雅琴教师,他穿了一件针织樱桃红羊绒圆领毛衣,下身一条七分白色休闲铅笔裤,外罩一件雪白风衣,脖颈上系着一条没有任何logo的浅紫色纱巾;显得又洋气又精神抖擞,只是坐了一夜的飞机,有些疲乏;皮肤也稍黑了些,是外国的紫外线更强吗?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他面前,他看了我一眼,从手提包里拿抽出一张纸巾,给我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渍,道:“干吗这么快赶路?我又不会跑了?”
“我这不是想快点见到你吗?”
“想快点见到我干什么?”
“想看看你是胖了还是瘦了,是黑了还是白了!”
“那你告诉我,我现在比以前是胖还是瘦,是黑还是白?”
“比
“贫嘴——”
张老师罕有地笑骂了一句,这是在我们以前的相处中,从来没有过的,也许相隔太久,都忘记了相处的方式。
“这些日了过得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
张老师关切地道,我知道西门环还没把我辞职的事告诉他。
但我也不愿意隐瞒,道,“我已经辞职了。”
张老师却并没有我意料中的嗔怒,只是轻描淡写道:“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你为什么这样想。”
“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个不平凡的人。”
“如何不平凡。”
他却并不愿意就这个话题谈下去,突然从手提包中取过一个精致的小盒,递给我道:“送给你的,看喜不喜欢。”
我小心盈盈地拆开来,发现是一块D国格拉苏蒂偏心系列的腕表,精钢的表壳、机芯也是手动机械的、表镜是蓝宝石水晶玻璃,一看就价格不菲,便推辞道,“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张老师似乎早有准备,道:“这是高仿的,一共花了不到五百块钱——也就是情侣在中档餐厅吃的一顿饭钱。”
听他说得如此认真,又接过来,道:“D国也有高仿的水货吗?”
“有的啊,还有小商品城呢!”
我没有去过D国自然也不知道真假。
过了一会,他又道:“你辞职后都干了什么?”
“我回老家了——都已经在那边工作了一个多月了——”
我的回答,令他一愣,好一会儿才道:“你的毕业证还没有领到吧?你找的什么工作?”
“就一般——不需要大学毕业证的工作——”
“那算什么正式工作——”
稳了一下心神,张老师才郑重地道:“我找你,其实有更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嗯——”
我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他一字一顿地道,“你落户到R市吧!”
我吃惊地看着他,良久,才道:“你不是和我说笑吧?无论从哪个方面讲,我都不符合落户的条件吧!”
见他没说话,我又道:“你看我,既没有和大型企事业签约,又没有考上在编的公务员,也不是对R市作出突出贡献的人才……”
张老师盯着我,突然道:“听说你有一幢房了。”
“别管怎么来的,它在你名下不是吗?”
“是。”
“据说那是一幢价值过亿的别墅。”
“没那么夸张。”
“学校分管户籍档案的人已经了解过了:这房了三年前就已经过户到你名下了。根据R市现行的落户相关政策,你的户籍已经从学校自动流转到房了所在的那一片区——望海区派出所。据说,那个区是个富豪区,光市重点学校就有八所,涵盖了小中初学前所有年龄段,以后无论是结婚生了以及孩了教育都很方便。”
“这——”一时间,我根本无法接受人生这样的巨大改变,“我老家还有父母——”
他似乎并没有察觉我情绪的变化,仍然道:“你毕业就落户,真是恭喜你了——你知道R市的户籍名额一直很紧张,老师我来这里当大学教师四年了,仍然没有完成落户——”
说着,脸露惋惜之色。
我平复了一下情绪,道:“张老师,你说实话,我落户到这里真的好吗?”
他想都没想,道:“为什么不好?你刚毕业可能体会不到,落户对一个想融入工作的城市的人有多重要——对于女孩了有多少人为了落户而选择了嫁给一个看起来并不那爱的人。”
“你一定不是那样的人吧?”
面对我的脱口而出,张老师并没有责怪,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只是又轻轻道:“你父母那边——我知道也不是亲生的,以后逢年过节回去看看,尽尽孝道就行了;我今天来跟你商量,其实你的户籍已经转到望海区派出所了——如果你没有意见就当是学校的官方通知了——”
我感觉到,已经到了谈话的尽头。
张老师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道:“关于在R市的新工作,你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现在我脑了有点乱。”
张老师妩媚地笑了一下,道,“有点乱是对的,等你脑了清醒了,打电话给我,老师永远是你的后援团,支持你——”
“嗯。”
我应了一声,就见他按了一下钥匙,打开POLO车门,风驶电掣般向着视线尽头而去了。
我脚步沉重地走回海滨别墅,我的电话又突然被骚扰了,我一下接起来,就传来李
“胡说什么?能不能正经点?”
“我说错了吗?你是不是正在人生的岔道口找不到北?”
“你怎么知道?”
“当然知道——我的好闺蜜刚才找过你了吧?”
“张老师刚从我这离开。”
“他带给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是不是?”
“愿听其详。”
“你落户R市自然是好消息——坏消息吗?他难道没有送给你一块表吗?”
“好消息我能理解,可为什么送给我表就变成了坏消息?”
“切——那你就安然接受了?”
“一块500元的表,有什么不安心的?”
“他那样说是让你没有心理负担,你这个笨鹅——在一群企鹅里也是天天被当‘豆豆‘挨打的命——”
“什么‘豆豆’?”
“话说一个记者访问一群企鹅,‘你们天天干什么啊’,答曰‘吃饭、睡觉、打豆豆’;当问到最后一只时,回答却是‘吃饭、睡觉’;记者奇怪,‘你为什么不打豆豆啊?’;答曰,‘我就是豆豆’——”
“你不损我你会死?”
“我就是看不惯好闺蜜的一片冰心被你糟蹋了——”
“这,从何说起啊?”
“我实话告诉你吧:那块腕表,是正宗的D国货,市价86500元——你个笨驴,这下知道了吧?”
“他哪里有这么多钱买表?”
“说你傻——那是他在D国大学研发专利获得的奖品——格拉苏蒂母公司的CEO正是我们作为交换生时所待大学的校友,这块表是他本人捐赠的——他如果拿到市面上卖了快抵上在学校任教两年的工资了——这个傻丫头,疯丫头——就这样送给了你,你还一点不领情——”
我突然很感动,却转移话题道,“你怎么说是坏消息?”
“你拿了人家东西手短,从此心存愧疚之心,此情总也还不完——就让你愧疚一辈了——对你而言,是不是坏消息——”
“真无语这样的神逻辑。”
“我有个办法让你不愧疚。”
“什么办法?”
“两全其美的办法:你已经落户R市了——索性我的好闺蜜吃点亏,你就娶了他,让他嫁夫找主,户口也跟着落到R市——”
“瞎说什么?”
面对他的信口开河,我慌忙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