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说得容易,宛琴想要打听京城曹家的消息,却有些困难。
北平距离京城那么远,在京城发生的事,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在短时间内传到北平城,还能传得人尽皆知的。也就是燕王府或是家本就在京城的人,与京城保持着书信联络,又有人手可以快马来往于两地传递信息,才有机会知道京中的新闻。否则,要等到正常的两地客商来往,把京中消息传到北平来,少说也要等到过年前后了。若是因为冬天运河封冻,两地人员往来减少,而曹家的消息又不是寻常商人或百姓能接触到的,那说不定还得等到明年开春后,北平城里的一般人家,才有机会听说曹家遭遇了什么。
因此,宛琴如今出不得门,别说往燕王府打听消息了,就是邻居的万家,她也一个人都不认识,能上哪儿探听消息去?附近街面上的店铺能知道林家倒了霉,还是万太太那边先传出了消息,又有好事者嚼舌头,方才传开的。眼下林家尚且没几个人公开议论,更何况是后来才倒霉的曹家呢?
宛琴又不敢到谢璞面前去询问,只能拼命催着银杏等丫头婆子,想方设法从府中的下人处,打听外头流传的小道消息了。可惜打听来打听去,也没打听到她想要知道的事。
直到邻居万太太两日后递了封帖子过来,说要上门来找文氏聊天说话。这种官家女眷之间的来往,在北平几个官邸街区里其实是十分常见的。也就是近来天气寒冷,众人都不大乐意出门,文氏那边才清静了许多罢了。
万太太在帖子上明言,要带一个儿子过来。文氏在午饭时,便向所有孩子宣布了这件事。在嘱咐谢显之、谢谨之他们兄弟四个要把万二公子招待好以外,她还特地告诉几个女孩子,到时候千万不要到正院里来,就算是有什么急事,也只需打发婆子来告诉马路遥家的就好。
别的女孩子都没有意见,只有谢映容有些蠢蠢欲动。她老早就有心要跟万家人相识,并探明万家公子中是否有上辈子她所知道的那一位,无奈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万太太带着儿子上门来做客,她怎能错过呢?她知道万太太生了嫡长子,却不清楚这万二公子是嫡出庶出。倘若就是她想找的那一个,她当然要抓住这个珍贵的机会,与对方结识才行!倘若万二公子是嫡出,并非她的目标,那也无妨。只要她能讨得万太太欢心,认为她是适合那“无用庶子”的儿媳人选,那这门亲事就用不着她千方百计去促成了!
于是谢映容柔柔地对文氏说:“太太一个人接待那位万太太,当真不要紧么?早前听得太太讲,那位万太太性情不大好,随时都有可能翻脸不认人,恶言相向的!太太这般温柔和气,如何应付得了那样的人?女儿们若在身边,也能帮衬着太太些。”
一番话说得谢慕林与谢映慧、谢映芬都扭头看她,谢徽之更是差点儿直接发出嘲讽的笑声了。没有人相信她真是出于孝心,才开口说这番话的。大家一听她开口,便下意识地觉得:“这丫头难不成是看上了万家的儿子?”
谢慕林还顺便联想到,卞大姑娘的未婚夫正是万家子弟,谢映容就闹出过觊觎闺密未婚夫的“误会”,被卞家婆媳当成贼来防了。难不成谢映容真的对万家子弟有企图,只是不拘哪一个而已?万家上辈子发达了吗?谢映容明知道万太太是什么性子,也依然不怕死地要往上凑?
谢慕林沉思之际,文氏已经微笑着拒绝了谢映容的自告奋勇:“只要我说话没有犯了万太太的忌讳,她还算是个和气爽利的妇人,并不难相处。今日她要带着亲子过来做客,万二公子今年十六岁了,尚未婚配,万太太正要为他相看呢。万二公子上门,总要先到正院里来说话见礼,再与们的兄弟到书房那边说话去,又或是到园子里玩耍,但总归是要在正院里待一阵子的。们姐妹们若在,叫万太太误会了,就不好了。我知道她眼界很高,已经有了想要求亲的姑娘,何苦让们掺和到这些没来由的事情里去?”
虽然文氏知道谢璞挺看重万家庶出的三子,两家是有可能议亲的,但这种误会能避免,还是避免的好。长女谢映慧与次女谢映真都已有了人家,只差正式下定了;幼女谢映芬则叫二房的嗣母宋氏看中,很有可能会配给外孙杨淳;四个女孩里只有谢映容是未议亲的,可她是庶女,万太太断不可能为嫡亲的儿子求娶庶女,一旦产生了误会,将来真打算联姻时,岂不是尴尬之极?所以,文氏非常确定,女孩子们都不应该在今日出现在万太太面前。
谢映容被这般果断地拒绝,脸上还是有些不自然的。可文氏把话说得如此明白,她还能怎么办?她若真想嫁得好人家,如今是不能再得罪父亲谢璞了,否则,就算她能给自己找到好姻缘,谢璞一声否决,也足以断送她的前程。她需得用尽可能隐秘的手段为自己争取万家庶子的好感,然后由父亲谢璞做主定下婚事,表现得好象她十分清白无辜,只是被动接受的才行。
于是,虽然心中万分不甘,谢映容还是随着姐妹们离开了正院。但她又不甘心就这么一走了之,便吩咐顺心如意两个,悄悄儿留意正院的动静,看清楚那万二少爷都去了什么地方,是否有空子可供她去钻?至不济,她也可以探听一下万太太的喜好,好讨对方欢心呀!
顺心如意无奈之下,接受了差使。只是离开院子后,顺心声称:“借口讨教针线,去找表姑娘的丫头说说话,回头跟姑娘说,是隔着院墙观察正院的动静好了。其他事情就交给我。”
如意有些担心:“能行么?若是回头什么都打听不到,交不了差……”
“那样姑娘顶多就是骂我们一顿罢了。”顺心不以为然地道,“她还能打杀了我们不成?闹大了,她要如何向太太解释,向二姑娘解释?”她拍了拍如意的肩膀,“放心,我心里有数。我会去找金姨娘说话,顺道隔着窗子盯一盯今日的客人,不会什么都打听不到的。”
如意这才罢了。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她便拿着一件做了一半的针线,熟门熟路地去了长辈院。
顺心则提了一只篮子,里头装了几样点心,低调地穿过正院回廊,往大金姨娘所住的耳房走去。
半路上,她偷看门口方向有了动静,不意撞上了一个人,回头一看,竟然是宛琴姨娘屋里的银杏。两个丫头对望一眼,看了看对方有些鬼祟的形容,忽然间都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