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慕林并不知道萧瑞在燕王府都有些什么经历,她与兄弟姐妹们在新家安顿下来,除了天气冷些,在室外不大适应外,没过几日便渐渐适应了在北平的生活。
几日后,天气转为晴朗,虽然还有寒风凛冽,但没有再下雨雪了,天上也能看得见蓝天白云。若是遇上天气好的时候,人在院子里坐一会儿,晒晒太阳,那比在屋里坐暖炕都要舒服。
在这样的天气中,谢慕林总算得到了长辈的许可,与兄弟姐妹们一道登上了花园假山顶上的观景亭,再次看到了远处的紫禁城。有时候,她会在亭上一坐就是半日,似乎格外喜欢登高远眺能看到的景色。
谢映慧也曾经陪她坐在亭中观景,但陪了两次后,便忍不住纳闷:“很喜欢什刹海么?怎么总是到这儿来?虽然这景色确实挺好看的,但看得多了,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从前在京城也好,湖阴也好,还有路过苏州的时候,我们也不是没见识过更好的景致,当时可不见有这般着迷。”
谢慕林笑笑,低声道:“我就是觉得喜欢,多看几眼罢了。也就是这几天天气好,我才来得多了。等哪日降温,又或是起了大风,我才不会来受罪呢。”
她真正的想法是没办法跟身边的人说的。她穿越以来,所见所知的是一个完陌生的时空,似乎连那些著名的城市,都有着截然不同的景象。她的内心一直有些彷徨。可那日登上家中花园假山顶上的凉亭,看着远处那熟悉的紫禁城,她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一些。好歹在这个时空里,还有这么一座雄伟的宫殿,是她所熟悉的。
虽然她只看到了紫禁城的外围,并不清楚内里是什么情况,但听旁人介绍,这是太宗皇帝朱标主持建造的,连图纸都是他老人家亲自定的,她便清楚了,这座紫禁城跟她所熟悉的故宫应该至少有八成相似才对。那当然不会是历史上真正的故宫在明朝时的模样,而是彻彻底底经历过六百年历史,记载在历史资料上的故宫盛时期的格局。
哪怕她进不了那个地方,只要这座朱红宫城伫立在那里,她心里便有了一个锚。
此时此刻的谢慕林,倒是很能理解,那位穿越前辈太宗皇帝,为什么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建造这么一座皇城了。他既然有那个能力,有那个权力,当然也想为自己创造一个“锚”。兴许他还想过,要在自己建造的紫禁城里留下些什么印记,好告诉后来人,他曾经在历史长河中存在过。
哪怕他最终还是失败了,只要留下这么一座皇城,史书上也总会有他的名字在。
谢慕林叹了口气,又想起自己若是能顺利嫁给萧瑞,日后便也算是太宗皇帝不知多少代的孙媳了,兴许有机会走进那座紫禁城,祭拜一番先人呢?她真的挺想给这位穿越前辈上炷香的。
谢映慧不知道谢慕林在想些什么,只看见假山下头,谢映芬冲着她们挥手示意,便唤了二妹一声:“四丫头在叫我们呢,想必是有什么事,我们下去吧?什么时候闲了再上来就是。”
谢慕林收回视线,看了看山下,点头应了。
姐妹二人下了爬山廊,谢映芬已向她们走了过来:“姐姐们原来真在这里。我去二姐姐院子里找们,听得丫头们说两位姐姐到园子里来了,就猜到们定是又到山上的亭子去了。从山上观景,景致果然很好么?四弟听说后,也一直说等他病好之后就要去瞧一眼。我劝他开春后再提这事儿,他还跟我生气呢!”
谢慕林笑着问她:“刘先生今日来给四弟复诊了吗?他怎么说?”
谢映芬念了声佛:“已经大好了。其实光是看四弟能吃能睡的模样,就知道他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他的脸色总是红润不起来,人又消瘦,我总担心他病根还未去尽罢了。因此特地来求二姐,在太太面前替我和四弟说说好话,若能求得一位正经大夫,开些补药给四弟,那就再好不过了。”
谢映慧冷声道:“补药管什么用?若是少溺爱他些,多听听二姐的劝,让他别吃得那么精细,偶尔也吃些五谷杂粮,多用蔬菜水果,在院子里多走动走动,而不是一脸红喘气就心疼地叫他停下,他只怕早就好了,不会象如今这般,稍有些风吹草动,就要生一回病!”
谢映芬有些讷讷地:“我也时常让他活动身体的……他如今比从前已经好了许多,今年入秋后,也就只生过这一次病罢了,比往年强得多了。”
谢映慧冷笑:“可惜叫宛琴几句话弄得又病倒了。们想要做孝子,也不该在这时候。父亲与太太在上,院子里又有积年知事的嬷嬷教导,四弟只需要乖乖听话,就能过得太平安康,们听宛琴胡说八道什么?!她若是个明白人,早跟娘家人一刀两断了,哪里还会至今仍想着要回我娘身边去?!们明知道她是个糊涂的,还要听她摆布,受了罪也只能说是自作孽罢了!”
谢映芬心中也是后悔得不行,低头绞着帕子,不敢反驳长姐的话。
谢慕林见状便劝谢映慧:“大姐,算了。他们姐弟俩也是初来北平,哪里知道这边的规矩习惯?又想着琴姨娘好歹在山东住过几年,比他们知道得多些,没想到琴姨娘也是个菜鸟罢了。四妹四弟已经知道错了,今后绝不会再犯,何必骂他们呢?”
谢映慧板着脸道:“以为我想骂他们么?哪个要跟自个儿的亲手足计较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只是看不得他们明知道宛琴是个什么货色,还要听她摆布罢了!那种背主卖夫的贱婢,还要给她留什么脸面?留她在家里敲经念佛,不把人撵出去,就已经是看在她为父亲生了两个孩子份上了!”
谢映慧瞪了谢映芬一眼,甩袖而去。谢慕林只得安慰小妹:“大姐其实并不是生们的气。”
“我知道。”谢映芬低头哽咽道,“姨娘这两日偷偷打发人上外头去,想要找到曹家在北平城里的耳目……银杏本来就是我的人,她出门前肯定要跟我报备的,我心里清楚得很。我甚至还知道,姨娘不但派了银杏,还在私底下企图收买她院子里从外头雇来的仆妇。她不知道那些仆妇都是听太太调配的,不会为了她那些许财货,便坏了内宅的规矩……姨娘自以为隐秘,其实家里人人都看出她包藏祸心了。四弟病着,我根本不敢告诉他,只能独自一人去给父亲与太太请罪。我都快没脸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