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1 / 1)

玉衡峰偏殿。

匡疾脸色苍白,闭目躺在白玉床,周遭乌怏怏的围着各峰长老,正七嘴八舌地聊个不停。

“我瞧着没事。”

“我也觉得没事,内腑无碍,外表未带伤,境界也稳定……”

“没事怎么就不醒呢?这等好苗子出点事怎么办?你去哪再找个木系单灵根?”

“我同意!别提那没用的,弄伤他的女修在哪?带来瞧瞧。”

……

一行人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吵得那叫一个没完没了。

守在匡疾身侧的裴酿雪被吵得脑仁疼,寻了个借口直接溜出来。

她伤没有匡疾重,闷在胸腔的几口瘀血吐出来,伤就好了大半。

玉衡峰上下都为匡疾昏迷不醒一事忙得马不停提,没人来烦她,裴酿雪也乐得自在。只在走出主殿范围时,裴酿雪平静无波的脸色忽变,再难掩怨意,召唤出的佩剑剑光辉寒,恍映在明艳五官,与眼中的翻涌杀意纠缠成一团。

[人设ooc警告第一次!累计五次,自焚而亡,望您珍重!]

她对岑舒瑶出剑前,这道冰冷的电子音不断重复在脑海,接着就是她瞬间被不知名外力击成重伤。

所有如碎珠般的线索自动穿成一条线,明晃晃地摆在眼前。

裴酿雪勾唇,凤眸看着天际残阳,嘲讽轻吟,“你今日既然对我出手,那便证明我昨日梦见的都是真的,对吗?”

所以,你这不公的天道只能用卑劣手段,来护佑即使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泯灭罪孽的岑舒瑶?

指尖微动,长剑拔然出鞘,带着清肃杀意,银光瞬间席卷缠身,一道声音淹没在凛冽剑风中,“……你以为这样,我就杀不了你吗?”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劫?

-

玉衡峰某座单独小院。

傅问带着天同峰仙君江山海,以及流明峰掌座真人裴寂坐于石桌前,共饮一壶清茶。

白幼宜人坐在顺尊腿上,后背缩于自己师尊胸前,小腿没精打采地垂着,表情颓废。

“哎呦,怎么这个表情?”天同峰仙君江山海有意逗她,自储物戒掏出个雕着莲花的粉色玉坠,蔫坏

地在白幼宜眼前晃。

这是他自一个秘境内得来的稀罕玩意,安魂破迷瘴的本事一流,他手下几个弟子想要他都没给。不是舍不得,是他嫌一群五大三粗的男弟子身戴粉吊坠,说出去丢他的人。

白幼宜抬起小脑袋,眼神亮了一下,又慢慢黯淡,用颤了又颤的语调问来人,“我师兄师姐会不会有事?”

天同峰仙君,修真界唯二能炼制十二品丹药的宗师,她信他说的话。

小团子眼睛眨也不眨,鼻尖红红的,满含期待地看着江山海,只希望自他嘴里听见个好消息。匡疾和裴酿雪的几口血,是真的吓到她了,她拿帕子擦都赶不上吐的速度。

江山海瞧见死死攥着傅问胸襟的小胖手,斜挑了挑眉,安慰语调骤然一转,“怕是不太妙——”

白幼宜眼眶瞬间红了,小胖手松开傅问衣角,开始捂脸。眼泪要出来的刹那,江山海不着调的话被一道温润清冷的声音打断。

“俩人根本没有事,你别逗孩子行不行?”

白幼宜抬头,泪眼婆娑中,与自己刚刚开口的师尊对视。

小手胡乱擦着眼睛里的泪珠,白幼宜小心翼翼询问:“真的没事吗?早知道见岑舒瑶会受伤,我就不带师兄师姐去看她了……”

小团子委屈巴巴的,抱着自己师尊不撒手,问东又问西,就怕下一刻听见例如“匡疾不行了”的可怖消息。

傅问耐心哄人,拍拍怀里幼崽的后背,“没事,你师兄现在还未醒,是因为正在调养神海。”

说完,又抬眼看向江山海。

清冷目光投去。

江山海心脏骤停一秒。

沉吟几息,在与傅问打一架与现在道歉的两难选择内,江山海飞快纠结完毕。

他摆手一笑,递去自己逗奶团子时的粉吊坠,“小徒儿,别哭别哭,师叔错了,这就给你道歉,看这是什么?”

白幼宜转头,盯着来人手里东西看了半晌,又抬眼看看师尊。直到师尊点头,才伸出小手拿起吊坠,抽着泪道谢,“谢谢…师…叔…”

“小事。”江山海拍拍白幼宜头,顺道摸了把她的小揪揪。

瞧见这一幕的傅

问眼神沉了沉,却没讲话。

等白幼宜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傅问才抬手摸摸她头,轻声问,“刚刚为什么说要去看岑舒瑶?”

岑舒瑶,这名字出现的频率未免太频繁了些。先是昨日白幼宜被掳,又是今日匡疾、裴酿雪负伤。短短两日,他折了三个徒弟在岑舒瑶手里。

再联想到某个梦境,傅问神色晦暗难明。

他似乎低估了岑舒瑶的手段。

白幼宜咽了咽口水,搬出自己上午说辞,“我听见有几位长老在闲谈时,说她特别美,还和流明峰的一位师兄做了道侣,每日去树林里打啵啵,那位师兄还为了她偷懒不做任务,我就想看看她到底有多美。”

声音逐渐缩小,白幼宜脑门重新顶在师尊胸前,小脸蛋深深埋下,认真道歉,“我再也不去了,师尊我错了……”

傅问疲倦闭眼,只觉得哭笑不得。

仙门内的长老就不能顾及下形象吗?当着一个三岁奶团子说这些话,真是一帮不知羞的。

傅问倒是没有怀疑真假,玉衡峰有片桃林,每逢三月,桃花漫山,浪漫到极致,各处长老都爱向这凑。那时白幼宜初入峰内,他又因宗门大比抽不开身,也就随着她跟在各大长老屁股后面混。

没成想,这帮长老讲起话来是真的毫不顾忌。“打啵啵”这种词也是能交给白幼宜听的?

石桌周围。

傅问无奈,江山海笑着听戏,他管岑舒瑶是哪峰的呢,先乐呵乐呵再说旁的。

一直不吭声的裴寂倒是脸色黑了,他直言,“为什么说岑…”

他忽然语塞,那姑娘叫岑什么来着?

江山海接道:“岑舒瑶。”

裴寂勉强记了一遍,接着问:“为什么说岑舒瑶道侣偷懒不做任务?”

流明峰虽说碍着职能特殊,没亲传弟子一说法,但能挑进去的哪个不是他亲自过目的,偷奸耍滑之辈怎可能混进来?

傅问按住白幼宜后背,微微摇头,意思是让她止语。白幼宜两只小胖手飞快捂上自己小嘴,表示自己明白。

裴寂也不管,目光移到傅问身上。

他生得粗犷,性子也直,对就是对错就

是错,他才不管什么人情来往,满心只有两个词——报效宗门、苦练武功。

让他接受管辖的流明峰内出了叛徒,还不如让他拿刀直接把那人劈死。

傅问逼音成线,略过白幼宜,给裴寂和江山海发去一段话。

白幼宜撅嘴,浪荡着小腿,虽然特别好奇,却识趣地没有询问,想来昨日吴佩做事的手段实在是不光彩到了极致,不然师尊也不会如此避讳。

谈话即毕,江山海与裴寂面色齐齐顿变。

裴寂促然起身,目光不住的往白幼宜身上看,最终沉着脸,面色羞愤地拿出一叠灵符递予白幼宜。

白幼宜愣住:“啊?”

裴寂避开她的目光,“昨日之事,是我流明峰上下对不起你,这灵符是我平日所画,你且留着,算我赔礼。”

说着,他又拱拳,“二位仙君,我先行告辞,此事我定会查清,给玉衡峰个交代。”

傅问点头,瞧了眼天色,与江山海告辞,抱着沉浸在得了新礼物正惊喜着的白幼宜,转身回了偏殿。

-

偏殿内的人吵过一波,人正乏着,现三三两两聚在一堆,等着匡疾转醒。

床帘内,匡疾双目紧闭,额头不断涌出汗珠。

他再次与昨日荒诞离奇的梦境相见。

他七岁时,开医馆的父母被一念善心救下的濒死之人所杀,滔天火光中,只有他一人跑了出来。

他跑啊跑,跑到双脚尽是血泡,跑到连哭的力气都没有,直到他跑到一位仙人脚下。

“仙人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他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倒在仙人脚边,只记得在不知所措的呢喃与绝望中,仙人晗首,清冷开口:“可。”

自此,他摇身一变,成为辞卿仙君亲传弟子,他为自己重新起名——莫匡疾。

其后几十年,他师尊又陆续捡了几个弟子回来,当时的日子若这般下去,倒也是一片祥和。可惜,后来的日子里,他们之间出了个叫岑舒瑶的姑娘。

他就看着大师兄与四师弟一头扎进去,再之后是他陪着长大的裴酿雪癫狂如魔,最后沉迷其中的……是他。

四人拔剑一场后不欢而散,

自此恩断义绝。

梦境结尾处,岑舒瑶拿剑刺入他肋下三寸,“你我一场情分,今日便留你个全尸!”

剑尖刺入,匡疾眉头紧缩,身子不住颤动,“岑、舒、瑶!”宛如梦魇的名字一遍遍响起。

蓦然,又一道软萌声音穿破层层梦境,响在耳边——“二师兄!你醒了吗?”

匡疾疲倦睁眼。

冷汗汇成股溜进发丝,匡疾抬起眼皮,打量着斜倒在自己身边□□的奶团子。

上辈子白幼宜死得早,他们师门几个兄弟,都没怎么与这位小师妹打过交道。匡疾一时没吭声,他有点茫然,不知道开口该说些什么。

白幼宜毫不知情,正掏出几张符箓,欢喜地在他耳边念叨,“师兄你看,这是流明峰的裴寂仙君给我的,师尊说这个可厉害啦,一张符可以打倒一个元婴真君呢。”

奶团子爽快地把符箓塞进他衣襟,还用力压了压,最后眼巴巴求他,“师兄,你不要再受伤了好不好?你今天吓死我了…”

匡疾指尖蜷缩,想起失去意识前的一个小小身影,连哭带喊地叫他不要睡。

目光一转,匡疾看见斜倚门口的裴酿雪,她胸襟有些不平整,隐隐透出明黄色纸角。裴酿雪察觉到他目光,神色别别扭扭,干脆扭头,不再看他。

匡疾又转回目光,看着在耳边念念叨叨的奶团子,笑了笑。

一切都还有重来的机会,不是吗?师妹在,师门在,他所有的一切,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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