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便来了。”
难得看到小姑娘的院落里这么热闹,太子似是也来了兴致,他解下斗篷递给弘盛,一身玄色素面锦缎袍子,腰间束着一条金丝青竹宽边锦带。
本是肃静的衣裳,却被嘴角的笑意融化,多了几分孩子气的模样。
梅花树下得仆从早已停了手,将地方腾了出来。
他卷了卷衣袖,从下人手中拿过竹夹和竹筐,右手执竹夹,左手执竹筐,仔仔细细地在枝桠间挑拣。
蔡静涵敲着这人动作利落的模样,一时间看得兴致盎然。
两人一立一坐,未有多言,可也相处得很是和谐。
“本宫来你这里蹭了这么多次的茶水,倒是一次没见过某些人口中的汤绽梅,真是可惜没有这等口福。”
蔡静涵心虚地低下头,双手摸着汤婆子,颇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道:“太子殿下来得着实不巧,那段时间最后一罐也没了,所以……”
太子拂去面上掉落的雪,轻轻笑出声,没有揭穿某人的说辞,只是毫不客气地说:“那明年,本宫可就提前订好了,不要多,一罐就好……”
说话间,他颠了颠手中的竹筐,回头看着蔡静涵,嘴角的笑容扩大:“就从这里挑吧。”
梅花树下,雪色之间,那抹温暖的黑色就这么冲进了蔡静涵的双眼,闯进了她的心头,蛊惑着她点头应下。
突然,一阵风来,枝桠间积雪掉落,落在了树间男子的头顶。
惊醒了轮椅上犹如白团子一般的姑娘,两人噗嗤笑出声,明媚的笑容似能将积雪融化。
瞬间的凉意让男子微微蹙眉,随即笑开,就这样他也没放下手中的工具,只是唤来小厮将头顶的雪拭去,然后继续认真地挑选着梅花骨朵。
蔡静涵似是忘了刚刚一瞬间的失态,依旧坐在轮椅上看着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自己动手以确保明年能“丰衣足食”。
只是一刻钟的时间着实短暂,仿佛只是眨眼间,蔡静涵在阿秀的提醒下无奈地被推进屋。
而太子也将手中的工具交了出去,弹净身上的落雪,净手后才跟进了小客厅。
一进屋就感觉热气扑
面而来,当真是屋内屋外两个季节。
阿珠为两位主子斟上茶水,便退到门外,听候吩咐。
太子手中把玩着刚刚折下的一段梅花枝,上面缀着点点粉色的花苞,很是可爱。
他随手将花放置在一旁的花瓶中,为室内增了一抹新色:“听说你已经吩咐过宫里了。”
“是啊,也不知道鱼儿咬钩了没,现在我就怕事情发生在明珍大婚之际,若是这样,可就麻烦了。”蔡静涵手捧热茶,心中有些担忧。
“眼下距离年关也没有几日了,他们的婚宴即将举行,回头我让宫里人放慢速度,放心吧,在大婚后在动手。”
热茶下肚,方才在院中沾染的寒气也被驱散,太子自己斟了一杯茶,自顾自地说着:“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身边的人都娶了亲。”
话到这里蔡静涵这才想起,眼前这位太子到如今,竟是连个通房都不曾有。
“太子殿下也要抓紧了,贤王那边没能一举得男,想来应该在准备要第二个孩子了吧……”
太子放下手中的茶盏,想了许久才说:“身为太子,本宫眼下只需对国事负责,若是你也搬出古人所说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本宫只能说,皇室从来不缺能够接手这江山的人。”
“可是皇上那边……”
太子薄唇紧抿,正色道:“若是父皇因为这一条而废了本宫的太子头衔,那本宫无话可说。本宫行事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百姓,其他的事情,只要不威胁到国家安康,便是不当这……”
这一番吓得蔡静涵生出一身冷汗,古往今来也从未听闻有哪一位皇室子弟说出这般言论。
她生怕太子说出更惊人的话语,身子猛地向前想要打断,可这心里一急,竟是整个人扑向了眼前的男人。
“小心!”
蔡静涵双眼紧闭,双手护头,她知晓地上铺着毛毯,再加上厚重的兔毛斗篷,不会摔痛,只是在外人面前竟然发生如此窘迫的事情,她心里很别扭。
只是料想之中倒地的感觉没等来,蔡静涵只觉自己像是扑进了一团暖气中,甚至比炭盆中的火,还要暖,暖得她心微微一颤。
她猛地睁开眼,只能看见玄色带着花纹的布料。
而她身下的男人,单膝跪地,高大的身躯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你……没事吧?”
太子小心翼翼地隔着斗篷,将人抱回轮椅上坐着。
“有哪里不舒服吗?”
太子将斗篷理好,蹲在蔡静涵面前,面容严肃地关心道:“需不需要喊太医?”
蔡静涵从羞窘中回过神,抑制不住地脸色发红:“无……无事。”
太子目光微动,下一刻又坐回原位,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打趣说:“还说本宫,你如今虽未及笄,但也该考虑婚嫁了吧。”
“我啊……我如今这副模样,不想耽误了他人。”蔡静涵面上的笑容回落,又恢复了以往疏离的模样,对于这个话题,她不想多谈。
太子轻嗤一声,像是看不起蔡静涵这番模样,说:“不是本宫安慰你,这偌大的皇城,你若是看中了谁家的儿郎,怕是那户人家定要欢欢喜喜地迎娶你,你这般脸色,是看不起你的太师父亲,还是看不起本宫这太子身份的靠山?”
“有我们在,何须你委屈求全。”
蔡静涵心下无奈,只好出声呛道:“那太子殿下呢,为何迟迟不娶妻?”
“怎么话头又被你个丫头绕回来了!”太子气得失笑,心里也气得痒痒,可偏偏不能拿眼前这人怎样,只能口头上呛上两声。
“本宫以前从未同他人说过……”太子突然停住话头,眯着眼威胁道:“你可不准传了出去,要不然有你好看的!”
蔡静涵面上从容不迫地应下,可心里却是更加好奇了。
“本宫……不是不知道后宫女人的手段,也见识过那群人的厉害,每每想着以后本宫的后宫之中也是一群表里不一的女人,心里就一阵莫名的烦躁。”
太子眉毛拧得像是打了结,心中的抗拒毫不掩饰地摆在了脸上。
蔡静涵哼声讽刺道:“若是哪一天太子殿下遇见了喜欢的姑娘,这可怎么办,不娶了人家?”
“……那本宫就娶她一人。”
蔡静涵原本直视太子的双眼有点泛酸,她眨了眨眼,挺直的脊背弯
了下去,向后躺着,窝在轮椅中。
她压下心中的一丝酸楚,动了动唇,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真好。”
虽然不知道将来这位太子殿下会如何,但是眼下他能说出这句话,蔡静涵真是有些羡慕了,羡慕以后会被太子喜欢的姑娘。
“若是你呢?”太子将问题重新抛给蔡静涵。
“不会有的……”
蔡静涵看着这双腿,轻声说着:“平日里我也见不到什么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喜欢的人了。”
“你呀,眼下还未及笄,这话说得跟个老头子似的,可别这么早下定论。”太子饮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说:“我还是那句话,若是你有喜欢的人了,记得同我……或者是太师和夫人说起,万一对方也真心想要求娶你呢?”
“毕竟小师妹花容月貌惹人怜爱,定是不乏爱慕者的。”
蔡静涵抿了抿唇,说:“谢谢殿下关心。”
爱慕者,甚至是求娶的人不会少,但是人心这东西最是难测,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思来得。
与其成日纠结于此,倒不如全部回绝了。
只是这话,她不想再重复了,不是不想说明白,只是突然觉得……有些累。
这么长时间下来,她像是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身份所处的环境,每走一步都要为下一步思量。
总是在不经意间会有一种,天地如此之大,却无她容身之处的感觉。
而太子明显感觉到小师妹情绪骤然的低落,他歉然地拍了拍蔡静涵的头顶,安慰说:“是我说错话了,本宫的小师妹自然是活得开心最好,就算是想要养一堆的面首,本宫都给你兜着。”
蔡静涵被太子的胡言乱语逗得,一时间也忘了在伤心些什么事,忙忙反驳说:“我可不要什么面首,殿下不要胡说。”
“哈哈哈,是本宫说错话了。”
“我只希望殿下能够好好的。”蔡静涵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也没等太子说什么,紧接着说:“这样我才能一辈子都能借着您的势去干坏事儿了。”
太子闻言,笑着摇摇头,却也没有反驳,玩笑道:“就冲你这句话,本宫
可真要好好地努力了。”
两个以往没什么交集的人,因为蔡静涵的到来,关系改善了很多,旁人若是看到定然以为这两人是亲兄妹的关系。
只是当事人并没有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关系就变得有些亲密。
只是当事人也未曾对彼此的关系,有更多的想法。
他们还有很多的事要忙,儿女情长,对于现在的两人来说都有些奢侈。
这一年的雪,下得很大。
这一个年关,屋里很暖。
“姑娘,太子殿下又派人送来了一批银骨炭,上一次送来的正好快要用完了。”
阿秀用铜罩将炭盆罩住,放在蔡静涵脚旁。
蔡静涵喝完药,将空碗递给阿珠,又被喂了一颗蜜饯,这才得了空,说:“明日便是大年三十了,府中最近走动频繁,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事情,说来听听,整日闷在这间屋中,当真是成废人了。”
“呸呸呸,姑娘这是说什么话呢,昨日奴婢还听闻太子殿下为姑娘寻得一神医,只是路途遥远,估计要等年后才能抵达京都。”
自己家的小孩说
数年后……
蔡:“我想养一堆的面首,您之前答应了的。”
已经登上皇位的某人微笑回道:“什么?朕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