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纪是生命科学的世纪”,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哪位前人说的,但他毫无疑问的精准预测了未来人类的科研重点走向。不过我猜他一定不会想到,生命科学给二十二世纪的人们,带去了一条与过去数百年的工业发展史,都迥然不同的进化道路。
人类现代史的第一个转折点发生在2035年。那一年,一家跨国医药集团研制出了一种针对血液类传染病的疫苗,包括肝病、疟原虫,甚至人们闻之色变的艾滋病,都在其有效作用范围内。该疫苗的研发阶段、临床试验、第三方复核、流水线生产乃至最后的上市环节,皆不存在什么违规问题,这一点毋庸置疑。可以肯定的是,至少在当时,这款疫苗绝对是安全的。
谁都能预想到,对于全人类来说,这款疫苗的重要性恐怕不亚于阳光、空气或是水源,它的存在可使多种疾病从社会中根除;而对于那家医药集团来说,这款疫苗就是一口聚宝盆,会为公司带来天文数字般的财富。
2042年,疫苗研发团队中的三名核心科学家,获得了当年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一年后,全球宣布逐步减产、停售的血液类传染病药物,种类高达数十种;同年,已有转型失败的相关药企,开始了与死缓无异的破产倒计时。
而在医药行业之外,经过世界各国政府与医药集团之间的漫长而艰辛的谈判,后者决定放弃手中的疫苗专利权。联合国主导下的各大慈善组织、基金会,立即将该疫苗大规模生产,免费发放到艾滋病泛滥的非洲,并在那里建立了诸多小型的流动疫苗点;同时,蓝星上的一众大国们,在确认了疫苗的安全性后,开始组织起全体国民的接种计划。
应该说,这些旨在消灭疾病的举措,都是善行、德政,任何人都挑不出什么毛病。事实上,以艾滋病为代表的多种血液类传染病,在若干年后,纷纷赴了天花、白喉与百日咳等疾病的后尘。曾经不可一世的它们,被成功从人类社会当中驱逐出去,全球只在少部分生物研究所里,才有病毒植株留存。
到了2050年,二十一世纪中叶,该疫苗的全球注射率已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九十七;世界卫生组织也放出数据,表明在全球范围内的大力推行这款疫苗后,人类的平均寿命足足增长了26岁。
了不起的成就,仿佛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上发展。但还是那句话……如果疫苗是安全的就好了。
变故出现于2065年,疫苗问世的整整三十年后,这个时间节点也是人类现代史的第二个转折点。那一年,无数的临床病例使得人们忽然惊讶的发现——使用这疫苗原来是有后遗症的,只是后者起效的实在太慢了。
不,用“后遗症”这类具有负面含义的词汇,或许有失偏颇,因为疫苗带来的另一个副作用是——它能使接种者有极大的几率变身超人。
这里的“变身超人”,指的并非变种人觉醒千奇百怪的能力似的进化,所有人的转变趋向十分雷同刀枪不入的硬质化皮肤、坚不可摧的肌肉与骨骼、不竭的体力与可怕的瞬时爆发力。科学家们排查了海量的病例,也没找出一个走能量流或念动力路线、与众不同的疫苗注射者。
除了上述体质方面的改变,疫苗倒也没有别的副作用了。听起来,这个结果尚可以接受,甚至从某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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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度上去说,这还能算是一种因祸得福。毕竟由于疫苗的普及和超高的觉醒率,人人都得以拥有异能,那就基本等同于人人都没有异能。除了如土木建造、矿农渔林这类重体力型劳动行业的生态格局发生了极大改变,以及各类运动会的赛事评判标准大改之外,似乎没有带来什么其他方面的影响。
说来惭愧,那时的大部分人,都抱有这种幼稚的想法,这其中也包括我。而另一些有识之士,早就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被我们这样的人所忽视的盲点——社会治安。
从2065年到2070年,短短五年的时间里,蓝星上先后发生了数起轰动世界的大事,将它们按时间顺序排列,依次是各地犯罪率飙升、北美步枪协会解散、北美格斗协会成立,以及……全球掀起不论种族、国籍、性别、阶级的习武热潮,人人都在甩开膀子苦练拳脚,生怕卷不死其他人。
说起来这是四件事,但其实仍是一件事,有一个无情的事实在贯穿始终,那就是——枪,没用了。
在每个人都是超人的情况下,暴力犯罪的门槛被拉低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上。以往像抢劫这种重罪,不说歹徒手里持枪吧,一把像样的、能威胁到人的生命安全的利器,起码还是应该配上的吧?现在不同了,只要你自持勇武过人,那就可以干起剪径的勾当。
再比如抢劫银行金库,换作旧时代的古典派歹徒,不管怎么说也得带些炸药、安排跑路的车辆吧?现在可方便了,给金库的大门来上几拳就可以将其打至脱落,一个人拿上三五百斤的钞票都不在话下。只要不怕显眼,歹徒甚至可以扛着运钞车狂奔而去。开车?开什么车?人类的疾跑速度的上限,不比方程式赛车慢多少,走人行道还不怕堵路上呢。
反派们的战力在短期里突飞猛进,而与之相对的,新武器的研发还需要不少时间。传统的动能武器,已经对钢筋铁骨的新人类起不到什么作用了(瞄准眼睛、口腔这类缺乏保护的位置,还是可以做到击毙的);而大口径的反器材狙击步枪,虽然依旧管用,但显然是不可能像手枪、自动步枪一样便于携带、易于使用和价格亲民的。失去了泛滥民间的生存土壤,北美步枪协会的解散,真是一点也不冤枉,大快人心。
能够杀伤新人类的高科技武器,当然不是没有,例如热线枪、激光枪、高压电流枪等等,都可以直接将新人类的身体烧穿;而旧式武器中,火箭筒、穿甲弹这类用于对付坦克的玩意儿,拿来打人也是一样有效的。不过毋庸置疑,允许这些武器下放到警察手中是不现实的,为了抓捕一个飞贼动用反坦克炮算什么事儿啊?
既然外力都不适用,那就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自己的了,哪怕是身材再娇小、力量再孱弱的新人类,身体素质也是极其能打的,起码很抗打。在敌我双方的面板属性几乎一致,且都没有道具使用的情况下,赢家的诞生只能是狭路相逢强者胜。而影响强弱的因素,也有且只有一个——格斗术的优劣。
自然而然的,各色武馆在世界各地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什么中国的古武、巴西的柔术、美洲的拳击、蒙古的摔跤、俄罗斯的桑博、日本的空手道……应有尽有。
在广东的佛山,每日来此地寻师拜师的人络绎不绝,已成为一大盛景;在河南的登封,一心为少林寺的禅宗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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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而来的人,足可从庙门前排队至嵩山脚下;每年的草原那达慕大会,冠军之战能打出天崩地裂一般的浩瀚气势。
这些武馆,最开始打出的招牌还只是“防身术教学”,但没过多久,这“防身术”就无缝切换到“杀人法”去了。没办法,坏人也在学习和进步,他们也变得越来越难对付了。遭遇战动不动就演变成殊死相搏,双方都能打的很,连带着法学界也展开了一场关于“界定正当防卫”的大辩论。
一言以蔽之,由于三十年前的那针疫苗,全球都陷入了“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犹在眼前”的习武氛围里。
鄙人不才,家父年轻时凭借着祖传的几手硬功夫,在道上也挣出了个响当当的名号。我系家中独子,知晓自家四舍五入便算是个武学世家,族中那传了不知多少代人的武学典籍,我也学了个大概。以前只将其当作闲时的消遣,后来世道大变,我竟然靠着这门手艺,吃上“教师”这碗饭了。当然,是在武馆当教练的那种。
童稚时,我习武不过浅尝辄止,如今成了“专业人士”,自然要勤学苦练。没想到,经此一练,我意外发现自己居然颇有武道的天赋才情,不禁时常扼腕叹息,曾经浪费的那么多年华岁月。
我变得越来越强,也越来越出名、越来越富有。我的手下败将遍布五洲各国,我的武术教学影集常年在各大视频网站霸榜,我一次寻常的招式演习直播便有全球千万人在同时观看,我被特聘为某地的警察队伍的搏击教官……我很成功,我做到了,我确实是武道的无冕之王。
我此生最为值得一提的,还得是我的死亡。那是2125年六月的某一天,已经七十五岁高龄的我,正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可突如其来的地震袭击了城市,截断了道路。
很幸运,我没有在第一波灾害中受伤,在确认了家人全都安好后,我很快申请准备加入救援队。诚然,这件事对于我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实在太冒险了,但是别忘了,我可是被尊称为“世界上最强大的男人”的人啊,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呢。
无论政府还是民间的救援队,都客气的将我婉拒了。倒是不意外,反正我加不加入都无所谓,我也不离开搜救现场,他们可撵不走我。
有一座建筑物摇摇欲坠,救援队进去寻找生还者了,没等他们带着伤员出来,外墙与承重墙便不行了。眼看这幢居民楼就要垮塌,远处默默观察的我,跑出了一生中的最好成绩,冲到楼下将其托起。虽然只是区区十秒钟,但足够楼里的人撤离出来了。
尽管我的力量大的吓人,可那毕竟是一栋楼,我完全是在用一口气强撑着,换作平时我是绝对做不到的。等最后一人跑出来,我的力气也就卸了,然后……我想,我应该是被压死了吧?
为什么不能肯定?害,这不是穿越了么,而且还是带着这副糟老头子的躯壳穿越,真是让人提不起精神,要是魂穿到年轻的身体里该多好。
好了,这就是我的故事了。“朱厌”当然不会是我的本名,但我很喜欢这个陆隐给我取的代号。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单纯是因为……合适啊。
(据《山海经·西山经》记载,朱厌为凶兽,是兵燹的征兆,“见则大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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