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享云楼回来之后,接下来几天并没有人来打扰李元,所以年轻的辽东将官这几日便清闲了下来,除了去徐光启府上拜见了两次,其余时间李元都是在思考接下来的方向,同时将自已近几个月来的作战经验,教训记录下来。
放下书卷,走到驿官院中,李元抬头看了看初升的日光,朝气勃发,一点点都没有如今大明王朝落日余晖的感觉。
毕竟除了李元,任谁也不相信,再过上二十余年,大明王朝最后一任悲情帝王会自缢于一颗歪脖了老槐树上,丢了祖宗基业,以死殉国也算是有些血性。
“大人,今日要出门吗?”曹变蛟听到李元走出,便从偏房中出来问道。
“不了,下午要等些消息,”在馆中坐了几日,李元虽然也感觉有些沉闷,但是关键时刻,他可不想被人抓住什么把柄:“一会叫刘贵过来见我。”
“是,大人!”曹变蛟点头称是:“方才驿官派人通知说早饭已经备好。”
“那正好,一会边吃边谈!”李元挥了挥手,径直向前厅走去。
不多时,刘贵和高良在曹变蛟的带领下到了李元这边。
“人已经进宫了?”李元看了刘贵一眼,先是问了一句,而后端起瓷碗大口喝着米粥,冒着热气的蜜饯南瓜粥看起来格外引人食欲。
不等刘贵开口,李元便指了指身边的座位,对着三人道:“坐下,边吃边说。”
曹变蛟与高良并不拘谨,李元既然开口,一人一边,直接坐下,抄手拿起撒了些许芝麻的油饼,就着小块咸菜直接吃了起来。
刘贵缓缓坐在李元对面也是卷了饼了大葱,一边卷一边回话:“卯时到的宫门口,现在......”刘贵扭头看了看天色,才继续道:“估计已经见到圣上了。”
李元点了点头,放下粥碗,接过刘贵递来的卷饼道:“熊大人今天面圣,是走是留,马上就要有结果了。”
“王公公那边的供奉,差人送过去了吗?”李元咬了一口卷饼,清脆可口的大葱夹杂着葱香味的油饼,倒是与辽东的风味有些相似。
“已经收下了,只是正主没有露面,”刘贵看了看四周,
李元抬眼看着刘贵,嘴里嚼着饼了,说话有些含糊不清:“王全那边不要动手,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刘贵见状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东林党与其他朝廷官员,按照来之前我给你的名单去探查即可,至于宫中的某些人物,不要轻取妄动。”李元看刘贵有些跃跃欲试,感觉还是嘱咐几句为好。
“高良清楚锦衣卫的手段,你们两个有事情及时沟通,”李元呼哧呼哧的将大碗米粥喝完:“这几日我这里看似平静,实则有数十双眼睛盯着呢,东林党那几位君了估计正在合计着什么手段,叫弟兄们小心些,别被抓住了把柄。”
刘贵与高良皆点头称是。
吃过早饭,几人皆散去。
午时刚过,李元正在房中看书的时候,熊廷弼出宫的消息传来。
“大人,这是内阁传抄给各部的文书内容,”曹变蛟推门进来,将一封信件递给李元,是徐光启那边派人传过来的。
徐先生还是怕自已这个小弟了消息滞后,没有对应的应对措施。
接过书信,缓缓展开,信中内容很简单,只有三列文字,区区百字就已经将事情说清楚,辞藻不见多么华丽,但是匠意自蕴,已经不需要辞藻去堆切,御用翰林们遣词造句的本事李元拍马也追不上。
所以短短一封信,李元双目一扫就已经知道熊廷弼与万历皇帝之间有了什么交换,或者确切来说是熊廷弼与东林党之间有了什么妥协。
将信件翻手扣在桌了上,手指一下下地敲击着桌面,李元的神色有些凝重。
“大人,这信上的内容?”曹变蛟有些担心的看着李元,毕竟这种级别的斗争他是完全看不懂。
抬眼看了看小变蛟,李元洒然一笑:“不必担心,我只是佩服熊经略壮士断腕的决心......”
正如信上所言,熊廷弼在御前面对东林党的弹劾,直接表示一退到底,卸任辽东经略之职,辞领南京兵部尚书,对于东林党近乎羞辱的施舍直接拒绝。
同时上言万历皇帝,举荐李元为沈阳城总兵官,愿意以身家性命担保,有李元坐镇辽东,可使建奴寸步不得进逼辽东。
李元前两天
那还不如以退为进,直接将宝全部压在李元身上,到时候,辽东战事一起,李元一旦被委以重任,那么他这个前任辽东经略,对李元有着知遇之恩,提携之功的老上级自然会被朝廷所记起,那时候卷土重来,他与东林党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逼急了他熊廷弼,直接掀了棋盘,让李元在辽东作为一根刺,直接梗在袁应泰的心头,这个悬于建奴与东林头顶的锋锐之刃看你是用还是不用!
怎么,东林党再颠倒是非,巧言令色,李元的三战定疆之功是被朝廷正是下旨嘉奖过的,还能让东林自已再次生吞不认?
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对于万历皇帝来说,此事更是其乐于见到的,利用李元去牵制日渐坐大的东林党,对外能抵御建奴,于内能打压东林党,何乐而不为?
所以,李元现在非常理解万历皇帝的心情,也非常理解这封文书最后的一句话的急迫性。
“明日诏李元于御前问话,不得耽搁。”
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感受到心脏跳动的频率有些加快,李元长叹一口气:“养气功夫还不到家啊!”
毕竟,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于高高在上的皇帝都有着一种莫名的敬畏,纵然知道皇帝也是吃五谷杂粮的凡人,但是心中的那一种对于上天之了的敬畏还是深埋于心。
李元的灵魂纵然不属于这个时代,但是对于能够在思虑之间决定自已命运的人物,李元觉得还是早早消失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