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川倒还好,但凉月在他旁边总是拘着,怎么可能像寻常夫妻一般温馨放松。
看向张大根,凉月?奈“他凶,让我出门少说话。”
“我凶你?”图川撇了一眼她委屈的表情反问,语气染着柔柔的宠溺和笑意。
没想到他这?快就接了反应,凉月吓了一跳低下头装作害羞地吃东西。
注意到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流动,张大根顿时哈哈大笑“还说没凶,妹子都被你吓得敢吱声了,这就是你对了,男人怎么可以欺负女子呢什?时候都不行。”
图川“就说了两句算得欺负。”
“算算得听的人来说,兄弟你还是太年轻懂,人是很脆弱敏感的,别说是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就是一个冷淡的眼神都能让她们伤心。”
张大根见妻子在,有些好意思地说?。
“之前就因为我跟一个卖脂粉的姑娘多讨价还价了几句,一时情急说了声别烦,足足生了我半个月的气,好不容易才哄好。过妹子,你开心就说出来别憋着,牛兄弟也是不讲道理的人。”
见他越说越往怪异的方向跑,凉月连忙?“……我介意。”
“你介介意是你的事,可怎么做是男人的事。”张大根似乎有些醉了,拉着图川住地念叨“你记住了兄弟,管她们嘴上说的是啥,但凡感到不安纠结难过就是我们的问题,一边说着喜欢一边又做着伤害她的事是男子汉所为,你说对对!听大哥的话,以后可得好好的,别一时冲动犯浑小心后悔一辈子!”
听到这一番劝导,图川面不改色心跳,甚至深有所感地点了点头“是,我会的。”
从来没有见过人指着鼻子教训图川,连皇帝都没有,凉月知道为什?有些想笑。
之后张大根又接着传授了少为人夫的经验,直到林娘从后面出来,端上一大盘刚才凉月带来的果子。
“说什?呢这?热闹。”
张大根闭嘴“没有,啥也没有,就是喝多了有些头疼。”
“让你节制。”林娘上前给他揉了揉额头。
“难得难得嘛。”
虽然各有心?,但这场酒也算喝得尽兴,凉月知道今晚过是个试探,对他们是,对张大根也是。
月至中天。
“你还好吧?”凉月扶着喝醉了的图川离开,似是醉得厉害,他把一半的力量都靠在了她的肩上,这点重量不算什?,可浓烈的酒气萦绕在鼻尖,明明没有喝酒她的脸也有些热。
“还行。”
“如我用内力帮你散掉点酒劲?”
图川摇头“用。”
见他的确还清醒只是身体有些醉了,凉月扶着人继续往回走,一路走下山坡,确定周围没有人,她才?。
“张大根的身份可以确定,这?长时间他们没有撤离,也没有对我们下杀手,应该放下警惕,你准备什?时候行动?”
“差不多了。”
喝了酒,图川的声音不似以往低缓反而带着微微上扬的轻薄,可惜落在凉月耳中却是极端沉重。
差不多,那也就是这两天了,而她必须比他动作更快才能达成目的全身而退。
但……眼前的困境该如何解呢?
山谷下,小院已在眼前,来时的山道却被一棵歪倒的巨大枯树拦住了。
凉月看了眼旁边唯一能通行的右侧林子“走这?”
“好。”
刚步入树林,头顶茂密的枝叶遮挡住月亮,眼前瞬间暗滞。凉月察觉对劲,但没有停下,图川也发一言。
走到树林深处。
知脚下有什?东西,凉月下意识要避开,图川却轻点她的手。几团麻线瞬时缠上两人的双脚,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他们牢牢包住,然后吊到半空,四周气息散动。
凉月靠着图川,身形摇晃许久才定住“这是,捕兽的陷阱?”也是,张大根试探他们的准备。
图川点头,同时回答了两个问题。
两个人贴得太近,凉月只能尽量低着头拉开点空间“你帮我把头上的簪子拔下。”
为了像是个妇人,凉月用一根银簪把头发盘了起来,簪尖锋利可以磨断绳索。图川抬手,绕过她的肩膀,青丝软软倾泻,冰凉凉刮过他的手心衣口与眉梢。
妨碍
他,她向一旁侧了侧却被图川按住了腰“别乱动,绳晃得厉害。”
“……好。”凉月立刻僵直身体,安静攥住他的衣服再动作。
折腾老半天才割破了一个洞,图川跃下,伸手,凉月纵身一跃稳稳落在他的臂间。
本以为到这儿已经足够了,但张大根明显比他们认为的更谨慎。
在凉月落地的刹那,四周用来围捕大型猛兽的尖刺竹子脱离控制的绳扣,一排一排向她射来。
一个没有武功的农妇自然躲开这些东西,凉月没有后退准备受这一击。可就在尖刺快要插入左臂的时候,突然,右手被拉住。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盖过竹子刺入皮肤的声响,一旁的树干也被竹排射断,失去遮挡,头顶月色倾泻而下撒落一地银白。
光影下,两道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再是前后分明走在两端,而是相互依偎交叠,紧紧相拥。
凉月依在图川肩头,一瞬间的失神,直到感觉手上温热流淌才立刻退开他的怀抱。
没有说话,快速出了树林后凉月才将他扶到路边树下坐下。
手心都是血,为了让张大根彻底安心受点不轻不重的伤也在计划,但她没想过……他会替她做这事。
是救命之恩,也没有非此不可的意义,可她却觉得异常堵心。
而更让人烦躁的是等了一晚上的机会终于来了,只要她速度快一点就能逃离,甚至除掉眼前受了伤的人,但她,还在犹豫!
凉月缓缓看向树下的人。
对方似有所觉,也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心?恍若全部洞察。
院中寂静,点了油灯。
凉月将图川扶到床边,刚要转身去烧水,听见脚边传来嘤嘤嘤的细弱叫声,低头一看,是之前张大根给她的那只兔子。
知何时它已经慢慢爬到了屋里,受伤的腿向外翻着,此刻正用一双红红眼睛直盯着她。
凉月将菜叶推到它的嘴边“是饿了吗?”
兔子吃,还是叫,凉月俯身,想了想准备丢出去算了,这时头顶一片阴影投下。
图川将它从地上抱了起来,然后用手轻轻抚摸着,刚刚
还叫嚷不停的兔子一下子就顺了毛,安静伏在他的掌心。
凉月抬头,心里致密触动。
到底,还是没有动手。
她感觉自己也像他手里的兔子,明明之前经历过深刻痛苦,也做好了与所有人为敌的打算,可最后还是做到去一杀死一个从来没有伤害她甚至保护过她的人。
凉月闭眼,自欺欺人也好,自我安慰也罢,她只能告诉自己现在还是时候。
她连那群人的?况意图都不知晓,这块兵符到底有没有用也清楚,彻底暴露底牌将图川推向对立面,这后果?法估量。
而且,若她真的做了,那与前?的凉霄有什?区别,为了自己的目的,朋友亲人伙伴都可以斩杀殆尽,这又是她想要的“活着”吗?
本以为看透的内心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现那不过冰山一角,人是不是都这样,一直在纠结矛盾推翻重建中更深刻地认识自我,好的坏的都有,这到底算是成长还是倒退?
屋内烛火摇曳,图川安抚好手里的兔子,瞧凉月“站着干什?。”
“没什?。”凉月低头“我去给你准备热水和刀。”然后匆匆跑了出去。
图川望着她的背影,又看看红眼的兔子,眼中也染上暖意。
右臂被竹尖插入,好在没有射穿筋脉,但鲜艳流血的伤口还是骇人,凉月小心解开图川的衣服,利落的动作让人感到痛,绑上纱布后将人托靠在床头“得好好休养两天不能沾水了,最好也别下地。”
“谢谢。”图川“坐着吧,有些话要和你说。”
“什??”
“凉霄出来是皇帝授意,为的是当诱饵,之所以没有下令让你配合,是想隐藏你的身份尽量避免交集。而这次让你跟着一起来南边,也是皇帝有意考验,考验你是否有能力上来。”
图川说话语调并不快,每个字也都懂,但她还是愣住。
让她上来,是脱离暗卫的身份,走到朝堂之上成为羽林军卫吗?乍然听到这件毫?预兆的事?,凉月心里没有半点夙愿即将达成的欣喜,只觉真实。
“你,为什?要告诉我这些?”
“其实该更早告诉你
。”图川低声似呢喃“也许他说的没错,一句重话一个眼神就能让人纠结安,这是我的问题。”
什?叫他的问题?凉月脑中隐隐生出了什?,但很快又自我掐灭不留痕迹,只问道。
“你的意思,只要我顺利完成南行任务,安安分分活到回京就能得到你说的。”
眼前的绝路之中突然蜿蜒出了一条小?,这条道上风平浪静鲜花着锦,和另一个方向完全不同。
而她需要做的只是放弃,放弃那些危险的想法和抉择,当做什?也没发生,跟在图川身后收缴私军获得功绩,然后安然等待脱下一身黑暗,踏入新生的那天。
真的……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