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敞亮的话听在苏家人的耳朵里简直是嗤之以鼻。
他还在念书能有多少钱?就算让他打欠条,人海茫茫将来又能上哪找他去?
这人回村离婚一定是有备而来,会那么有良心把上学得来的助学金都带回来留给妻儿?
反正苏家人是不信的。
想到女儿之前的哀求,刘萍枝故意瞪起眼对他说:“还问我们咋个离法?我现在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块!你说的倒好听,还绝无二话?不是我瞧不起你,就你那挎兜现在能掏出五十块钱我都随你姓!明天你们痛快去办离婚证!趁我没揍你之前赶紧滚!”
被一语戳中真相,彭泽远那张白皙的脸庞瞬间红了,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恼,“妈,你别因为我气伤了身子,咱们有什么话好好说。”
“我怎么没好好说呀?这不是同意你俩离婚了吗?”因为生气,刘萍枝从凳子上腾得站起来,双手叉腰,那气势让彭泽远不由自主得心直突突。
“还有,离了婚那仨孩子我们苏家一个都不要,你带着你们老彭家的种爱去哪去哪!”怕他对这事装聋作哑,刘萍枝扬起声音一字一句说得特别清楚。
在回来之前,彭泽远设想过他们会讹自己一笔钱,或者动用武力揍自己一顿解气,却怎么都没想到他们会不要孩子。
在京市时,他妈的意思也是不让他要这仨孩子,现在该怎么办?他一时没了主意……
过了半晌,彭泽远只能避重就轻得挑软柿子捏,他侧过头问向苏绣,“你恨我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恨孩子?难道你真不想要他们了?”
这样的无端指责差点把苏绣气晕过去,她深深吸气,暗自告诫自己不要上当。
“如果我恨你,大不了不离婚一直耗着,你不能这样埋汰人!”因为气极,她的声音很轻还带有一丝颤音儿。
当着所有人的面,苏绣被他这样欺负,苏家人哪能干!坐在一旁的苏杭突然站起身,从桌上随手抄起一个搪瓷茶缸就朝彭泽远扔了过去。
“你他娘的敢欺负我姐?我揍死你!”
从小到大,他和苏绣的感情最好,当初他就看不上这个小白脸,果然
,这男人不是个好东西!
怕小儿子影响自己的计划,刘萍枝赶紧把人重新摁坐在凳子上。
“大人的事你少掺和,如果板不住脾气就去外面溜达一圈。”
沈秋梨以为婆婆这样说是为了求和,她连忙对彭泽远说起了软和话,“妹夫,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别和四弟一般计较啊。”
说句心里话,她一点都不想小姑子离婚,如果能把俩人劝和那就再好不过了。
“你说啥呢?不会说话就闭嘴!”这是苏北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媳妇确实虎,都啥时候了,她还对彭泽远赔礼道歉,怕不是脑袋被驴踢过吧?
其他人也都对她的这番言论很有意见,刘萍枝瞪过去呵斥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如果闲着没事干就上院子里看孩子去!”
一个两个都这样训她,沈秋梨感到很委屈,她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在丈夫的怒视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屋。
见拖后腿的人走了,刘萍枝重新看向彭泽远,那眼神里仿佛裹着刀子,“你不用给我闺女上纲上线安排罪名,你告诉我,苏绣要啥没啥以后要咋养活他们?还是说这仨娃你根本就不想要?”
都这种时候了,彭泽远不敢再打马虎眼,很怕自己随口客气两句,对方真的让他把三个孩子都领走,“我现在学业重,实在没有时间照顾他们。”
“就是说你真的不想要他们?”
“我不是不想要……”
不知是急的还是心虚,彭泽远的额头上冒出一层薄汗,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擦了擦汗,继续说道:“我的想法是,如果苏绣不想要,那就麻烦她替我照顾三年,等大学毕业之后我一定回来把他们接走。”
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不可能一点感情没有,可如果让三个孩子真跟他回京,不但他妈那里没办法交代,就连平时的生活也会受到严重影响。
如今只能用缓兵之计解决问题。
“你可真会想好事。”刘萍枝快被气笑了,以前咋就没看出来他脸皮这么厚呢?
“我懒得跟你废话,现在给你两条路选,第一条路,离婚后带着他们走人;第二条路
,孩子我们养,但是必须改姓,你要和他们断了父女关系。”
这第二条路是苏绣想出的主意,她反复思考一夜才有了这个决定。
如此一来,他们的缘分就可以断得一干二净,以后能省去很多麻烦。刘萍枝也觉得不错,只要彭泽远同意了,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就算在大街上碰到了也能当作不认识对方。
“妈,他们是我的孩子!”彭泽远脸色渐沉,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苏家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我绝不同意他们改姓,更不会和他们断绝父女关系!”
“随便,你选第一个也没人拦着你,明天赶紧和我闺女把离婚证办喽!”
刘萍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把彭泽远气红了眼,他直接又把矛头指向苏绣,“你也是这样想的?”
面对男人的质问,苏绣淡淡点头,“嗯,我听我娘的。”
之前她还害怕这人会选择第一个,不过刚刚听了他们的对话,现在她敢肯定他最终一定会选择第二个。
因为孩子的去留问题没谈拢,这个话题只能先放到一边。接下来他们讨论的是离婚问题。
当初两人结婚时,彭泽远因为家里穷,没给过苏绣一分钱彩礼,反倒是苏绣带过来不少嫁妆。
四年婚姻,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
关于财产分割,他们能分的只有彭泽远去京市读书这不到一年的助学金。
苏敏在县里教育部门工作,大学生每月能发多少助学金她比谁都清楚。
像彭泽远所读的学校,每月会发放十五块钱和三十五斤粮票。
上学七个月,满打满算才挣一百零五块钱和二百多斤粮票。
如果对方说这钱都花了,他们也没地方可以求证。
但苏敏可不打算就这样饶了他,他们苏家人没那么好欺负!
“泽远,方才你也说了,是你对不起我妹,作为男人咱们要有担当才行,不管怎么样,你以后也不想落个抛妻弃子的名声吧?毕竟咱村的知青有一两个和你考上同一所学校的,到时候如果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可会影响仕途的,所以,我妹跟了你四年,你是不是应该把当初的
彩礼钱补上再谈离婚?”
彭泽远的人生规划是将来从政,这对他来说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可他身上只剩三十多块钱,要去哪凑那彩礼钱?
“姐,你也知道我的助学金是多少,你这个要求多少有点难为人吧?”
先是孩子的事,现在又扯出当年的彩礼钱,彭泽远变得有些心浮气躁。
“还有,我们夫妻俩的事,是不是应该我们自己解决比较好?”
这个时候,苏敏朝苏杭递了个眼神,接到暗示的苏杭撸起袖子就朝彭泽远大步走了过去,趁人不备他一记硬拳打在对方的鼻梁骨上,嘴里还在叫骂着,“你他娘的得了便宜还敢卖乖,今天不给你点教训是不是以为我们苏家人都好欺负?!”
彭泽远被打得脑袋“嗡”得一下,只觉得鼻梁酸麻疼痛,瞬间两股热流从鼻孔中流出来染红了唇边。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记拳头扫过脸颊,直接把他从凳子上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