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斗谷投靠李自成本就掺杂着投机的成分在里面,现在见李自成在开封城下受挫,他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当晚在闯王营中议事毕,一起吃过晚饭回到自己营里后,便召集他的狗头军师胡道人,二掌家混魔王,三掌家杜有为前来议事。
军帐内燃着红炭火,酒肉齐备,一斗谷在闯王营中并未吃饱,他对于那样寡淡的饭食确是难以下咽,就只做了做样子而已。
如今回到自己的军帐才感觉舒服了一些,他直接就坐在一个羊毛褥子上,面前一方短脚案几上摆着烧鸡和炖肉,还有温过的黄酒。
二掌家混魔王是一个粗人,原就是个泥瓦匠出身,因给一中富之家修建屋舍,嫌弃人家给的赏钱少了,便纠结一帮无赖趁夜潜入,屠戮一家九口,还奸杀了人家唯一的黄花闺女,劫掠财物后流落山间。
一年后便投了一斗谷,他做事心狠手辣,贪财好色,多不留活口,很快就在一斗谷手下崭露头角,他虽残忍粗暴,但对一斗谷却极为尊敬,因此坐上二掌家的位置,统管一队近千百人的步贼。
骄奢惯了的他,第一个便受不了李自成定下的那些个规矩,这时就开口说道“大掌家,咱看李闯王这边也不咋地,兄弟们拼死拼活的打下了洛阳城,那些个好东西都被他们闯营的人把持着。
又不许咱们自己打食,只是分给些零零碎碎的,连口热汤都喝不到嘴,这日子可越发的寡淡了,依咱看倒不如趁着现在的机会,咱奔南边去也破他几个大城,逍遥快活一番。”
一斗谷自顾自的啃着一只鸡腿,眼神却是看向军师胡道人,他的这位军师本是陕南一处道观里的道长,只因读过书识得些字,便被他给劫来做了帐前的军师。
他才喝了口黄酒,见一斗谷望向自己,便缓缓说道“我等原是来助李闯王攻略豫西的,非为投奔,与那些豫省当地的小贼不同,按说来去自由,随时可自寻出路。
然李闯王攻略开封不下,在城北又刚吃了官军的败仗,大掌家若是此时抛开李闯王,领着大家伙另寻出路,于情于理皆有不合之处。”
一斗谷这时才放下鸡腿,说道“军师说的在理,今晚议事时,李闯王也有退兵之意,咱也不急着一会,等他决定退兵的时候,咱便同他言说独自往豫南就是啦。”
他喝了口黄酒,又对杜有为问道“老三,瓦罐子那边逃来的弟兄都安置好了没?”
三掌家杜有为今年还不到三十岁,自打一斗谷起事时就跟在他身边,至今已有近十年了。
这杜有为长得并不威猛高大,但打仗作战却是极为勇猛,马上步下皆是了得,除了骑射骑战外,更是能在奔驰的战马身上往来纵跃,因此得了一个花名“跳涧虎”!
他对一斗谷最是忠心,也深得一斗谷的信任,所以这些年以来杜有为一直统帅着军中最为精锐的那四百多马队老贼。
这时见一斗谷问及此事,忙放下手里的蒸肉,回道“都安顿妥了。瓦罐子那边三千多人马就这样散了,也真是可惜!”
一斗谷的脸上满是惋惜之色,颇有些不解的说道“瓦罐子老哥那边三千人马,就算是对上贺疯子,他都能全身而退,咋说也不该全军溃散了啊!”
他接着喝了口酒,又对杜有为问道“可从哪些逃出来的弟兄口中问得些实情嚒,瓦罐子他们咋个就一战而没了的?”
杜有为答道“据说官军那边的骑兵很强,一直在外围兜截,步兵压根就没跑出来几个,到咱这边的都是瓦罐子身边的马队,五百余人才逃过来不足百人。”
他似乎想起什么,又放下酒碗,接着说道“对了。据一个逃回的头目讲,那官军中有一队精骑,全身披甲,连他娘的战马都披了甲,箭射不伤,刀砍不死。
一路横冲直撞,他们马队也只一个照面,就被冲得七零八落,且外围还有官军游骑往来兜截,许多兄弟都是在逃散途中被官军追杀。”
“你是说官军竟直接派步兵攻阵,而骑兵却只在外围兜截的嚒?”
二掌家混魔王满脸的不可思议,继续道“这官军的头领莫不是傻的?这他妈的也太奇怪了!”
一斗谷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才说道“这他娘的叫自信,格老子不简单嘞,幸亏李闯王派了咱们哥几个攻打城南,要不然……”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僵在那里,却面色铁青,连嘴唇都在微微发抖。
“当啷!”一声脆香。
原来是三掌家杜有为手里的酒碗跌落到了地上,他猛地腾身站起,大喝道“不好……”
就在这时,军帐门口处的毡帘也被猛地掀开,一个贼兵慌慌张张的闯进来,大叫道“掌家的,官军夜袭……”
与此同时,军帐外的嘈杂声音也随着毡帘掀起时传入账内,众人皆是面露惊慌之色,军师胡道人颤抖着说道“不能啊,何必舍近求远,绕到城南来了呀……”
混魔王和杜有为都是大声喊着“大哥……”
一斗谷也是猛然起身,将酒碗大力摔在地上,喝道“干,不管是谁,跟他娘的干啦!”
…………
原来,陈德他们并没有先打一斗谷的营门,他在营门外约五六十步的距离就停了下来,凭借着营门处微弱的火光依稀看见只有三十名贼兵守在此处。
他怕营门内还有贼军,一时打不开营门,那时大队骑兵不得冲进,夜袭便失去了突然性,便命十余名家丁趁夜色掩护,向营门左边二十步外摸了过去。
这伙陈永福的家丁摸到营墙边时,竟能听到营内贼兵的呼噜声,吓得他们赶紧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互相帮助着翻墙进去四个人。
他们的目标并不是这些熟睡的贼兵,便悄悄的在他们横躺竖卧的缝隙间穿过,沿着营墙边奔营门处就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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