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宁锡林说的这些话, 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他和金鹴华之间的关系,是不能透露给外人的。
其实宁锡林一直在为这件事情做铺垫,他渐渐和与路易.沙逊关系密切的洋人经理交好, 向他们透露出自己和金鹴华的私人关系不错,很谈得来。
然后在双方都熟悉起来之后, 宁锡林又向他们透露出金鹴华背景十分深厚。说金鹴华的父亲是总理,他未来的妻兄又是财务总长。他们做银行的, 要是有了这些人的支持, 做事情会方便许多。要是上面露出来点消息出来,更是会赚上很大的一笔,简直就是受益无穷。
而且金鹴华本身生意做得也很大,在海外还有着他们不知道的产业。对银行而言, 是一位十分优质的客户。
他是在喝酒喝多了之后,对着这些洋人用炫耀的语气说的。并不引人怀疑。但是实际上每句话都是陷阱。
路易.沙逊的计划之一就是获得银行券发行权。而这是需要财务部和国会的点头的。金铨作为总理, 在国会里面有很大的势力。而白雄起这个财务总长,就更不用说了。
宁锡林特意用了自己的话术, 在醉话里面暗示着这几个洋人管事,自己要去和沙逊先生禀告这件事情,一定会得到奖赏。并且还暗示这几个人, 说金鹴华是那种利益至高无上的人, 肯定不会向沪上那几家的老头子一样, 迂腐地和沙逊先生对着干,把钱往外扔的。
宁锡林暗示中说的那几家的老头子, 便是他们推出来挡在外面的几个商人。那几个商人家里的长辈曾经都死在了洋人手里, 和洋人有着生死大仇。仇恨加上金鹴华和花桑初云几家家主许诺的丰厚补偿,让他们下定决心冲在第一线为后面的人掩盖。
也因此,路易.沙逊虽然一直在探查和他作对的人的身份, 但是却一无所获。便是傻子都不会相信这几个人有反抗路易.沙逊的能力。但是因为他们就往前冲,咬死了半个真话也不吐,竟然还真的给后面的金鹴华掩盖了起来。
宁锡林知道,这些洋人经理听了他的话,一定会想要抢夺他的“功劳”,去路易.沙逊那儿禀告这些消息,并且为了保证自己的“功劳”,一定会把这话时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这件事情给抹下去的。
从而就可以把他身上的嫌疑降到最低。
一切都没有超出他的预料。
那些洋人经理的确是去抢这所谓的“功劳”去了,并且没有说出他在这件事里面扮演的角色。其实宁锡林已经把那些洋人经理把他供出来或者说路易.沙逊把他问出来的话应该怎么应对想好了。
但是万幸的是那些洋人经理演戏演得还不错,而且还真的完美地把他们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过程圆得十分圆满。
他们说,是听国际饭店的老板讲金鹴华特别喜欢他未婚妻。然后听着听着才听到这个人背后的势力很大。想着和他合作对沙逊先生实现计划有很大的作用。便立刻来向先生禀告了。
说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咱们银行的宁先生和金鹴华有交情,可以从他那儿着手。
这些洋人经理在路易.沙逊那边儿得了奖赏之后,还来宁锡林这里卖乖。说是听宁先生说您和金先生关系很好,便去和沙逊先生说了。沙逊先生有和金先生合作的意向。想来是要重用宁先生了。
捡了便宜还卖乖,这几个人也是够无耻的了。不过宁锡林心中也并不觉得厌恶。想来这几个得意洋洋的人还不是被他利用了一把?
所以说,大家都是天下老鸹一般黑。要是比起狡诈来,还真是谁也别笑谁。
果然,没过多久,路易.沙逊就过来找宁锡林了。和他说起了金鹴华的事情,并且向宁锡林暗示能不能把金鹴华引荐给他,介绍给他合作?
其实实际上就是像他和曹三祥以及陈大总统的合作一样,他拿出足够的利益来,换取金铨和白雄起的支持。
宁锡林表现出来一副有些懵了的样子,然后则是恍然大悟的神情,忙不迭地应了。然后问路易.沙逊,是不是要邀请金鹴华来参加路易.沙逊在不久之后举办的宴会?
路易.沙逊自然是欣然应诺,并且亲手写了一封请帖表示重视。然后让宁锡林派人把请帖给金鹴华送过去。宁锡林自然是让自己人过去送的。除了路易.沙逊的请帖之外,宁锡林还送了一封信过去。
金鹴华收到信之后,看到上面的“成了”两个字就笑了出来。这也是金鹴华今天如此谨慎的原因。
不能露出半点破绽,否则说不定就会鸡飞蛋打。
宁锡林现在过来邀请他,说是路易.沙逊想要和他交个朋友。他自然是欣然应下,和宁锡林一起去见这位沙逊先生。
也是去会一会,他的这位对手。
路易.沙逊坐在包间里面,等待着这位在沪上颇有些传奇名声的金家四爷。
在收集到这位金家四爷的资料后,他不得不敬叹一声。年纪轻轻闯下来这么大的一片家业,可不仅仅是一份好家世就够了的。就说那海森堡家吧,他们家的那个老不死的阴险狠辣,可不会跟一个靠着父祖的草包合作。
正是因此,他对来人也好奇了起来。
面前是加了冰的威士忌,耳边是留音机放出来的巴洛克风格的钢琴曲。路易.沙逊心中回忆着这位金先生的资料,那边儿侍者就已经把门开到:“两位先生,请进。”
路易.沙逊起身欢迎客人。金鹴华和宁锡林并肩走了进来。两个人都看向了对方,但是双方都是不露声色,眼中也没有半点其他的情绪。
都有着一身极好的养气功夫,用华夏人的话说就是喜怒不形于色。
金鹴华没有想到无论是资料里面还是在威廉.海森堡的嘴里都是个狠辣阴险的毒/品贩子的路易.沙逊竟然是一副金发碧眼、风度翩翩的绅士形象。
路易.沙逊也很惊讶,因为他没想到,金鹴华年纪轻轻就如此老成严肃,想来想仗着他年轻,坑他一把的打算是成不了了。
金鹴华今天穿了一套灰色的西服,手上的手套是上好的鹿皮制作的。现在到了室内坐了下来,金鹴华便把那手套摘了下来表示礼貌。路易.沙逊为他和宁锡林倒酒,宁锡林则是为双方介绍了起来。
路易.沙逊自然是客套地说着久仰久仰,金鹴华也回见到沙逊先生真的是额安分荣幸。
两个人都知道今天的见面另有目的,双方也是奔着自己的目的来的,并没有真的要交朋友的意思。于是扯着扯着,路易.沙逊就把话题转到了金铨的身上。
“令尊为华夏呕心沥血,当真是让我十分敬佩。”路易.沙逊对金鹴华道。这些尊称路易.沙逊用得很好。因为他想把华夏打造成为他的一个大本营,从这里捞到更多的利益。所以他这一年来恶补华夏文化,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华夏通。
金鹴华喝了一口威士忌,然后道:“家父曾说过,为国为民,焚膏继晷案牍劳形也是应该的。我曾劝过他远离官场好好休养一下自己的身体,但是他是不愿意的。”
说完之后他轻笑道:“这也正常,家父他忙了这么多年,一直在发号施令,要是一朝闲下来,也会不适应。我找了医生帮他调养身体,身子骨儿也硬朗了许多。想来还能干上许多年。”
路易.沙逊听到这里,笑了笑。然后道:“便是大不列颠的女王陛下也是不想放下手里的权力给议院的!金老板别怪我说话难听,这些政治家那个不爱权呢?女王陛下是,我家那个在伦敦做议员的叔叔是,想来令尊也是不愿意撒手的!”
金鹴华往自己的酒杯里面加了两块冰,然后道:“这没什么,父亲有雄心是好事情。老年人若是没了雄心没了目标,那一股子气泄了下来,身子骨儿也就要越来越糟糕了。”
路易.沙逊笑道:“想来令尊年纪也不小了,到时候退下来也就可以让你安心了。只是还没有登临绝顶,是不是会有些遗憾?”
金鹴华看着路易.沙逊,淡淡地道:“到了年纪好好休息也是好的。正好我在国外的产业现在渐渐运营了起来,到时候我也能够带着父亲和母亲一起出去游览一下泰西世界。国外人情风景和华夏俱不相同,想来也足以让父亲开阔心胸,慰之襟怀。”
路易.沙逊看着他无论如何暗示金鹴华都能够扯到金铨的身体上面去,便知道对方已经猜到了他的意思。只是不愿意开口,走他的剧本让他占据主动罢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他来开口了。
毕竟是来谋求合作的,不开口说话,怎么商量合作事宜?
于是他道:“金老板,我甚是敬佩金总理为国为民的情怀。有意帮助金总理更上一步,成为你们国家最高位的领导人。条件则是让你父亲帮我一个小小的忙,你看怎么样?”
金鹴华听了他的话之后瞳孔微缩,路易.沙逊见了后便以为他是心动了,露出一个笑容来。
李先生说支那人都是官迷,听到升官握权都会动心。果然是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