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鹴华亲手给令鸥倒了一杯茶, 轻声对他道:“令老板这也太拼了吧?”
为了迷惑洪宝安,令鸥这些天半点儿荤腥不沾,整宿整宿地不睡觉, 每天出门都带着他那副苍白憔悴的妆容。这么折腾下去就是个好人也要被折腾病了。
令鸥道:“洪宝安就是一只老狐狸。我不装的像一点,他怎么会相信我真的走投无路了?不瞒您说, 我这两天装病的时候冷眼瞧着,我那宅子里面可是有不少洪宝安塞进来的人。等到这一茬过去了, 我就把他们全都辞了。”
至于他们家里那些买进来的丫鬟下人要如何处置, 令鸥没有说,金鹴华也不会不知礼数地去问。
金鹴华只是对令鸥道:“你把你的那些布装好了。到时候用我订下的那几列运货火车把那些布运到津门。对外就说宣称那些布是我从南边儿往津门那边儿送的建筑材料。”
令鸥听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向他汇报道:“我已经把要运往津门的布送到了一处只有我知晓的秘密仓库里面了。至于明面上的仓库我也伪装好了。在明面的仓库里装布的箱子中顶上是布,下面装了和一箱布重量相同的东西。这些都是由我的亲信亲手做的,这些人都很可靠。”
令鸥坐在沙发上, 虽然笑着,眼神里却是有些冷的。只听他继续道:“四爷放心, 就算我的这些亲信不可靠也没关系。他们现在全都在我的别院里面住着,由一位哑仆给他们每日造饭。等到此事事了之后, 我会给他们足够的大洋做补偿。消息不会露出去一星半点儿。”
金鹴华听了之后笑了,令鸥就算是再表现的如同一个儒雅君子,骨子里面也是有狠劲儿的。要不然在这群狼环伺的商场里, 他是怎么守下自己的家业的呢?
他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笑道:“为我们未来的成功, 干杯。”
令鸥的布通过金鹴华的列车暗度陈仓,一车车地运到津门。而令家仓库里面的布匹好像也是丝毫未少的样子, 并没有让那些被塞到令家的探子们发现到不对。
外面渐渐有了有了令鸥急病了的消息。就在这个时候, 包括汇丰和花旗等英资美资的银行开始上门催债,让令鸥把贷款还给银行。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所有人都知道令鸥他的钱全都投到了生丝和原棉的市场里面。现在他的布和生丝棉花没有布庄商行和纺织厂收, 东西卖不出去本钱就回不来。本回不来,令鸥哪里有流动资金还给这些银行?令家是有钱,但是一有钱就置了产,现在手头哪里有那么多的钞票大洋?
据说在百乐门里的舞女夜莺儿都和令家的三公子分了手,投到了一个盐商的怀抱里。更是给这场残酷的商战添上了一些旖旎的红粉传说。
还好令家自己的布庄还能卖布。令家的布庄在江南的名声很响,老百姓都认他们家的字号,因此还能卖上一些布。可是这生意回钱太慢,可谓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也解不了令鸥的燃眉之急。
就在众人以为令家这回是要伤筋动骨、元气大伤的时候,洪宝安终于彻底地把自己的野心展露在了众人之前。
一家家江南的布庄改头换面,挂上了瑞泰和的牌子。这些布庄全都隶属于瑞泰和纺织公司,是这家公司的门面。
这些瑞泰和公司的店面专门卖洋布,那些洋布又细又软,关键是还比市价便宜。
老百姓们哪里知道他们只见的种种争斗?哪里又分得清什么国货洋货?一年到头在田间垄头刨食儿,在工厂市井挣一口饭。辛辛苦苦干了一年也攒不下几块大洋。如今有了这么便宜的布,大家还不是抢着去买。
洪宝安来了这么一下子,令家最后的一条出路——他们家的布庄,也彻底赚不了钱了。这时候众人才恍然大悟。这洪宝安哪里只是在搞令鸥?他是要彻底把令鸥给搞废了。
踏着令鸥的白骨,登上江南纺织业的王座。
洪宝安一时之间春风得意,志得意满。
他的瑞泰和此时股价疯涨,布庄里面的洋布也风靡一时。令鸥的布匹生意被洪宝安抢走了大半,洪宝安的洋布迅速抢占了江南布匹市场。而洪宝安也成了这段时间里上海滩这个功利场里面最耀眼的名字。
金鹴华十分谨慎地把手里瑞泰和的股票全部卖掉。现在瑞泰和的股票每天都在涨,人人都看好,几乎已经到达了一股难求的程度。金鹴华的股票很快就全都卖了出去。虽然说这家外资色彩浓厚的纺织企业的股票一开始就不便宜,但是因为现在疯涨的态势金鹴华在一买一卖之中还是大赚了一笔。
这只是他剪的第一次羊毛。
洪宝安的瑞泰和生意红火了两三个月,布庄这边儿基本上就是在赔本赚吆喝。但是公司股票飞涨带来的利润和即将占领整个江南纺织业市场带来的预期收益让洪宝安和他背后的那些外国资本家与洋行大班都十分满意。
外资银行逼迫令鸥还钱的姿态越来越高,态度越来越不好。看向令鸥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垃圾。甚至令家的钱庄都遭到了严重的挤兑潮,有许多储户站在令家的宝和钱庄外面要求令鸥快点儿把他们的钱全都还回来。
好像就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面,令鸥就已经从那个意气风发的大老板变成了过街老鼠一般,人人避之不及。
洪宝安这天正在小花园里面给自己喜爱的十八学士剪枝,突然间自家的管家小跑进了花园,口中道:“不好了,老爷!不好了!”
什么叫做老爷不好了?管家都在洪家做了多少年,怎么还不知道他的忌讳?这么大咧咧地喊着不吉利的话?
洪宝安最近正是心情好的时候,听到了管家说了不吉利的话后只是皱了皱眉头。
这要是往常,洪宝安听到了这样的话,一定是要惩罚管家的。最少也要骂他两句。但现在他的心情十分不错,因此只是皱了皱眉就抬抬手放了过去,然后开口问管家道:“怎么了?”
管家也顾不上行礼和那些有的没的了,他立刻回到:“老爷!今天几家银行的老板突然传了信来,今天早上,令鸥他突然之间把债全都还上了。而且令家的布庄今天也降了价!令鸥他现在根本不像传说中那般病恹恹的,反而很精神,只是瘦了许多,气色也很好。今天早上令鸥甚至一口气巡视了十家店铺。”
洪宝安一时之间心思百转。令鸥这是怎么了?是得到了贵人相助,还是决定破罐破摔?总不可能是他看穿了他们的圈套吧?
此时已经到了一年一度收获生丝和原棉的季节了,现在可不能出差错。他能不能够坐到纺织业之首的宝座就在于他今年能不能够把令鸥给彻底打下去,然后购入大量生丝和原棉,从而获得定价权。要是做不到,他的最终目的就落空了。他一定要查清楚,令鸥他到底是怎么了。
洪宝安还没有查清楚令鸥转变的原因,令鸥就已经开始了他的最后一战。
金鹴华那边儿一把所有的布运到津门投入生产后就给他付了第一笔货款。一笔一笔的货款逐渐被送到他的手中。等到货款全被送到他的手里的时候,今年棉花和生丝开始收获,洪宝安的洋布也卖了许久。
而与这两件事情相伴而来的就是,他令鸥翻身的机会也到了。
也不愧他战战兢兢地演了这么久的戏,遭了这么多的罪。受了洪宝安这么大的欺辱和逼迫。
洪宝安如此狼子野心,恶毒绝情。也到了他令鸥还几分颜色回去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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