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鹴华兄弟二人回到家里之后,金鹴华并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澄园。
澄园是金铨见外客和处理公务的地方。金燕西看他往澄园那边儿走,心里好奇自家四哥去找父亲干嘛。但是他又害怕父亲的威严,不敢跟着去。因此他只是和金鹴华告了别后就回自己的房间里面睡觉去了。
在走向自己的房间的路上,金燕西还在想,这么晚了,四哥来找父亲干什么?
金鹴华很快就到了澄园,书房门外守着的长随得知他要去见金铨,小步跑进去进去通禀。没过多大会儿,那长随出来恭声道:“四爷,老爷让您进去。”
到了屋内,屋里伺候的书童麻利地端上了热茶。——这处没什么机密,因此才有书童伺候。
金铨的秘密全在一间书房之中,而那间屋子的钥匙,除了金铨,只有金太太手中才有。
“才回来?”金铨笑道。
金鹴华请了安后道:“是。”
“去见了白家小姐。”虽然是在问他,却是极其肯定的语气。
金鹴华毫不推诿地直接应了:“是。”
金铨道:“儿子。”
金鹴华疑惑地看向了自己向来庄严肃穆的父亲。心里想着父亲是要和自己说什么?要是父亲介意秀珠和燕西那段说不上是恋爱的恋爱,自己就把所有过错安到自己身上。
是自己卑鄙,爱上了白家小姐。
金铨看着自家儿子的脸色越来越严肃,心里好笑。他想了想,竟是把自家儿子的现在的心里活动猜到了个七八分。
然后他好奇地问道:“你和白家小姐说话的时候,也是每天说的话就是是,不是。除了正事以外说不出来多少话吗?”
金鹴华看向金铨,意思十分明显。您就跟我说这?
金铨十分认真地看回去,表示对,就这。
于是金鹴华看向自家父亲,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父亲,不是。”
我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和白家小姐说话。
金铨扶额。
不过也还好吧,现在说的这句话还加上了两个字。看,他的话已经从“不是”变成了“父亲,不是。”
果然十分简洁。
他记得鹴华谈生意的时候挺能说的啊?怎么现在的话这么简短?
老泰山明明是个妙语连珠的人物,有着舌战群儒的本事。结果老泰山养大的自家儿子怎么这么......这么“寡言”?
金铨终于不去逗他这个根本逗不动的儿子了。他开口说起了正事:“这么晚了来找为父,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和我讲吗?”
金鹴华道:“父亲,我想和白家小姐订婚。”
???
金铨本来以为他现在过来是要来和自己说他喜欢上白家小姐了,以后可能要和她在一起。或者过来和自己说他什么时候离开北平前往沪上的事情。
但是任他怎么想,也没想到他竟然和自己直接说要自己要去和白秀珠订婚。
金铨脸上没有任何变色。他在官场上几度起起伏伏,留过洋,也经过革命。如今不过是小儿女订婚的事情,怎么可能让他大惊失色?而且他相信鹴华每做出的决断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不会意气用事。
“怎么这么突然?”金铨问他。
金鹴华敛了敛眸,端着手中的盖碗,然后道:“儿子年后就要回沪上,再次回京不知何日何时。把婚事定下,也好安心。”
金铨其实从心里是愿意鹴华早点定下来的。如今小儿子燕西都到了议亲的时候了,鹴华却一直没有娶亲的意思。他一直都很着急。先成家后立业,虽然霍去病说过“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但是没有成家怎么能够让他们当父母的放心。
父母之命不可违,但他知道鹴华的主义正,也不想给儿子塞一个他不愿娶的女子最后造出来一对怨偶。因此只盼着金鹴华早点开窍,也好让他放心。
鹴华娶白家小姐,他心里是觉得很好的。先不说什么儿女情长,风花雪月。只说白雄起心机谋算都是上乘,这些年在官场上的青云直上。他就觉得这门姻亲对金家来说,是十分有利的。
而且燕西和白家小姐分手,让人家姑娘伤了心。白家的老爷去得早,白雄起和他妹妹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把他妹妹当眼珠子疼。他也担心白雄起会对金家怨怼,从而结仇。
而鹴华和秀珠订婚的话,所有的问题就迎刃而解。
“你打算什么时候订婚?”金铨问他。
金鹴华道:“腊月二十。还劳烦父亲母亲帮我,前去白府提亲。”
金铨讶异:“这么早?”
金鹴华道:“父亲,年后过了初三,儿子就要回沪上了。”
腊月二十三之后,各家就要准备年节的事儿了。若是鹴华初三便走,那他把日子定在腊月二十,已经是尽可能地留出足够的准备订婚的日子。
“我查了黄历,腊月二十是一个好日子。”
金铨道:“好,我会和你娘去说这件事儿。一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金鹴华道:“多谢父亲。”
金铨笑道:“回去睡觉吧,天色不早了。”
金鹴华看着金铨:“父亲也是。”
当天晚上,金铨回房休息的时候对金太太道:“夫人。”
金太太问他:“老爷什么事情要和妾身说吗?”
金铨道:“老四和我说,他想和白家的小姐订婚。”
金太太脸上有几分讶异之色:“秀珠不是和燕西......”
金铨平躺在床上,眼睛已经合上。只听他道:“那是老三家的想要撮合秀珠和燕西,浑说的。秀珠和燕西不过是哥哥妹妹的情谊罢了。”
金太太道:“老爷怎么起了要让老四和秀珠订婚的念头了?”
金铨慢悠悠地转过身来看着金太太笑道:“哪是我起了意?是咱们家那好像修了禅的老四想要娶白家小姐的。”
金太太惊讶道:“老四和白小姐,自由恋爱?”
她是真的好奇,不是装出来的讶异。
她听到金铨和她说了这门婚事,本来是以为老爷是要联姻的。
这联姻对象是老四,虽然说难以理解,但是也不难让她想通。她听说燕西和秀珠闹掰了。老爷若是想着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缓和和白雄起的关系也是正常的。
白雄起不会不满意。毕竟老四如今事业有成,而燕西还是一个尚未立业的公子哥儿。而老四感情淡漠,对这件事情不会拒绝。他根本对娶妻没什么欲望。还记得四五年前老三娶秀芬的时候,她特意问了老四想娶个什么样的妻子。而老四的回答简直是让她这个当娘的忧心。
——省心就好,儿子无所谓的。
后来老四出国读书,后来回来做生意。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和哪个女子近些过。要知道他们家是个新式家庭,不挡着孩子们恋爱的。
没想到这么多年的铁树居然自己开了花,她这个当娘的还一点儿都不知道?
金铨道:“我怎么知道老四的事情?不过这门婚事对老四来说好处很大。先不说白雄起他现在没孩子,就这么一个妹妹,爱的如珠似宝。就说他白雄起的太太不是咱们华夏人,就算他太太生了孩子,这孩子在官场里面也是不好混的。鹴华娶了白家小姐,好处多的很。”
“白雄起不是好与的人物。我和他虽有师生之谊。但是太太你也知道,我们当年庇护他,也是因为先去的白家老爷拿出的利益足够动人心,温情没有多少的。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白雄起和金家一刀两断也不是不可能。”
“因此这提亲和订婚,太太都拿出体面来。要给白家十二分的面子。一来我金家不差那点子金银财宝。二来是要给足了白雄起面子。三来事情办得体面,也是给小夫妻俩长脸,给咱们金家长脸。”
金太太道:“我知道了,老爷放心。我心里清楚,婚姻是两姓之好。人活这一辈子,不就是求一个子孙和乐?我呀,一定会给孩子们安排的顺顺当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