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鱼有点儿发愁,明天下午就要去拿货了,这意味着,最迟明天中午,他得找好可以租的房子。
今天大约是不行了,他这两天一边走一边问,没少找人打听,都没找到合适的。
之前倒是遇见个带他去看房的,房子怎么样暂且不说,两人当着沈鱼面就眉来眼去,小眼神甩个不停,沈鱼心头一跳,找了个借口说喊家长来看看,转身就跑了。
他那是要放货的地儿,就这么点儿钱,经不起折腾,要是房子有问题,丢了货,他哭都没地儿哭去。
沈鱼都开始犹豫,要不要转头去市中心那边,好歹那边的楼房大都是单位的房子,安全性比较有保障,房租高点儿也就高点儿了。
就是那种房子不太好租,一般情况下直接分给职工住了。
今天要是找不到合适的,明天上去就去市区那边看看。
沈鱼下定决心,又找了一路,依旧一无所获,只能怏怏地去捡了两块煤。
回去的路上,沈鱼敏锐的发现,有人跟着他。
他假装没注意,走到个巷子拐角,闪身就进去了。
片刻后,一个矮瘦的身影出现在巷子口,没敢直接进去,对着巷子探头探脑。
巷子有点儿黑,他没看见沈鱼去哪了,犹豫了一下,迈步走进去,巷子里空荡荡的,他迟疑了,脚步顿住。
此时,趴在墙头的沈鱼看见跟着他的是个比他还矮还瘦的男孩,稍稍放下心,从墙上跳了下来,落在男孩身后。
脚步声吓了男孩一跳,他转过身,眼神警惕地看着沈鱼。
“你跟着我做什么?”沈鱼问。
他发现,这个男孩他见过,那黑黢黢的脸和手,分明就是刚刚在铁轨旁遇见过的捡煤小孩中的一个。
那些捡煤的孩子,有些品行恶劣的大孩子会欺负小孩,抢走他们捡到的大煤块,小孩子们就只能抱团。
男孩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样子,比沈鱼还低一个头,总不会是来抢他手上两块煤的吧?
男孩低着头不说话,沈鱼挑了挑眉,弯腰捡起扔在一边的两块煤,转身就走。
“等等……”男孩追了上来。
沈鱼停
下脚步,静静看着他。
男孩犹豫片刻,小声道:“你要租房子吗?”
沈鱼心中一动:“你家有房子要出租?”
男孩抠了抠背篓的带子,点了点头:“有,我家租房子,就是……有点儿旧。”还有点儿小。
“能让我先看看房吗?”沈鱼问。
“可以,你跟我来。”男孩黑黝黝的眼睛亮了一下,跑到沈鱼前面给他带路。
路上沈鱼简单问了一下,男孩叫小冬,并不是沈鱼以为的十岁,他已经十三了,跟沈鱼一样,营养不良,所以看着格外瘦小。
至于家里的情况,小东不肯多说,沈鱼也就没有追问。
两人走了约莫十来分钟,终于走到一片房屋低矮的居民区,这一片的房子都十分老旧,墙皮斑驳,露出里头的墙砖。
路也坑坑洼洼的,靠近房屋的地方有很多这里住户自行搭建的窝棚,有的里面还住着人。
沈鱼脚步迟疑,该不是要租窝棚给他吧,那墙板一推就倒,别说防盗了,啥都不防啊。
“快到了。”小冬一边带路一边回头看沈鱼,眼里透着担忧,很怕这里的环境把沈鱼吓走了。
沈鱼这段时间来捡煤,他自以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招人眼,实际上关注他的人可不少。
老远来一趟,只捡两块煤,奇奇怪怪的,但看起来应该不是家里缺煤。
虽然背的包特别丑,但仔细一看,那些布都是新布,不是用坏了的衣服抹布重新改的。
还有他身上的衣服,一个补丁都没有,可见跟他们就不是一路人。
秉持着“来都来了”四字真经,沈鱼跟着小冬又走了两三分钟,最终停在一个小院子门口。
“就是这里。”小冬带着沈鱼进去,院子中间的空地约有十多平,四周靠近屋檐的地方摆放了一些杂物,角落里搭的也有窝棚,院子中间还有口井。
空地上,竖起的竹竿上拴着晾衣绳,有个年轻姑娘正在晾衣服,一边还有个婶子在点炉子。
见小冬带了个生人回来,年轻姑娘好奇地看过来,婶子也放下手上的活,大大咧咧问道:“小冬,这谁?”
小冬犹豫了
一下,老老实实道:“余婶,这是来看房的。”
“哦,也是,你们家那房子,租出去也行,合适。”余婶子这么不咸不淡的接了一句,沈鱼觉得还挺有意思,看来这婶子跟小冬家关系不错,一点儿话音都不露。
此时右手边的一间屋子里,跑出来一个小姑娘,站在屋檐下,巴巴的喊了一声:“哥。”
小冬介绍道:“这是我妹妹,小夏。”
“这几间是我们家的房子。”小冬指着右手的那一排屋子介绍道。
这个小院本就不大,所以说起来一排有几间屋子,实际上都很小,稍微大一点儿的是门口正对着的那一排。
“要出租的是这一间。”小冬牵着妹妹,推开了靠近大门口那个拐角的房门。
沈鱼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房子很小,大概只有七八平的样子,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有一个窗户,光线还可以,小冬说得也没错,确实很破旧,好在屋歹说,人家才同意他去试试,后来一试就试上了,干了挺长一段时间。
只是他那条瘸腿毕竟不健康,长时间踩踏
板,负担太大,他挣了点儿钱之后,就换了工作。
小冬家里这个缝纫机,款式比较老旧,但明显保养不错,而且功能完好。
这就够了,沈鱼当即下了决定:“缝纫机一起租,旁边那个房子我就租了。”
“好,好!”小冬喜不自胜,小夏也跟着眉开眼笑,露出一对甜蜜蜜的小酒窝。
“你们家大人呢?还是你就能做决定?”沈鱼问。
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余婶子开口道:“小冬家里就剩个老奶奶了,他奶奶不在家,他是家里的男子汉,家里的事他能拿主意。”
小冬挺起单薄的胸膛,用力点头:“对,我能做主。”
“那你这个房子,怎么租?”沈鱼问。
小冬想了想,试探道:“一个月一块钱行吗?”
之前他听人说,有个二十多平房子出租,也才两块多钱一月呢,他们家这个这么小。
“要不然,八毛也行。”小冬终归是不好意思。
沈鱼:“……”
虽然能便宜一点儿是很好,毕竟他现在资金也不充足,但占人家小孩便宜,还是有点儿亏心。
“这样,我给你一块五,你租我四十天,可能会续租,到时候如果还有别人要租,得优先租给我。到时候缝纫机我就不用了,但这四十天,缝纫机得归我用,我保证不给你们弄坏了。”沈鱼说。
小冬用自己没念过多少书的脑瓜来回算了几遍,都是他占了便宜,很搞不懂沈鱼为什么这么提议,只能归结于,他是个好人。
而且他们家这破房子,除了沈鱼,还有谁会租啊,沈鱼愿意续租,那是好事。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沈鱼当场付了一块钱定金,拿到了钥匙——没错,不光不用连押一付三,连租金都不用给全。
临走的时候,小冬非要把他捡的一背篓煤送给沈鱼,沈鱼没要,他坚持给沈鱼换了两块更大的。
沈鱼:“……”
他特意挑的不大不小的煤,就是为了既能应付过去,又不便宜肖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