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陵春本就身体残缺,平日面上虽不显,心?中却是?敏感多疑的。再则公孙琢玉经常在外办案行走,难保哪一?日就被什么风月女子勾了去,对方如果真去嫖.妓,那可是?十足十戳了死穴。
公孙琢玉摸了摸鼻尖,全程都不敢吭声。等回?到府上,关起门来,这才对杜陵春解释道:“司公可莫听旁人胡说八道,我最是?洁身自好不过,怎么可能去青楼呢。”
杜陵春心?想你去的难道还少了么。他没有说话,解开衣带,褪了外裳,随手扔到一?旁。而后上前,竟是?一?把将公孙琢玉推到了床上。
公孙琢玉躺在床上眨了眨眼,有点懵,慢半拍的出声:“……司公?”
杜陵春撑在他身侧,居高临下的睨着?他,声音沉凝:“还敢去嫖.妓吗?”
公孙琢玉心?想我压根也没去过啊,老老实实摇头:“不敢了不敢了。”
杜陵春稍见满意。他缓缓俯身,亲了公孙琢玉一?下,绯色的衣袖落在对方身上,带着?丝绸特有的冰凉顺滑。
公孙琢玉顺势搂住他的腰身,一?个翻滚颠倒了上下位置。杜陵春在这种事?情上总是?有些放不开,平日甚少这样主动。
公孙琢玉解开了他的衣带,在他耳边轻轻啄吻,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间?,带起些许痒意:“司公今日是?怎么了?”
他故意磨蹭,惹得杜陵春有些难耐,轻轻踢了他一?脚:“少废话,问那么多做什么。”
公孙琢玉指尖绕着?杜陵春的一?缕墨发,心?想真是?不懂情趣。一?把将他拉入怀中,而后在杜陵春的闷哼声中拥紧了他。
杜陵春每到这个时候,就陡然?无力起来。他眼神沾染了情.欲,苍白的皮肤渐渐泛起红晕,妖冶惑人。声音也不似白日里阴沉沉的带着?算计,哼哼唧唧,尾音柔腻。
杜陵春情.动时,懒洋洋低唤他的名字:“琢玉……”
墨发绸缎似的倾泻下来,蛇一?般蜿蜒缠绕。公孙琢玉抱着?杜陵春的时候,偶尔也会生?出“这样就够了”的念头,那些名利浮云一?瞬间?
也远了开来似的,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他不是?这个朝代的人……
总该求些什么东西,才能让自己有力气活下来,名利,或是?富贵。
公孙琢玉有时候也会怕,怕自己现在所?经历的不过只是?一?场梦。江州二十余年的人生?是?假的,官位是?假的,杜陵春也是?假的。一?觉醒来,他仍然?只是?现代人。
他用力吻着?杜陵春,将对方弄得低泣呜咽。
忽然?想起李煜的诗……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大?概公孙琢玉平日笑嘻嘻惯了,眼中陡然?出现那么片刻的深思,便?格外引人瞩目。杜陵春实在连动动手指都困难,他察觉自己身上的狼藉,飞快拉过锦被盖住,这才重新靠回?公孙琢玉怀中。
公孙琢玉知道他心?底还是?介意,但好在没有以前那么敏感,也只当没看见,将杜陵春往怀中揽紧了些。
杜陵春懒洋洋闭着?眼,声音沙哑,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思:“那几名刺客不是?都放了么,又是?为了什么不高兴?”
公孙琢玉只是?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执着?于?升官了,不自觉咬了咬指尖,叹气自言自语道:“司公,我以后想青史留名怕是?难了。”
真让人忧桑。
杜陵春睁开眼,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你想青史留名?”
公孙琢玉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想还是?不想了,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想吧。”
杜陵春用指尖摸了摸他下巴:“为什么?”
公孙琢玉觉得如果能成为历史名人还是?挺酷的:“嗯……能留名后世。”
不过需得功绩显赫,身居高位者方能留名史册,公孙琢玉怕是?不太行了。
杜陵春倒不知道他还有这种想法,捏住了公孙琢玉的下巴,微微勾唇:“傻子,青史不能记你一?辈子,”
他倾身,缓缓吻住了公孙琢玉,唇瓣微凉,停顿那么片刻才低声道:“但是?我能……”
他可以记住公孙琢玉一?辈子。记得他的模样,记得他的
好,记得他的坏,记得他一?切的一?切。人生?百年,直到死后带入棺中,随着?尸体记忆一?同腐朽。
也记得他,曾经来这个陌生?的朝代走过一?遭……
公孙琢玉黑亮的瞳仁静静看着?他,喉结上下滚动,忽然?抱紧了杜陵春,力道大?得让人险些喘不过来气。
杜陵春以为公孙琢玉会说些什么,但事?实上对方什么都没说,只是?将他紧紧锢在怀中,密不可分。杜陵春挣扎不开,无奈斥了他一?句:“又发什么疯。”
公孙琢玉将脸埋在他颈间?,轻轻的、轻轻的蹭了蹭,过了许久才抬头,慢吞吞道:“哦,就是?没想到原来司公也会说这种没羞没臊的情话,是?不是?也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杜陵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有多暧昧,耳根一?热:“小混账,休得胡说八道!”
他羞恼的想起身,却被公孙琢玉按住不得动弹,只听对方认真低声道:“司公说吧,我喜欢听。”
公孙琢玉说完将锦被拉上来,牢牢裹住二人的身躯,挡住了夜间?袭来的寒气,毫无芥蒂的紧贴着?杜陵春的残缺,恍惚间?抚平了对方难愈的旧疾。
杜陵春仍旧难堪,却没有第一?次难堪到近乎想死那么强烈,有的仅是?微微的酸,些许的涩。最后徒然?无力的抱住公孙琢玉,有一?种宿命般的感觉。
公孙琢玉垂眸,轻轻与他说话:“司公,若要在这个世道当一?名好官,前路是?否坎坷不平?”
杜陵春心?想他到底还是?有了这种念头,一?时竟也说不上讶异。静默片刻,闭眼道:“……你若想走,我护着?你,自然?一?路平坦。”
公孙琢玉闻言笑了笑,往他额头上亲了一?下:“那不行,司公做坏人,我也做坏人,咱们一?个好一?个坏,看着?不像一?对。”
是?了,一?个公正廉洁的清官,一?个声名狼藉的宦官,在外人眼中,怎么也牵扯不到一?起,堪称云泥之别。
杜陵春捂住公孙琢玉的嘴,不想再听他自言自语的神神叨叨:“安静些,睡觉。”
池子里
的翠羽鸭都没他吵。
公孙琢玉哦了一?声,只好乖乖闭眼睡觉,依旧是?三秒入睡。杜陵春听得他呼吸沉稳了,这才缓缓放下手,借着?朦胧的月光,在黑夜中打量公孙琢玉,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这样也好……
公孙琢玉有能力做一?名清官,自己也有能力护着?他。官场沉浮,又有几人能像他们如此。
他做他的来时路,他全他的身后名……
浅秋时节,枫叶已?经渐渐的红了,枝叶伸展,险些染红天边一?角。杜陵春翌日清早便?进宫了,叶无痕等人被放走,自然?需要有个交待,胡乱诌说他们坠崖而死又或者葬身火海,轻易便?可蒙混过去,皇帝又不可能真的细查。
只是?杜陵春睚眦必报,在这个时候也不忘坑洪侍郎一?把,言说他看管不力,让囚犯从刑部?大?牢逃了出去,自己听闻消息一?路追至城外,也没能把人抓回?来。
他根基深厚,再则有贵妃这条裙带关系,皇帝自然?不会把他怎么样,反而出言安抚,赏赐了不少东西,将洪侍郎好一?顿斥责。
杜陵春这边在朝堂上寻洪侍郎的晦气,那边公孙琢玉已?然?带着?衙役去了洪府,当着?围观百姓的面,亲自叩响了洪府大?门。
看门的家丁打着?哈欠来开门,心?想是?谁这么可恨,大?清早的便?扰人睡梦。谁料开门一?看,却见大?队佩刀衙役威风凛凛的站在自家门口,不由得吓得后退了一?步。
公孙琢玉一?身绯色官服,身长玉立,笑眯眯的样子压根不像来找茬的:“本官乃京兆尹公孙琢玉,前日发现一?具被制成人蜡的女尸,经查验过后才知是?洪府的丫鬟,现怀疑洪老夫人有杀人嫌疑,劳烦你去通传一?声。”
洪家到底有官身,若换做平常人,公孙琢玉直接传唤到堂了,何须亲自上门。他声音不大?不小,围观百姓刚好都能听见,闻言顿时炸开了锅。
“人蜡?什么是?人蜡?”
“这还不懂吗,将人活生?生?做成蜡烛,实在是?阴毒至极!”
“真的假的,没想到洪家居然?也会做这种
事?儿,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瞧瞧他们怎么说吧。”
大?邺律法言明,不可私自打杀仆役,倘若奴婢真的犯了大?错,也需主家呈报官府,获准后才可谒杀。女尸思云并未犯错,却被无故做成人蜡,真追究起来,洪家免不了要担上罪责。
家丁一?瞧见这种阵仗,慌不迭的跑进去通风报信了。洪老夫人因着?时常念佛,清晨起得早些,陡然?听闻仆役来报,说公孙琢玉要来捉她归案,手中的念珠都扯断了,噼里啪啦散了一?地?。
洪老夫人死死盯着?前来通报的仆役:“你说什么?”
仆役噗通跪地?,头都不敢抬:“回?老夫人,京兆尹带着?大?班衙役堵在了府门外,说……说您将思云做成了人蜡,枉害人命,要您过堂审讯。”
“笑话!”
洪老夫人重重拍桌,气得面色煞白:“区区一?个奴婢,死了便?死了,他竟真的敢查上门来,这是?不把我洪家放在眼里,速去请老爷回?来!”
仆役欲哭无泪:“老夫人,老爷办差不力,今早就被陛下传召入宫了,现在还没出来呢。”
洪老夫人闻言眼中精光乍现,拄着?拐杖从座位上起身,冷笑连连,面容苍老,却不见半分慈祥:“公孙琢玉分明是?故意挑这个时候过来的,也罢,我出去瞧瞧,看他要耍些什么花招。”
公孙琢玉在门外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见洪老夫人在仆役的簇拥下走了过来,他笑了笑,先礼后兵:“见过老夫人,清早叨扰您了,还望勿怪。”
周围的百姓瞧见这阵仗,在四?周越围越多,形成了一?个真空圈,大?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洪老夫人腿脚不便?,丫鬟搬了把雕花木椅摆在门口,搀扶着?她坐下。两边对峙,太阳高悬,一?时竟是?将这大?街当做了公堂。
洪老夫人皮笑肉不笑:“原来是?公孙大?人,老身不过妇道人家,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自然?不敢怪罪。”
她此言一?出,分明是?说公孙琢玉欺负老弱妇孺。
公孙琢玉全当听不懂,挥手命人将思云的尸体抬
上来,亲自掀开了盖尸的白布。伴随着?他的动作,一?具狰狞骇人的尸体赫然?现于?人前,将众人吓了大?跳,人群肉眼可见的飞速退开了几米远。
思云的尸体一?直在冰窖中存放着?,身上还带着?些许寒气。她双腿不自然?的弯曲着?,脸上布满尸斑,嘴巴大?张,那裂到耳后的伤痕堪称触目惊心?。在烈阳的照射下,静静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洪老夫人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面色有些难看。
公孙琢玉对着?四?方作揖,而后指着?思云道:“诸位请看,此女子名叫思云,乃是?洪府的一?名绣娘,刚好双十年华,谁料却被人残忍杀害,做成了人蜡。”
有人又是?害怕,又是?惋惜,心?想这么一?个年轻的姑娘,怎么好端端就死了。
公孙琢玉走上台阶:“大?家知道什么是?人蜡吗?又知道这名女子是?如何死的吗?本官验尸之时,她肚腹喉管满是?凝固的蜡块,是?被人从嘴里灌入滚烫的蜡油,活生?生?烫死的!”
公孙琢玉哪怕在现代也从未见过这么残忍的死法,语气不自觉带着?些许凌厉,所?说的话更是?引得全场一?片哗然?。
“什么!活生?生?烫死的?!”
“阿弥陀佛,实在是?造孽啊。”
“谁这么狠毒!”
洪老夫人面色愈发僵硬,手中新换的念珠也盘不动了。
公孙琢玉抬手,缓缓指向她,将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一?处:“而做出此等恶行的,便?是?洪家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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