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府邸只是杜陵春暂住之地?,却也飞阁流丹,美轮美奂。婢女在前方引路,穿过曲折的回廊,最后停在了一?间屋子前,轻轻推开了房门:“大?人请。”
公?孙琢玉背着杜陵春入内,然?后将人小心翼翼放到了床上。后者虽醉酒,却也没有什么撒泼之举,只是半醉半醒的闭着眼,呼吸沉重。
婢女屈膝道:“大?人稍等,奴婢去端些醒酒汤来。”
语罢看了公?孙琢玉一?眼,心想杜司公?对此人异常看重,留在此处想来也无?事,便静悄悄退了出去,顺手还将门给带上了。
公?孙琢玉惊叹于这间房的奢侈无?度。书阁桌椅一?应全是上等紫檀,矮榻铺着白狐狸毛毯,多?宝架上的古董花瓶价值万金,想来年份不浅。
羡慕啊。
嫉妒啊。
高兴啊
公?孙琢玉坐在床边笑?眯眯的搓了搓手,心想以后跟着杜陵春,对方怎么着也不会亏待自己的吧?再则对方上辈子怎么说也帮过自己,两个人狼狈为奸……啊呸,珠联璧合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杜陵春闭眼躺在榻上,睫毛颤了颤,在眼下打落一?片阴影,愈发衬得?肤白如凝脂。姐弟二人多?多?少少会有些相?似,只看他的相?貌,也能猜出传闻中那位盛宠滔天的贵妃为何受宠了。
公?孙琢玉原本只是想替杜陵春盖上被子,但目光不期然?扫过他的脖颈,鬼使?神差般,摸了摸对方喉结下方的一?点朱砂痣,指尖落在上面,轻轻摩挲。
像是一?滴凝红的血,落在了白茫茫的雪地?里,红艳艳的刺目。
公?孙琢玉心想,缘分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上一?世濒死得?见,这一?世又偏偏遇上。正兀自出神,忽听得?外间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做贼心虚般缩回了手。
丫鬟端了两碗醒酒汤来,轻轻搁在桌上,瞧着公?孙琢玉,欲言又止:“公?孙大?人……”
公?孙琢玉反应过来:“你放在这儿?吧,我来喂。”
婢女笑?了笑?,似乎有些歉意?:“有劳大?人,奴婢从未见司公?喝
醉,今儿?个还是第一?回。”
语罢轻轻屈膝,退了出去。
公?孙琢玉没有喝酒,自然?不用喝醒酒汤。他端起?其中一?碗,想喂杜陵春喝下,谁料对方十分抗拒的偏过头,抬手打翻了碗,热热的汤汁直接撒了一?身。
“当啷”一?声响,碗掉到了地?上。
公?孙琢玉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眨了眨眼,盯着杜陵春领口上被打湿的痕迹,陷入了沉思:“……”
怎么办?
这可不能怪他,是杜陵春自己打翻的。
醒酒汤说白了就是用葛根白豆蔻等一?堆乱七八糟的药材熬成的汤汁,乌漆嘛黑一?碗,酸酸辣辣的,黏黏糊糊的,泼在衣服上当真不好看。
公?孙琢玉左右看了眼,想叫丫鬟进来给杜陵春换衣服,但念及她们?连人都不敢碰,干脆自己从衣柜里翻找出了一?套干净的里衣。
他偏过头,有些尴尬的解开杜陵春的腰带,窸窸窣窣将对方的外衫脱了下来。不经?意?一?瞥,白得?晃人眼,愈发不敢细看。
杜陵春是太监……
太监嘛,肯定不愿意?被别人碰下面。
所以公?孙琢玉只打算给他换个上衣。然?而不知是不是他太过紧张的缘故,动作略重了些,手腕忽而被人闪电般攥住,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道阴沉的警告声:“别碰我!”
公?孙琢玉吓的立刻举手以示清白:“我没碰!”
他手足无?措的看向杜陵春,正准备出言解释什么,却发现对方根本没醒,刚才那一?句不过是醉后梦呓罢了。
“……”
公?孙琢玉见状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脑门,暗骂自己太胆小。正准备继续替他换衣裳,谁料杜陵春忽然?惊恐的抖了一?下,眉头紧皱,满身冷汗,像是陷入某种?可怖的梦魇中难以自拔。
他死死攥住公?孙琢玉的手,手背都绷起?了青筋,含糊不清的低语着什么。
公?孙琢玉还是第一?次见这位权倾朝野的杜司公?露出如此模样,看了眼自己的手,并没有抽回来。俯身靠近杜陵春唇边,想听清对方在说些什么。
“别……”
声音紧绷恐惧。
“别碰我……”
带着一?丝愤恨不甘的哀求。
年幼被阉,想来是杜陵春一?生噩梦。哪怕后来位极人臣,也依旧耿耿于怀。他呼吸急促,身形不自觉蜷缩起?来,白色的绸衫皱巴巴揉成一?团,指尖几欲陷入公?孙琢玉肉里。
公?孙琢玉慢半拍明白他因何如此,没有再继续刚才的动作。只是扯过一?旁的锦被,将杜陵春裹了起?来,应和他刚才的话:“好,不碰你。”
公?孙琢玉当年身陷诏狱,尚且恐惧宫刑,更何况杜陵春净身之时不过一?介孩童,自是梦魇难除。
恶人也不是全无?报应,也许在这条路还未开始走的时候,老天就早早落下了惩罚。杜陵春这一?身泼天富贵,荣华万千,代价已付。
公?孙琢玉见杜陵春还在颤,用被子将他裹紧了些,像哄小孩一?样拍了两下。然?后将那汗湿的墨发拨开,只见他面色苍白,唇色寡淡,脆弱如纸,唯两道细长的眉飞入鬓角,生带出几分阴沉的狠戾。
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势必心计克重。
不过不重要,公?孙琢玉耸了耸肩,反正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一?直在房间里待到后半夜,等杜陵春真正睡着了,这才悄悄抽出自己的手离去,腕子上面多?了四?道青紫印痕,可见对方刚才攥的有多?紧。
然?而公?孙琢玉却忘了一?件事,他将杜陵春的衣服解下来,还未来得?及替对方换上新的,就那么拍拍屁股走了。
月上中天,府衙里的人尽都睡了。公?孙琢玉打了个哈欠,也跟着钻进被窝,不多?时就睡着了。却做了一?个年少情?动,暧昧旖.旎的梦。
梦里他拥着一?具躯体?,看不清面容。
纤细,白皙,带着浅淡的沉水香,似罂粟般让人上头。
公?孙琢玉有些脸热,本能躲避,对方却一?直缠着他不放。墨色的长发绸缎般倾泻下来,触感微凉,蛇一?般柔软。在他耳畔低低的笑?。
公?孙琢玉似乎受了蛊惑,控制不住的与对方吻在一?起?。五指在墨色的发间缓缓穿梭
,而后视线顺着往下,落在对方白皙的脖颈间来回流连,最后轻吻住了上面的一?颗红痣。
殷红似血,摄人心魄。
公?孙琢玉隐隐觉得?哪里有些奇怪,理智却早已经?离家出走。他用指尖反复摩挲着脖颈那一?点殷红的朱砂痣,仿佛听到了对方唇间溢出低低的闷哼声,阴柔带着叹息。
火山沉寂着,最后猝不及防的爆发,又像是风浪不息的海面骤然?平静下来,回归风和日丽。
公?孙琢玉喘了口气,极力想看清那人的面容,然?而脑海中却陡然?浮现一?双狭长的眼,熟悉万分,赫然?是杜陵春。一?根弦嚯的崩断,直接吓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妈呀!
公?孙琢玉瞪大?了眼睛,胸膛起?伏不定,呼吸急促,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梦见杜陵春。他用手一?摸,满头的冷汗,下意?识看向四?周,却见天已经?亮了。
他有片刻怔然?,掀开被子,慢半拍的想起?身,然?而不知发现什么,低头看了眼裤子,又飞快坐了回去。
公?孙琢玉脸轰的一?下红了,此时脑海中只有两个明晃晃的大?字——
丢人!
府上的人都知道,他们?这位县太爷,不睡到日上三竿必不会起?床。然?而今天丫鬟去厨房端早饭时,却罕见的看见公?孙琢玉起?床了,正蹲在水井旁边搓衣服,鬼鬼祟祟像在做贼。
丫鬟怀疑自己认错了人,脚步一?转,走上前去,试探性叫了一?声:“大?人?”
公?孙琢玉立刻警觉回头:“谁!”
丫鬟吓了一?大?跳:“大?人,您在这儿?做什么?”
说完见他盆子里浸着衣服,地?上还欲盖弥彰的堆了一?大?堆,连忙上前拦住:“大?人,您怎么能干洗衣服这种?粗活呢,还是交给奴婢来洗吧。”
公?孙琢玉闻言立刻护住水盆:“不必,我今日刚好闲着无?事,活动活动筋骨,你忙你的去。”
丫鬟心想公?孙琢玉就算活动筋骨,也该在院子里练剑才是,怎么跑来这儿?洗衣服呢。虽觉奇怪,却不敢多?问,只得?收回手,一?步三回头的
离开了。
她可能觉得?公?孙琢玉有病。
公?孙琢玉不理她,端着水盆躲到一?个僻静角落,继续蹲着洗。一?边洗,一?边控制不住回想起?昨天的事,心想难道是因为杜陵春长的太像女子,所以自己才做了那个混账梦吗?
公?孙琢玉是个事业脑,偶尔也喜欢看漂亮姑娘。不过这个时代男女大?防严密,做不了什么。青楼女子虽豪放,公?孙琢玉也不敢胡乱来,万一?沾上什么烟花病症,古代可没地?方治。
他有些入神,以至于没发现有一?道身影走了过来,直到那脚步声近了,这才下意?识抬头,随即火烧屁股似的从地?上蹦了起?来:“娘……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老夫人拄着拐杖,手中有一?挂盘得?漆黑发亮的佛珠,她双目有疾,看不见公?孙琢玉在洗什么,听见动静,问了一?句:“是琢玉吗?”
公?孙琢玉结结巴巴:“娘……是是是我。”
老夫人敏锐听出他声音里的心虚,问了一?句:“你在做什么?”
公?孙琢玉不动声色把脚边的水盆踢远:“娘,没做什么,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身边也没个丫鬟扶着。”
老妇人轻轻拨弄着手里的佛珠:“明日是你爹的忌日,我让丫鬟去将叠好的香烛纸钱搬来,故而不在身边。”
公?孙琢玉仔细想了想,发现明天好像确实是父亲的忌日,拍了拍脑袋:“明日我让人备好马车,一?起?去给父亲敬香。”
老夫人没说话,用拐杖不动声色在地?上探了探,最后触到木盆边缘,里面浸着衣服:“这是什么?”
公?孙琢玉吓了一?大?跳:“娘娘娘!您别动,这是脏衣服。”
老夫人更疑惑了:“你在这儿?浆洗衣裳?”
公?孙琢玉一?边把盆子端远,一?边道:“孩儿?身为父母官,自然?不能贪图享乐,有些事该亲力亲为,更何况府上人手不够,便自己洗了。”
老妇人笑?了笑?,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倒不像你会说的话,那你好好洗吧,娘去佛堂念经?了。”
公?孙琢玉暗松一?口气,
后背紧张得?出了一?身汗:“娘,您一?个人不方便,我找个丫鬟扶您去,”
说完对着院中喊了一?声:“来娘……啊不,快来人,把老夫人送回佛堂去。”
公?孙琢玉一?波三折的把裤子搓干净,然?后挂上晒着了。原本想回屋里再睡个回笼觉,但已经?睡意?全无?。他慢半拍想起?今日杜陵春似要押送叛党回京,怎么也该送一?送,使?人备下车马,去了昨日的别苑,然?而谁曾想扑了个空。
“大?人来晚了一?步,”留在别苑看屋子的丫鬟道,“今早司公?便已经?带着大?队人马启程离开,估摸着这个时候,已经?出了江州地?界了。”
公?孙琢玉心想怎么就这么走了,他掀起?门帘,盯着丫鬟问道:“司公?没留下什么话?”
说好的提拔他呢?说好的带他去京城做官呢?就这么走了?
大?渣男!
丫鬟被他看的有些脸红,用袖子掩着脸摇头:“未曾留下只言片语。”
却没说杜陵春今早从屋子里醒来,不知为何,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阴着脸的模样相?当骇人。屋子里的摆件花瓶一?应砸了个干净,还罚了好几个奴仆。
满府的人噤若寒蝉,胆子都快吓破了。幸而大?丫鬟知荷解释说昨夜一?直是公?孙琢玉陪侍在旁,这才勉强压下几分司公?的怒火,否则不知又有多?少人要丢掉性命。
公?孙琢玉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心中无?限惆怅。司公?的嘴,骗人的鬼,昨天还喝醉了酒信誓旦旦的说让他入主内阁,平步青云,一?个晚上而已,溜的比谁都快。
算了算了,还是怪自己太单纯。
公?孙琢玉放下帘子,用折扇轻叩车门,对石千秋道:“大?师父,回吧。”
石千秋扬起?马鞭抽了一?下,好奇回头看了眼,却见公?孙琢玉靠在里面,一?副蔫了吧唧,委委屈屈的模样,不由得?笑?了:“大?人这是做什么,瞧着像让人欺负了。”
公?孙琢玉长叹一?口气,只说了五个字:“遇人不淑啊。”
本以为是前途无?量,没成想现在真的前途无?亮
了。
#杜陵春大?渣男#
石千秋已经?习惯了他整天神神叨叨的模样,一?边驾着马车往回赶,一?边道:“大?人何必做小女儿?情?态,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看不开的。”
公?孙琢玉目露忧伤:“你不懂。”
石千秋:“……”
他们?驾车一?路驶回了府衙,公?孙琢玉刚从马车上下来,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下意?识看去,却见一?名身着黑衣的佩剑男子疾速策马而来,最后一?拉缰绳,吁的停在了自己面前。
赫然?是杜陵春的贴身侍卫吴越。
他骑于马上,勒住缰绳道:“公?孙大?人,我家主人有话带给你。”
公?孙琢玉下意?识抬头:“什么话?”
吴越沉声道:“鹤生于九皋,凤栖于梧桐,公?孙大?人既已择良枝,便不可再改。他日再聚,便是天子脚下,早些做好准备。”
语罢往他怀中扔了一?个锦盒,用力一?夹马腹,疾驰而去,转瞬便不见了身影。
公?孙琢玉条件反射接住盒子,然?后用袖子挥了挥面前扬起?的灰尘,心想“他日再见,便是天子脚下”,难道是说杜陵春会提拔自己入京?!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锦盒,打开一?看,却见是一?块黑色玄铁所造的腰牌,上面刻着一?个偌大?的“杜”字,竟是杜陵春的私人腰牌。
石千秋在旁边看着,恐那盒中装了暗器:“大?人,这是何物?”
公?孙琢玉拿着那块腰牌,意?有所指的道:“若持此物,能在京中横着走,自然?是好东西。”
#杜司公?绝世好男人#
#不接受反驳#
而在城郊五里外的地?方,一?队人马正在飞速前进,吴越一?路追赶上大?部队,而后对马车里坐着的人低声道:“禀司公?,话已带到。”
帘子被一?只修长的手掀起?,露出杜陵春那张阴柔的脸,神情?略显阴沉——
大?抵是因为清晨发了脾气的缘故。
杜陵春面无?表情?:“他可曾说什么?”
吴越:“……”
吴越好像
没等公?孙琢玉说话就策马离开了,他低头,攥紧缰绳,干巴巴的道:“公?孙大?人瞧着很高兴。”
杜陵春冷笑?一?声,重重放下帘子:“他倒是高兴了。”
杜陵春想起?自己清早起?来时,衣衫不整的模样,心头依旧一?阵无?名火起?。除了恼怒,还有不安,惊恐。他不确定昨天公?孙琢玉做了些什么,又看到了些什么。
他只记得?有人隔着被子抱着自己,待了很久很久……
队伍行驶得?太快,江州城被遥遥甩在身后,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只有道旁黄花开得?正好。杜陵春掀起?帘子,看向外间,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眸。
公?孙琢玉,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公?孙老大?人已经?故去多?年,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唯他长埋于地?,以死亡与时间带来的改变相?抗衡。
公?孙老大?人一?生清贫,埋骨之地?自然?也不会是什么风水奇佳的好地?方,仅仅在荒山上择了一?处较高的位置,立了一?块还算体?面的石碑。
山路崎岖,马车行驶到山脚便上不去了,只能下来行走。老夫人腿脚不便,却不让公?孙琢玉背,只拄着拐杖自己走。石千秋跟在后面,拿着一?个包袱,里面装着香烛等物。
他也是来拜祭公?孙大?人的。
公?孙琢玉扶着老夫人,见她走的磕绊,忍不住道:“娘,我背着您吧。”
老夫人摇头:“娘眼睛不好,每年也就这个时候能来看看你爹,不急,走慢些。”
公?孙琢玉心想她总闷在佛堂里,平常也没什么时间出门,全当散心了,便也应允。一?路闲话。
老夫人问道:“周围都是田地?么?”
公?孙琢玉看了眼:“山脚下都是,山上不多?。”
老夫人虽有眼疾,却目光慈祥:“希望老百姓今年都能有一?个好收成,寻常人家,只求温饱,最是知足不过。”
路上多?碎石,走到后面,就渐渐平坦了起?来。老夫人似有所觉,忽然?问道:“琢玉,你爹的墓快到了吧?”
公?
孙琢玉心想老太太怎么知道,看了眼前方的墓碑:“娘,您眼睛是不是好了?”
老夫人摇头:“娘的眼睛一?直瞎着,怎么会好,只是眼虽瞎,心却没瞎。”
说话间已经?到了坟前。
她摸索着伸出手碰了碰冰凉的石碑,然?后一?路往下滑,略过“公?孙”二字,又继续下落,最后停在“廉镜”二字上,颇为爱惜的抚摸了片刻。
公?孙廉镜,这是老大?人的名讳,而他一?生所为,也当的起?这个名字。
老夫人叹息:“琢玉,墓碑旁可有杂草?”
公?孙琢玉看了一?圈:“娘,没有。”
老夫人没有再说什么,在蒲团上跪下,往积满香灰的炉子里插了三根香,拜了两拜,才道:“琢玉近日出息了,听丫鬟说破了两件大?案,日后说不得?也会同夫君一?般,受百姓爱戴。”
公?孙琢玉对那句“受百姓爱戴”不以为意?,他以后死了,肯定不会像父亲一?样委委屈屈缩在这个破山沟沟里,鸟不拉屎鸡不生蛋,谁还记得?这个人。
包拯死前曾言,后世子孙仕宦有犯赃者,不得?放归本家,死不得?葬大?茔中。不从吾志,非吾子孙也。所以有“不肖子孙,不得?入墓”的说法。
幸而公?孙老大?人不曾留下这样的话,否则公?孙琢玉死了也埋不进祖坟去。
老夫人久听不见公?孙琢玉说话,看着远方,若有所思的道:“琢玉,你爹虽对官场灰心,可死时从未后悔他走过的路,你很聪明,只是娘不知道你会走怎样的路……”
公?孙琢玉殷勤上前:“自然?名留青史,不负娘的期望。”
“名?”老夫人轻轻盘着手中的念珠,“你和你爹不一?样,你求的是纸上功名,你爹求的是心安。前者仅存书卷,后者却活于人心……”
她说着,摸了摸冰凉的石碑:“百姓还记得?你爹……”
山上荒僻,杂草丛生,坟地?周围却是干干净净的,一?根野草都没有。香炉里积满了灰,说明时常有人拜祭,就连他们?上山的路,也是越靠近墓地?,便越走越平坦。
这世上终有
人会逝去,而后被世人遗忘。百姓嘴上不再念叨着公?孙大?人,公?孙琢玉便认为他们?正在逐渐忘却,殊不知所有事都在用另一?种?方式铭记着、存活着。
他求纸上名,他父亲留的却是身后名。
公?孙琢玉显然?也发现了端倪,环顾四?周一?圈,有心想辩驳,却又找不到什么话来说,便只得?抿唇不出声。
石千秋烧了白烛纸钱,在墓碑前跪地?抱拳,行了一?个江湖人的礼:“大?人千古。”
下山的路走的比上山轻松些,公?孙琢玉却罕见的没有说话,沉默万分。眼底短暂出现过一?瞬迷茫,也许也对自己未来的路开始产生了犹豫。
但他趋利避害,好逸恶劳,势必是不可能做一?名好官的。东家丢了牛,西家丢了狗,他尚且能尽力一?帮,但倘若有些案子涉及权贵,便有心无?力。
公?孙琢玉是一?个自私的人,有时候大?难临头,他只会选择自己,顾不了别人,少了那份舍己为人的气度,显然?与“清官”二字相?去甚远。
他陷入了思考,十分迷茫,想知道自己以后该如何走下去,然?而还未想明白,吏部传来的一?份京城调令就将他砸的头晕目眩。
“陛下有令,命江州知县公?孙琢玉即刻前往京城,协理刑部破案!”
这是一?桩牵扯到朝堂要员的连环杀人案……
作者有话要说:公孙琢玉(瞬间不迷茫):京城我来了,冲冲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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