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权被他们的对话吵醒,估计向阳和许一然一会应该会起来了。自己还在睡觉,感觉不太礼貌。于是便打起精神坐了起来,点了支烟,想先提提神。他记得2003年初,爆发非典后,他们一家全部回到老家,在向阳的民宿呆了有2个多月的时间,在那2个多月的时间里,向阳天天陪他喝茶聊天,许一然天天陪着邓会计和孩子们玩;那2个多月的时光成为了他这一生中度过的最快乐和最幸福的时光。
他记得那年因为非典的原因,他的旅游车公司因为国内旅游全面停业而宣布破产。他在银行按揭的六十多台豪华旅游大巴,因为没钱支付银行的按揭月供而被银行扣押进行了拍卖,瞬间让他从一个刚做了二年的千万富豪一夜之间沦为了身无分文的无业游民。
何文权当时连死的心都有了,是向阳一直在开导着他,他还清楚的记得那天向阳给他说的每一句话。
那天下午他们坐在院里喝茶,三月的春风吹绿了田里的庄稼,吹来了满坡梨花的芳香。向阳看作何文权成天失落恍惚的神情,给他的茶杯续了点开水对他说:“哥,我给你推荐一本书,我觉得你看了后一定会很受启发。”
“是什么书?”何文权是教师出生,在学校教书时,他一直就酷爱看书,只要学校有的,朋友那里能借到的,他都抢着先看。世界名著基本上都被他看了个遍。他那时对书中知识的渴望,不亚于他现在对金钱的渴望。在下海闯荡的这些年,他基本就没什么时间看书了,一直忙忙碌碌的在商海里漂浮。现在在山里呆着,仿佛回到了他在学校教书的时代:闲情、阳光。
“是哈佛大学心理学系教授乔丹·彼得森写的,书名叫《人生十二法则》,书中有这么一句话,我背给你听听。”向阳喝了口茶,清理了一下嗓子“嗯!嗯嗯!”于是背了起来:“人类值得尊重。你值得尊重。你对于自己和他人来说都很重要,你在世界的发展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因此你在道德上有义务像照顾至亲一样照顾自己。你需要尊重自己的存在。”向阳特别把“你”改成了“您”的发音来读。
何文权听后陷入了沉思,他望着山坡上被午后山风吹着如雪花一般洁白飞舞的梨花瓣感慨的说:“尊重自己的存在?你看那些梨花,生命在这大自然中是如此的渺小和无奈。”
向阳听出了何文权的伤感,便说道:“不要低估你视野和方向的力量,它们能够将看似不可逾越的障碍转变成宽阔通畅的道路。梨花终归会落地,但这场等风来的飞舞,也许就是这遍梨花生命中一年一度最灿烂的时刻。我相信,你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开启你人生中的又一次飞舞。”
何文权回头用诧异的眼光看着向阳,突然觉得他很有思想。向阳的话给了他莫大的鼓舞。
向阳见自己的劝说有了效果,于是问道:“你是不是现在觉得自己很失败?”
“是啊,这次算是失败到家了。”何文权灰心丧气的地回答道。
“我不这样认为。我们可以先来看看成功和失败这两个非黑即白的用词。你要么是处于成功这么一种全面、单一且大体上良好的状态,要么是处于失败这么一种全面、单一且不可救药的糟糕状态。”向阳起身给何文权到了杯茶,站着说:“成功和失败这两个词排除了所有不同的或折中的可能性。但是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这是一种天真、不成熟甚至恶意的分析方式,这样的二元体系抹杀了许多重要的价值分级和层次,也必然会带来恶果。”
向阳看了一眼何文权继续说道:“我们要弄清楚自己还有的许多重要的价值。其实,成败只是个游戏而已。成败也并不只存在于某一个游戏里。世界上有很多游戏,包括很多很好的游戏,也许那些游戏才与你的天赋匹配。这个世界允许多种可能性的存在,如果你在某一个游戏里不成功,也可以随时换一个游戏,选择和你独有的专长、优点和经历更为匹配的游戏参与。”
向阳讲得来神采飞扬,何文权感觉自己也受到了他激情的感染,心里好像看到了希望。
“是啊!我弄旅游车公司的游戏算是结束了!”何文权想起了三年前弄旅游车公司的情景来,苦笑了一下,心里劝着自己:“忘了这次的失败吧,反正也不过是空手套白狼的游戏。”
何文权清楚的记得,那是2000年的夏天。他当时和朋友开了一家旅行社,专做本地旅游的地接服务。那天下午,他一个国营长途客运公司的朋友王利民总经理带着他的美女计调(车辆计划调度员)到他的办公室来找他核对调用他们公司旅游车的费用。
在一番寒暄后,何文权叫财务把用车报表送过来给王利民核对。
“何总,我看你们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支付了300多万的车费,你都可以自己卖十台旅游车了。”
“是吗?哈!哈!哈!哈!”何文权听着王利民的话,感觉特别的得意,便开心的笑了起来。
“当然是了,现在一台21座的中型中级旅游车,只要21万就可以买到了。今后你就再也不用付别人运费了,并且车还是你自己的资产。”王利民强调着说。
“那么便宜?”何文权惊讶的问。
“你买不买?你如果真要买,我马上一个电话就把厂家的销售经理给叫过来,价格你还可以和他谈。”王利民为了要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实的,从裤包你掏出了他的三星翻盖手机。
“叫来谈一下。”何文权也立马来了兴趣。他心想,如果自己卖十台,就再也不用在五一和国庆旅游“黄金周”到处求人要车了。
“喂,蔡经理。你现在马上来江都大厦一趟。我给你介绍个朋友,他要买十台旅游车。”王利民在何文权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打着电话“对了,把车的资料都带上,要21坐的。”
何文权看着王利民打完电话,急忙招呼他坐下“喝茶!喝茶!”从桌上拿起一包中华香烟,抽出一支递了过去。“抽起!”
王利民接过烟说道:“他马上就来,价格你们自己谈。”掏出打火机把烟点燃坐了下来,然后吐出一个烟圈,他心里已经知道这事基本上算搞定。
王利民之所以今天来找何文权,其实是预先就计划好的。他们国营长途客运公司现在的生意不好做,很多客源都被当地市县新成立的县车队给抢走了,他那些在他手下开客车的一帮师兄师弟现在日子都不好过。这几年旅游车的生意特别火爆,旅游车驾驶员拉一个团,一般跑七天,就可以挣到三四千元。而他的那些师兄师弟一个月跑满,也才挣一千多元,真是羡慕死他们了,所以成天在王利民面前闹着要开旅游车。王利民也没办法,公司的旅游车就只有那么多,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把本来开旅游车的驾驶员给换下来吧。如果要新增旅游车,公司又没有钱,这事着实让王利民愁了很久。
前几天,他们公司一个开旅游车的大师兄跑团回来,硬要拉着他去喝夜啤酒。几杯酒下去,他问道:“大师兄,你小子这趟一定挣了不少吧?”
“王总,虽然你是我的领导,但也是我的师弟。我就不瞒你了。”大师兄把一大杯啤酒一口干了,左手拍了一下栓在腰间的当时最流行的皮裹袋,右手放下杯子,张开食指和母指得意地说道:“这趟我挣了这个数。”
“八千?”王利民惊讶地问。
“是啊,八千!”大师兄在地上拿起一瓶啤酒,咕咕咕地往自己的酒杯里倒着酒。“王总,你知道吗?这是我这一生中挣到的最多的一笔钱。相当于我一年的工资了。”说完端起酒杯。“来,王总,我敬你一杯。如果不是你去联系跑何总的这个旅游团,今天我的这个票子就成别人的啦。所以我要好好敬你一杯。”
王利民听着大师兄有些微醉的话语,心想:难怪那些师兄师弟成天闹着要开旅游车,原来这里面的油水那么大啊!
“大师兄,何总他们用车多吗?”他急忙问大师兄。
“当然多啦,每天要发七八个团,一个团跑七八天,你算嘛,七七四十九,每天至少有四五十个他的团在路上跑。”
“大师兄,看来你是酒醉心明白啊。”王利民心里已经有了解决他那些师兄师弟开旅游车的办法了,他开心的举起杯:“大师兄,来,干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把几个平时要好师兄师弟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他的小师弟最后一个进来,一看几个师兄都在便问道:“王总,你叫我们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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