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面上也露出紧张之色,心中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钟鼓声消失了,说明仪仗队走远了,这时候正是最佳时机,可是说好会来救他们的人却没有出现!!
为什么!?
不过她还是强自保持着镇定,轻拍着朱允炆的肩膀道:“好孩子,不慌,许是咱们太紧张了,也太着急了,遇到事情首先不要自乱阵脚。”
偏殿之内的所有陈设都被挪走了。
只剩下最简单的饮食起居必备的物品,所以他们也不好确定现在的时辰,只想着或许是自己太急切所以觉得时间过得太慢罢了。
朱允炆捏了捏拳头。
咬着牙点了点头:“嗯,孩儿明白的。”
刚说完这话,朱允炆便忍不住紧紧蹙起了眉头,微微侧着头,似是在刻意捕捉着什么声音。
“怎么了,孩子?”吕氏察觉到异样,问道。
“娘……你听……”
“应天府……是不是又响起了钟鼓乐声?”朱允炆声音颤抖着问道,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愈发没有了血色。
这时候如果应天府再次响起钟鼓乐响。
代表了什么?
代表着朱允熥回来了!而且是在钟山顺利祭天告祖,在天下万民的面前宣读完登基诏书回来了!!!
“不……”吕氏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想要否认。
同时又紧紧闭上了嘴,集中着所有的精神和注意力,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声音。
刚才或许是离得远,不怎么听得到。
可两人说话之间。
这声音便已经靠近了不少,都不需要怎么去细听便能够听得到——恢宏、浩荡,还夹杂着百姓的山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吕氏和朱允炆脸上的表情齐齐凝固住。
随后便是一点点变得绝望……瞳孔也渐渐涣散下来,仿佛全身的精气神在一瞬间被抽干。
“朱允熥登基了……他顺利登基了……”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为什么!为什么!!!”
“哈哈哈哈哈……”
“……”
二人已经没了旁的心思,各自自说自话,疯癫起来。
那越来越响亮的钟鼓乐声,那一声声的山呼万岁,仿佛一根根针刺入他们的耳膜,头疼欲裂……
……
朱允熥乘着龙辇。
在南直隶百姓的灼灼目光之中,在恢宏的钟鼓乐声中,在一声声“万岁”之中,被周围的仪仗,以及朝堂衮衮诸公簇拥着,回到应天府。
龙辇自正中,午门而入。
过金水桥。
最后由仪仗队抬着龙辇,坐在轿辇中,自下而上,悬空过丹陛石,一路抵达奉天殿。
下了龙辇后。
缓缓踏入奉天殿门槛,走上仪銮,坐在了仪銮最高位置那张金碧辉煌的椅子上。
其实到了这时候。
朱允熥心中反而没什么情绪起伏。
这几天的时间里,国政是由他来处理的,每天的早朝也是他坐在这仪銮上上的,他的位置虽和这张龙椅有三尺之隔,却也和真真正正坐在这张龙椅上没什么太大区别。
现在他唯一的感受是:「嗯,有点硌,得加个垫子」。
这么想着的时候。
奉天殿之内,以及殿外广场上诸多朝臣已然列队站好,再次跪地:“臣等恭贺陛下登临大位!恭贺大明万世千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允熥面色淡然,伸手虚抬了一下。
缓缓道:“众爱卿,平身!”
……
话分两头。
北平府这边,城门大开,朱棣一身劲装,身上披着大红披风,骑着一匹威风凛凛的黑马疾驰出城。
跟在他身后,落后半匹马位置的。
正是身着玄色袈裟的道衍和尚。
他们身后,则跟着一群身着劲装,身形魁梧的青壮男子,个个目光犀利且凝沉。
“殿下,咱们得快些了。”
“现在陛下驾崩了,还没留下遗诏,应天府是何情形还未可知,诸王必定都要陆陆续续地赶往应天府去。”
道衍和尚半俯着身子,奋力拍打着身后的马臀道。
朱棣目光直视前方,微眯的眸子之中带着笃定,道:“此事本王既然允了道衍师父,必定不会再心生任何退意!”
道衍和尚看着朱棣的背影,嘴角噙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北平府算是距离应天府最远的藩地之一,即便道衍早已在应天府布下了暗线,此刻也才刚刚得到“陛下驾崩”的消息。
碍于应天府内的锦衣卫实在严密,其他更具体的消息,就连道衍也暂时摸不清楚。
不过,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道衍和尚立刻就找上了朱棣,当即带上一批人出城直奔应天府而去。
遗诏未下。
纵然朱允炆那小子的确被格外关照。
可应天府内龙蛇混杂,更有那一批淮西武将在他的路上亘着,各地藩王也都不服他,朱允炆还不够看!
他们这些藩王,哪个手上没点战功在?哪个脑子里又对那个位置没点想法?
有!都有!
这个时候比的就是谁速度快!
谁能立刻赶到应天府了解情况,然后把一些能拉拢的势力拉拢过来,譬如那群漂浮无依的淮西勋贵……
“殿下,这是一场硬仗啊。”就连道衍和尚也神色凝重。
急促的马蹄声之中,朱棣不以为意发出一声嗤笑:“呵!硬仗?本王就藩北平,镇守北疆多年,打过多少硬仗,道衍师父看本王皱过眉头吗?”
道衍也收起了面上的凝重之意。
转而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殿下好气魄!驾!”
一行人疾驰出去约莫三五里路的路程。
却隐隐见到,前方竟也有一队人马,朝着北平府的方向全速奔袭而来,风驰电掣。
朱棣目光一凛,眯起眼睛蹙眉道:“道衍师父,那一队人马莫非也是你在应天府的暗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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