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唯恐众人在河里玩水受凉,让仆人备了热汤。就算三个小儿不肯,也还是被押着去了浴房,好好再洗一洗。
我也沐浴了一番,整个人浸在水里,将全身上下彻底洗了个干净。
等我将湿漉漉的头发擦干,换了衣裳,再回到房里的时候,我发现阿珞已经等在了这里。
她趴在坐榻的软垫上打瞌睡,听到动静,见是我,一下坐了起来,揉揉眼睛。
“怎睡在此处?”我说,“回房去吧,六娘定然还等着你回去入睡呢。”
“六娘在收拾物什,还未睡。”她说,“姊姊说了,回家就跟我说上皇的事。姊姊不许骗人。”
我很是无奈,看着她那坚定的模样,也只好坐下来。
“你还问我。”我拉下脸,“今日之事,我不曾找你算账。我和太上皇那屋子的门关着,你怎能强行闯入?”
她眨眨眼,小脸上满是无辜。
“杜姊姊不会梳头,扯得我头发疼。”她说,“还非要给我梳什么惊鸿髻,我不梳,她就追着我梳,我自然要去找姊姊的。”
说罢,她好奇地望着我:“姊姊和上皇在那屋里做什么?姊姊明明抱着上皇,怎还说不喜欢上皇?”
脸又像着了火一样。
“谁说我抱他就是喜欢他。”我说,“是他抱着我,你不曾看见?”
阿珞茫然,认真地想了想:“不曾。”
我:“……”
那妖孽,关键时刻,竟然把那铁箍一样的手松开了。
当时那场面,定然怎么看怎么像我这女流氓见色起意把持不住,竟对他这纯洁无辜的伤患动手动脚,抱着赤着上身的他欲行不轨之事。
心里又骂了好一会,我正色道:“太上皇脖子扭了,那时我正为他疗伤。”
阿珞又眨眨眼睛,满是疑惑:“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说,“我才不会喜欢太上皇。”
“为何?”
“你不是听六娘她们说过,我和他原本要成婚,却被父亲拆散了么。”我说,“父亲拆散不了任何人,是他不要我的。”
阿珞看上去似懂非懂。
我挠挠头,思索该如何跟她解释,片刻,道:“姊姊好看么?”
她点点头。
“聪明么?”
她似犹豫了一下,又点点头。
“温柔么?”
阿珞陷入沉默。
我不耐烦,捏捏她的脸。
她忙道:“温柔。”
“那么你说,他说他从未喜欢过我,他是不是疯了?”
这话,阿珞显然听懂了,露出惊讶之色。
“可上皇……”
“你觉得他喜欢我,可他从前可是亲口对我说他不喜欢我的。”我按着阿珞的肩头,认真地看着她,“若是你,有人说要和你一起玩,却失约了,说他不喜欢你所以不跟你玩了。下次,他再说喜欢你,你还信么?”
阿珞想了想,摇摇头。
孺子可教。
还要说话,阿珞忽而盯着我的脖子,指着道:“姊姊,你那里怎么红红的?”
我讶然,摸了摸脖子,忙取来铜镜。
只见脖子上赫然有些斑驳的红点,像点了胭脂。
热气翻滚,我又想到了他抱着我,吻在脸颊和脖子上时,那酥酥麻麻的触感。
“没什么,蚊子咬的。”我放下镜子,道,“下次,莫再去洛水里玩了,知道么?”
阿珞看着我,“哦”了一声。
——
庶母和弟妹们虽然在这宅子里生活了几年,但物什并不多。
与从前在国公府里动辄满箱满笼的阵仗相比,庶母们如今可谓再简朴不过。
所有人的细软加起来不过几个箱子。另有些米面和坛坛罐罐之类的,三四辆马车已经足够。
还有一辆马车,则是那重中之重。
那是我从京城里带回的财物。昨日回府之后,我马上去清点了一番,果然是一文钱也没有丢。
纵然兄长不欲张扬,吕均还是带了些人来,帮忙将东西抬上马车去。
“上皇说了,府上的马匹车辆还是少了些,一趟一趟的总不方便,让我等帮着把东西送过去。如此一来,不但省事些,也更不会来来往往扰了乡邻。”吕均对兄长道。
这话确实有理,兄长也不坚持,苦笑道:“有劳吕兄弟。”
东西都收拾好之后,正好中午。
用过膳之后,仆人将门锁好,众人上了马车,往城外而去。
我从车窗内望着那大宅的院墙和屋顶远去,被行人别人的屋舍挡住,再也看不到,心中颇有些感慨。这情景,是我从前每次离开洛阳的时候都会看到的。只是从前看到的时候,我并不当一回事,觉得它毕竟不是自己真正住着的家,并且它也永远会在那里等着我,我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现在,我知道了世事无常,再看它也已经没有了那理所当然的感觉。
兄长与我同车,坐在我身旁,也跟在往外头望了望。
“昨日,你着实教我吃惊。”他说,“原来你对子烨早已经没有了芥蒂。”
我就知道他早晚要提这个,忍着面上的灼热,反驳道:“昨日不是兄长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兄长语重心长,“阿黛,你们二人的事我不多嘴,不过想劝你莫自欺欺人。”
我扔开他的手。
“还有一件事要与你商议。”兄长道,“你的那些钱财,打算如何用?”
说这个我就不困了。
我说:“兄长可知道,当下最来钱的生意是什么?”
“什么?”
“便是钱庄。”我说,“譬如京城到洛阳,商人们两地贩运,总要带着银钱。可那等物什重不说,遇到匪盗或者意外容易遗失,风险甚巨。这钱庄,便可解决此事。只消带上一地钱庄的票子,到另一地去,票子上写着多少钱就能换多少钱,极为便利。钱庄可从中抽佣,还可将暂存的钱拿去放贷,可谓一本万利。不过我这点钱,做不起大的,就先做小的,从那些小商贾的生意开始……”
“这个我知道,不必多解释。”兄长打断,看着我,道,“不过你难道不曾想过,用这些钱来置办田产?”
我嗤之以鼻:“置办田产做什么,置办之后,人就困在了田产里,哪里也去不得。”
“哦?”兄长的目光更加玩味,“如此说来,你是打好主意一定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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