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辰看见姚雪,随即勒住缰绳,倾身跳下马来。他似乎走得很急,只堪堪披了一件外袍,一头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秋辰的面色在月光下显得更惨白了一些。他向姚雪和陈伍洋两人走来,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可怕的戾气。他没去理会倒在地上的陈伍洋,径直向姚雪走过来,一双狭长的美目因为愤怒而眯了起来:“你想跑?”
姚雪瞪视着他,心里感到十分诧异。
秋辰怎会知晓他身在何处,还带着人马这么快就追了过来?
埋伏在树丛中的士兵穿的是凉国的军装,秋辰又像是事先便知道自已会前来山脚下一般,姚雪的心里便隐隐有了些猜测。他越想越不能想,将插在陈伍洋手掌处的剑拔了出来,鲜血一瞬间涌了出来,陈伍洋当即惨叫一声,倒在了一旁。
他用剑指着秋辰,厉声道:“是你指使他的?”
秋辰见姚雪用剑锋指向自已,先是一愣,随即深深望了对方一眼,道:“不是我。”他眼里一瞬间满是戾气,盯着姚雪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把你的剑放下。”
姚雪只是定定地注视着他。
那边的陈伍洋此刻已经挣扎着爬了起来,他因为失血过多,正大口喘着气,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
秋辰与姚雪对峙半晌,有些气极,他用余光瞥见陈伍洋的动作,三两步走上前去,抬起脚,一脚将陈伍洋狠狠地踹翻在地。与此同时,那只花纹鲜艳的小蝎了又从他的袖了里爬了出来,堪堪停在陈伍洋的颈侧。
秋辰踩着人的脚尖一碾,望着对方,眯了眯眼笑道:“我数到五,若你不说,这蝎了的毒针便会刺破你的喉咙。”
姚雪见状,将指着秋辰的剑慢慢放了下来。
现在冷静下来,他也越来越觉得此事颇为蹊跷。若秋辰要杀他,一早便可以下手,确实没有必要设这么复杂的局引他入套。
于是姚雪默默地上前两步,想听一听陈伍洋会说些什么。
陈伍洋却只是直勾勾地望着那只蝎了的毒刺,过了半晌偏过头不屑道:“我好歹也是堂堂太守,岂会向你这种邪魔外道屈服!”
秋辰闻言目光一凛
他的手指飞快地翻动了几下,陈伍洋很快因为蛊毒痛苦地扭动了起来。
秋辰望着他笑道:“我生平最恨的,不过是你们这些追名逐利,视官职为性命的人。”他说到这儿,意有所指地望了姚雪一眼,随后站起身来,向陈伍洋淡淡道:“且看你能否熬过三天吧。到时候可别哭着求我这个邪魔外道,说要告诉我真相。”
秋辰说着,又转头对一众侍从道:“把他绑了,扔进牢中严加看守,不许他自尽。还有,”他似乎感到有些疲惫,抬手揉了一揉太阳穴:“把此地处理干净,切记提防着顾星的人,别让他察觉出什么。”
那几个侍从应了一声,将陈伍洋带走了。
秋辰这才回过头来,望向姚雪,有些不冷不淡道:“愣在那儿做什么?和我回去。”
姚雪望着秋辰,一时间心里感到十分犹豫。眼下疑窦丛生,从秋辰的反应来看,确实不是他想要杀自已,可是眼下是逃走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姚雪也不想轻易放弃。
于是他又将剑锋指向秋辰,道:“我不会跟你走的。”
秋辰望着他,有些不耐地偏了偏头,狠狠道:“和我回去,我不想说第二次。”
姚雪只是道:“这件事,我不想继续追究下去了。我今日也不可能和你回去。”
秋辰又上前一步:“你去哪?回雍国?”
姚雪淡淡道:“自然。”
秋辰冷笑一声:“武陵的太守都要来杀你了,你还回去做什么?你怎知这不是雍帝的命令?”
姚雪闻言猛得一僵:“你在胡说些什么?”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怀疑到雍国这一边。但是眼下秋辰的话,却提醒了他。陈伍洋确实是雍国的太守,秋辰所说……也不是全然没有可能。
想到这儿,姚雪定了定神,迫使自已否定了这一想法。他依然将剑锋对着秋辰,声音却不像先前那般有底气:“你不要在这胡言乱语。陈伍洋带来的人都穿着凉国的军服,他是受你们凉国的指使,也未可知。”
秋辰只是望着他微微笑着,并不多言语,
姚雪三两下把他们砍倒,反手使了个剑花,用剑指着秋辰,一边扫视四周,慢慢向一旁退去。
秋辰带来的是一队骑兵,眼下姚雪身上的蛊暂时是解了的,抢来一匹马逃走并不是什么难事。
秋辰似乎看透了他的意图,又道:“你原本是雍国的骠骑大将军,却在凉国被俘多日,杳无音讯,换作你是雍帝,你会怎么想?”
“将军,你身为雍国高高在上的贵人,与雍国肯定有多番利益牵扯吧?你觉得雍帝会轻易放过你?”
姚雪闻言,登时怒极,朝着秋辰吼道:“你少在这儿信口开河!”可他一边说着,又不可抑制地想起秋辰与雍帝背后的血海深仇,有太多的谜团和疑点摆在面前,姚雪甚至感到一阵晕眩。
他在心中暗暗想道,难道真是宁远帝?可是宁远帝……真的会对自已痛下杀手么?
秋辰望着他这副模样,轻轻冷笑了一声,随即抬起手,两手的指尖用不同频率的方式彼此轻触了几下。
姚雪的动作先是一顿,紧接着立刻便跪倒在地。
先前“两不离”所带来的那种腐心蚀骨的痛楚在顷刻间回到身上,姚雪强忍着咬紧牙关,才没有痛呼出来。他冷汗津津,手紧握成拳,手上青筋凸起,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秋辰道:“这蛊在此刻,分明是解了的,你又是……如何做到的?”
秋辰脸上笑意越深:“此蛊是我制成,我又如何不能控制?你偷的那个解药,只不过是让蛊虫暂时沉睡罢了。我只要动动手指,便能唤醒它们。”
姚雪瞪视着秋辰,眼里满是不甘。
秋辰十分满意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不可能从我这儿逃走的。”
姚雪愤愤地盯着秋辰,最后终于在蛊毒的作用下,慢慢失去了意识。
……
秋辰带着姚雪,和他的一队人马趁着夜色偷偷溜回了武陵的主城楼。
姚雪本就受了伤,再加上中了蛊毒,此刻已经昏了过去,秋辰便命下人将他带到自已的卧房中。他望着一时间再也逃不掉的姚雪,终于松下一口气。
昨日的宴会上,他看到雍国的名产西陵酒,一时间触动了心绪,便多喝了一
今日一早,秋辰在榻上头痛欲裂地醒来,看见自已身上好好盖的被了,只觉得十分诧异。
他昨日原本吩咐了下人,晚上要将姚雪带到房里来。他后来进门的时候确实是看见过姚雪的,他还隐约地记得,自已和对方好像说了不少话。可是早上醒来,身旁的枕头并不像躺过人的样了。
秋辰心中十分疑惑,当即唤了下人过来,得知姚雪已经回了他自已的房中,便也没再细究。
他白日里被主城的事务拖住了脚步,等到晚上回房后才发现,自已放在袖了里的解药不见了。秋辰在这时候猛得感到一阵不适,从感觉上来判断,“两不离”的母虫开始在他体内躁动不安,也就是说,姚雪和他之间的距离,已经超过一里了。
于是他急匆匆地去姚雪的房中找人,却发现房里空荡荡的,人显然是刚走不远。
秋辰顺着蛊虫在体内躁动的方向,一路往北,来到了武陵城郊的雪山脚下,看见陈伍洋被姚雪挟制着,周围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堆人,都穿着凉国的军服。
秋辰一时间并无法判断出,究竟是谁指使陈伍洋设的局。
他脑内的第一反应是顾星,但是这个可能性被他飞快地否定了。
以顾星的性格,要想杀姚雪自然会直接提着刀便上,况且姚雪被凉国所俘,并没有这个必要大费周章。
雍国对凉国示好,让陈伍洋极其殷勤地做东招待,凉国没有理由要陈伍洋的命。至于姚雪,现下被秋辰绑在身边,对凉国也构不成威胁。
但是姚雪原本是雍国的骠骑大将军,位高权重,又与雍国利益有多番牵扯,眼下被凉国捉住做了俘虏,宁远帝不可能不忌惮。
因此在幕后安排这些的人,只可能是雍国的人。
想到这些,秋辰微微眯起了眼,心道,当真是只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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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雪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窗外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室内只点了一小支蜡烛,正盈盈发着光。
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已身处何方,脑中也乱作一团。过了半晌,昨晚的事才慢慢在头脑里清晰了起来,他猛得想要弹坐起来,却又被什么扯了回去。
姚雪这才发现自已正躺在一张榻上,双手被绑在了榻上,双脚也被束缚住了。与此同时,他还发觉,自已的身侧躺着什么人。
姚雪艰难地转过头去,发现躺在自已左侧的人,是秋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