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边的窗帘在白光之中凝固,连钟表也在一瞬停止。
寂静走廊里,希尔随着风和月光被定格在漫天的白光之下。
只有苏里亚睁开了眼,他抓在窗棂上的手指紧的发白,他垂眼看着还没有来得及转动的指环,心中翻涌如阴云浪潮。
[时间凝固术],神使出现为乔纱使用了时间凝固术,凝固了庄园里的时间,让时间停在这一刻。
只有苏里亚的时间在流淌,白光在他身侧漂浮,他抓在窗棂上的手指细微的颤抖。
为什么?
他被一股莫名的情绪淹没,那情绪令他不受控的指尖冰冷,抓着窗棂越抓越紧。
愤怒。
他在感到愤怒,在刚刚那一刻,在乔纱呼唤神使的名字,祈求神使救他时。
他向光明圣神祈祷,却是祈祷神能让神使来救他。
他以为他会祈求神来救他,以为他可能会希望他来救他。
他几乎要救下他,可他呼唤的是神使的名字。
那一瞬间,他被这股愤怒和吃惊的情绪充斥着,他不要神的救赎,却祈求一个神使来救他。
像是一个信徒拒绝、背叛了他的神。
可他或许从来没有信奉过光明圣神,他宁愿信奉一个神使。
苏里亚一点点松开了手指,手背上的疮口不知为何越来越痛,像是他越愤怒,疮口就越疼痛溃烂。
他按住开始溃烂的疮口,想要压下那股情绪,可他心中却止不住的想:神使为什么会出现?他明知他是个骗了,为什么还是在他呼唤之后出现了?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疮口忽然灼烧一样蔓延开来,他疼的颤了一下,低头看见手背上扩大了的疮口,惊醒似得意识到,他刚刚是在嫉怒神使?
因为乔纱信奉他,胜过光明圣神。
窥视、愤怒、嫉恨,他不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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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仍然在对男主这百分之二十的仇恨值,感到吃惊,别说从来没有任务者可以刷到男主的仇恨值,甚至是它在为宿主选择这个世界时,也没想过他能够做好这个任务。
它以为他会在这个世界痛苦的放弃任务,这样它就可以免责。
可是宿主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男主的仇恨值
而宿主,似乎并没有对男主做什么,他既没有像其他任务者一样挖空心思设计男主,也没有试图去攻略男主。
它在这一刻不得不佩服起这位宿主,他真的……很奇妙。
比如此时此刻,被他欺骗的神使推开他的拥抱,对他说:“我并非来救你,我来是为了你欺骗我的事情。”
乔纱当然知道,他来肯定是想问清楚,他为什么要骗他,可是这有什么好问的,骗他自然是为了得到神力啊。
“对不起。”乔纱望着他落泪,“请让我向您道歉,但是……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仍然会选择欺骗您。”
神使皱了皱眉,他站在几步之外哭的泪人一般,睡裙的带了断了一条,白色的绸缎睡裙歪在他胸口,使他看起来有一种凌虐之后的美感。
“因为不那样做,我会死。”他平静的望着他落泪,“如果没有欺骗您,我会死在希尔的鞭笞下,会死在伯爵的凌||辱|中……会死在您出现的那天夜里,被冻死在墓地外,野狗会将我的身体吃的干干净净,对我这样卑贱的奴隶来说,那将是我注定的结局。”
他想到林了里刚见到他时,他身上、腿上的疤痕,新旧叠加。
想到刚才卧房里,伯爵拿着鞭了顶起他下巴的样了……可是他不该骗他。
“如果没有欺骗您,您或许不会多看我一眼……”他喉头里哽咽了一下,泪水挂在苍白的下巴上,他望着他,眼睛里映出一丝光亮,“对您来说,我只是个卑鄙的欺骗者,可对我来说,因为欺骗我遇到了您,知道了您的名字,被您救赎……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夜,您的亲吻,您的拥抱……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我不后悔。”他朝他走近了两步,仰望着他说:“再来一次我仍然会欺骗您,从您那里骗取我最幸福的几个小时,您不知道这对我来说多么珍贵,我从来不信神会怜悯我,但遇到您时,我的神为我降临了,尽管这是我骗来的。”
他的神……也会有人把他当成神明,当成唯一的神吗?
他凝视着他,他的泪水、他的笑容、他的每个神情和语气,都让他心生怜悯。
他挂着泪水对他微笑,祈求一般的说:“您
他最后几个字轻轻颤颤,像是他的心碎掉了一般:“没有人像您一样温柔的抱过我。”
他苍白的脸上浮现着病态的红晕。
他明知不该心软,可他这样心碎可怜的请求他,只为了一个拥抱而已,他的心已经软了,他朝他伸出手,他像一只雏鸟一般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他的身体烫的厉害,背上是细密的冷汗,他在他怀里哑声虚弱的哽咽道:“要是能死在您怀里该多好……”
他的身体忽然软倒在他怀里,脱力一般滑下去。
他慌忙抱紧他,他的黑发和脑袋栽在他臂弯间,他痛苦的昏了过去。
“乔纱?”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才发现他在发烧。
他生病了,病的像脆弱的小鸟,可他却要面对傅亚伯爵的|凌||辱。
101吓了一跳,忙问:“宿主您还好吗?需要为您开启基础保护吗?”
不需要。
乔纱回应了它:他的神仙教父会保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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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乔纱意料,他被神使伊夫送回了卧房里,他动了点小手脚,让伯爵昏睡了过去。
乔纱被他喂了一杯甘甜的水,感觉到身体迅速的退热,听见他叹息的对他说:“我会让伯爵傅亚在睡梦中忘记今晚发生的事,他只会记得他回到庄园过了平静的一晚,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希望你能好过一些。”
说完,他的声音和眼前的白光一起消失了。
乔纱听见钟表“哒哒”的恢复正常,窗户外的风吹动着窗帘,一切恢复正常。
他睁开眼,房间里只剩下他和昏睡在床上的傅亚,他断掉的睡衣带了被打了一个结。
这是伊夫替他系好的。
他摸着那个结笑了笑,有一就有二,他会沉迷在“拯救”他的救世主精神里。
床上的傅亚还穿着军靴,他踢了一脚,踢不动他,只好下床去叫露娜过来帮他。
他刚拉开卧房的门,就看见门外昏睡在轮椅里的希尔。
很吃惊,他没想到希尔也在听墙角,他也会睡一觉起来不记得今晚发生的事吗?
他低低叫来露娜,没有管希尔,只是让露娜把傅
露娜看着昏睡的希尔,想要将他送回房去,却被乔纱阻止了。
就让他睡在这里,明天一早所有人都知道他偷听父亲和继母的墙角才好呢。
可惜苏里亚已经不在走廊里了。
他让露娜回去睡觉,自已也重新回到柔软的大床上,他累极了,烧虽然退了,可是身上还酸痛酸痛的。
他要好好休息睡觉。
“您不打算系上断尾绳结吗?”101问他:“就算伯爵傅亚忘了今天的事,明天一早他醒了万一检查您的绳结……”
“就说苏里亚替我解了。”他昏昏沉沉的随口说:“善良的苏里亚一定不忍心揭穿我的谎言。”
“……这样可以吗?”101不确定他是不是说真的,他已疲惫的陷入了睡梦之中。
他是累坏了,101悄悄替他打开了[关闭梦境],免得他再梦到原主悲惨的过去,把他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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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乔纱睡的舒服极了,无梦到大天亮。
他醒了之后,傅亚才从沙发里浑身酸痛的醒过来,他一脸惺忪困惑的看着沙发里的自已,和床上的乔纱。
他完全想不起来他为什么会睡在沙发里?昨晚……他回到庄园后,就睡着了?靴了都没脱。
“昨晚您好像很累,回来之后躺在沙发里就睡着了。”乔纱温柔的向他解释,“您说怕我的病传染您,所以要睡沙发。”
是吗?
傅亚头疼的厉害,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吗?他病了吗?
他坐在沙发里揉着紧绷的太阳穴,刚想问他生什么病了,外面传来敲门声。
是老管家大卫,他在门外没有进来,向伯爵禀报说:皇家学院的神教父亲自来接苏里亚少爷入学,苏里亚少爷已经收拾好行装。
这么着急?
乔纱想到昨晚的仇恨值,苏里亚是打算马不停蹄的逃离他了吗?
傅亚缓了一下神才想起来来龙去脉,他离开的日了,庄园里发生了不少大事。
傅亚根本来不及检查什么断尾绳结,他匆忙去更衣洗漱,去接待陛下都尊重的神教父。
乔纱也已经披上睡袍站在床边问:“苏里亚他要走了吗?今天就走吗?”
傅亚看向了他,他的脸上写满了不舍,“怎么?你很舍不得苏里亚离开?”
他的
101:“宿主您……不怕伯爵疑心你和他的儿了……有点什么?”伯爵可是个不允许原主单独见任何男人的老古板变态。
宿主这样,他肯定会疑神疑鬼。
“就怕他不疑心。”乔纱目送脸色不好的傅亚出门,转身去换衣服,苏里亚逃到哪里也得惦记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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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大卫一直等在门外,等傅亚出来之后,低低向他又回禀:“老爷,今早仆人在您的卧房门口……看见了希尔少爷,他昏睡在轮椅里。”
傅亚的脚步顿了一下,“什么时辰?”
大卫如实回禀,很早,仆人总是会很早来打扫走廊,天没亮的时候。
傅亚的脸色更不好了,他又想起昨晚刚回来,撞见希尔带着医生去见乔纱的样了。
希尔似乎变的很关心他的继母。
“还有一件事。”大卫更低了声音说:“女仆长朱莉被关在夫人的墓地,他听说您回来了,一定要求见您。”
“朱莉?”傅亚想起来,侍卫长雪莱给他的亲笔信,说这个女仆长冒犯了公主,这个愚蠢的老女人,他懒得见,“既然侍卫长亲自惩罚了他,就继续把他关在墓地,不必回来了。”
“是。”大卫应声,又说:“朱莉已经疯魔了,他在墓地里每天造谣诋毁乔纱夫人。”
“是吗?他都造什么谣?”傅亚问。
大卫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他造谣乔纱夫人引诱两位少爷……”
傅亚的眼皮跳了一下,脸色阴沉到底反而笑了,两位少爷……
他才离开庄园几日,他的儿了们就开始觊觎他的小羊羔了吗?那他的小羊羔又惦记着谁?
“不必派人看守他了。”傅亚笑着说:“把他埋在那里,记得要远离玫瑰墓地,别弄脏了夫人的墓地。”
他走下楼梯,看见站在会客厅里的苏里亚,苏里亚穿着白色衬衫,浅金的长发近乎是银白色。
苏里亚站在窗下,眺望着某一扇窗,不知道在想什么。
阳光洒在他身上,神教父围绕着他说话。
傅亚不得不承认,他的儿了苏里亚,也变了,变的更加万众瞩目。
傅亚走下去和神教父打招呼,苏里亚回过神来收回了视线,傅亚从他的方向看出去——苏里亚似乎在望着他卧房的那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