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将孩子抱起来,揽在身边。
商氏满目血色,泪痕似是沟壑。
“大人快走!”
说罢径直回头,背过身去。
“别再回头了……快走!”
宋玉无奈,背后周明礼连声催促。
“大人!来不及了!快走吧,要是再不走咱们都走不了了!”
宋玉只得带着商通转身便即刻离开。
偌大的院子里,商氏半蹲在一侧,微笑着轻抚身前的棺椁。
“子安,你看看,咱们的儿子也终于是能安然无恙的离开这赤马川了,只是,我不想走了,你与我夫妻共白首,黄泉路孤单,怎能让你就这样孤身一人……”
入了秋,天色渐凉。
一路奔走,宋玉带着众人总算是在一处山峰上停了下来。
他看向赤马川的方向,寒风中身子微颤。
只是秋日里落叶凋零,身上的寒气却忽然被赤马川上空升起的一丛火,尽数扑灭。
“他们,竟然烧了赤马川?”
周明礼声音微颤,双眸之中满是零星的火苗。
宋玉同样看着远处的浓烟烈火,一身惊滞。
到了这没手机没外卖的地方这么多天了,他是第一次感受到人情冷冽。
只因一人,杀了满镇之人!
人命,如纸薄……
“商通,跪下,拜别你母亲。”
方才还在一直痛苦的稚童,过了一时半刻,似乎清醒许多。
明眸之中虽然满是清泪,却转眼间消泯。
“儿子,拜别父亲母亲,若有来日,儿子定当手刃仇人,为父亲母亲,雪恨报仇!”
从十岁的孩子嘴里听到这话,宋玉还是觉得惊心。
他将商通扶起来,轻抚着这小子发端。
“商通,你还小,许多事情你不用担心,恶人自有恶人磨,大人的事情,自然会有大人了结。”
商通似乎霎那间懂事了不少。
只躬身颔首。
“学生谨记老师教诲。”
说罢,便起身踉跄的站在宋玉身后。
于小草站在一侧看着身边的商通伤心不已。
只能安抚着:“通儿别怕,老师定然会护你周全。”
“走吧——”
宋玉转身,看着下山的茫茫路途眼神中清冷一片。
“秋天了,山上的夜晚会更冷,你们都是我的学生,跟着老师,自然不能让你们挨饿受冻……”
几人便很快朝山下走去。
而在赤马川内,同样一群人站在张家。
为首之人一身闲散长袍,袍子之上绣着竹叶,绣工之逼真远远看去似是真的一般。
他长发披肩,身形消瘦却笔直挺拔。
背后一人上前,在此人身边交代道:“主子,下面人来报,和坤,死了。”
“哦?”
男人似乎来了些兴趣,拨弄着手上的扳指问道:“怎么死的?”
下人想了想方才说道:“听说是被五马分尸,死的极惨!”
“嗯——”
男人点了点头,手上的玉扳指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啧,可惜了,这样美好的景致我却不能亲眼看到,实在可惜。”
下人又深思一番,方才咋舌。
“只是那姓宋的倒是真的舍得,竟然给和坤一个死人用了金扇屏风做墓碑,还真是下了大本钱!”
“金扇屏风?”
男人似乎又觉得有趣。
闻声竟是笑了出来。
“不错不错,符合我的口味。”
说着男人又转过身看向身边的下人。
“也难怪宋大人痛下杀手,和坤小小知县竟然用上了金扇屏风,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那岂非说当今皇上不贤德?滥用奸臣?”
男人微微一笑,背后的长发随风摇曳。
“你说呢?李全德?”
李全德瞬间跪地不断叩首。
脑袋砸在地上‘砰砰’直响。
没几下便看到地上的石子缝隙间尽是森然血迹。
“主子饶命,奴才不是有意隐瞒大人,只是,只是……”
李全德眼珠疯狂转悠,似是在极力想着什么?
但男人显然十分体贴。
只在李全德耳边笑道:“只是李大人忧国忧民,好收下三十万两白银捐给国库……”
“对对对!!!”
李全德慌忙点头,脑袋在地上砸的更加起劲。
“这是当然,下官为君分忧,绝不会让主子为难。”
男人不断的打哈欠,揉了揉耳朵看向棺材边只剩下焦炭的尸体。
“可惜了啊,本想着能再看到一场厮杀,没成想,只剩下了一堆脏兮兮的灰尘,真是扫兴!”
身边另一跟着的人瞬间起身附和。
“主子扫兴,便是当奴才的不是,李大人既然这般通晓主子心意,那便猜猜,主子现在最想看到什么呢?”
李全德缓缓抬头,眸子里带着些质疑。
“莫不是,宋玉的,项上人头?”
这人砸吧着嘴不住摇头。
“李大人看来不成心啊,主子这般慈善,难道会让大人受肌肤之苦痛折磨?”
李全德连忙摇头否认。
“这当然不会,下官为主子尽心尽力,主子自然不会与下官一般见识!”
“呦呵——”
男人微微一笑,看向身侧站着的人坦然道:“没想到李大人没跟我几天,这一身走马观花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十足十,只是,大人算错了一样!”
李全德心底颤栗,不解问道:“不知主子说的,是哪一样?”
男人摇头,愁容满面似乎极为可惜。
“唉,朝廷让我来收拾烂摊子,却不想一夜之间死了这么多人,既然这样,那我还要如何述职?这不是拎着脑袋在火架上炙烤吗?”
李全德忙首当其冲欲要自证清白!
“主子放心,下官即刻奏书一封面见皇上,也让皇上知道主子这般衷心,绝不会让您为难……”
“李大人此话当真?”
李全德听到男人质疑,顿时大幅度颔首以表衷心。
“大人且全权放心,下官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男人拍着胸口,总算是松了口气。
只看向身侧一人说道:“你看看,我的身边就需要李全德大人这样的忠勇之士!实在是我的荣幸——”
说着便朝李全德挥手。
“既然这样,此事宜早不宜迟,那就劳烦李大人即刻动身吧,也好早日让我心安……”
李全德怔怔的看着眼前。
“就现在?即刻就去?”
男人同样认真颔首:“不然呢?莫不是等上面怪罪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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