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澹台胥一进帐篷,看到挣扎着想要起身的陈启康,赶忙快步向前,“不必起身,太傅快快躺下休息。”
原本条件恶劣时,还能坚持生存的陈启康,不知为何,在受到更好的条件待遇后,像被抽干了最后的精气一样,迅速卧床不起了。
秦威给了陈启康最好的待遇,还用上了姬清络所赐的神药,也无法见效。
“您...您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啊!”澹台胥见到骨瘦如柴的陈启康,不由得痛呼。
“王爷...草民陈启康...参见王爷...”
即使澹台胥说了不用行礼,陈启康依然颤颤巍巍起了身,要给他行礼。
“太傅!您这是折煞本王啊!”
澹台胥将陈启康又扶回床上。
“王爷...草民已经...不是太傅了...担不起王爷这声太傅,也无福受王爷的礼待。”
“太傅!”澹台胥加重了语气。
“在本王心中,您就是当之无愧的太傅,是本王发自内心尊敬之人,虽然本王福薄,无福聆听太傅教诲,但太傅过去所著,本王受益匪浅,太傅可切莫如此!”
听了澹台胥的话,陈启康流下泪来。
风云了一辈子的陈启康,即使被流放,受尽苦楚,也未曾掉落一滴眼泪,而此时,面对真诚的澹台胥,却痛哭流涕起来。
“王爷...草民无颜面对您,也无颜面对先帝啊!”
陈启康捶胸痛哭:“老朽自视甚高,自以为对那暴君了如指掌,哪知竟教出了这样一个祸害出来!草民...!有罪啊!”
“不,太傅...这不是您的过错...”澹台胥也不禁动容起来,“是他骗了我们所有人,是他的错...”
陈启康拭去两颊之泪,正色道:“老朽曾夜观天象,大齐纵然有此浩劫,但仍有一瞬希望,那希望之星便落在了北方。
那时皆传您已被暴君所杀,老朽便以为那鬼才李思城便是大齐的希望,但是相处下来,却并非如此...
李思城那人,却有才能,可是若是让此人真正掌握实权,必然又是天下的一场大乱。
幸而此番得知王爷您没死...老朽这才意识到,天命中的救世之人,便是您...
能见到您真是太好啦...老朽苟延残喘至今,想必就是上天为了让老朽见您一面呀...”
陈启康仔细看着澹台胥的脸庞,似乎想要将他的面容刻在自己的心中。
“这短短数月,你我二人境遇不同,原本被断言活不过25岁的您...想必是得到了了不起的机缘吧?”
“是...”澹台胥哽咽出声,他已经意识到什么了。
“胥三生有幸,得神女垂青,有神女庇佑,得神女帮助...”
“真好啊...”陈启康那只独眼虽然看着澹台胥的方向,但是已经失去了神采。
“亲眼见到您...知道您是什么样的人...知道您确如传言所言...老朽就放心了...”
他将胳膊伸进衣领,摸索了一阵,摸出一个木牌来。
“请王爷收下此牌,有了此牌,有些流民就会认您了...再者,老朽的一些弟子,也会认得此牌,必要时,可以...助您...一...臂...之力...”
将木牌放到澹台胥手中后,老太傅如枯木般的手瞬间失力,滑了下去。
想他同先帝年少结友,彼时先帝为太子,他为新科状元,一日看尽长安花,何等荣耀?
后来他尽心辅佐先帝,与先帝君臣同袍,先帝对他十足的信任,连储位都与他相商。
在体弱却备受喜爱的康王面前,他选择了同母所生却继养在皇后膝下的长子,也就是现在的暴君。
先帝虽然宠爱小儿子,但是面对他的选择,依旧将他的考量放在心中,选择了长子继承皇位。
若是他当初坚定的选择康王...现在大齐的命运是否会有所不同呢?
不,天数如此,一切皆有定数。
上天便是如此安排,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陈启康一直都在想,他已经活了这么多年了,已经活够了,什么荣华富贵他都已经享受过了。
可还在这极寒之地坚持个什么劲儿呢?
救国救民吗?
他已经是一把腐朽的老骨头了,乱世之中必然会有英雄站出来,但那个人也不会是他了,属于他的时代已经落幕了。
他完全可以找棵树吊死,不受这些苦难,但是他心里就是有一根线吊着他,让他坚持着。
现在他知道了,老天是让他发挥自己最后一丝价值,助这个时代的英雄一臂之力。
如今,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浑身一身轻,是时候离开了。
陈启康缓缓闭上双眼。
他如今有颜面对先帝了吧。
已经油尽灯枯了。
刚才他与澹台胥谈话的种种,皆是回光返照。
见陈启康离世,澹台胥不由得悲从中来,他在帐篷内驻足,久久不能平静。
半炷香后,他走出帐篷,平息了下气息。
对着在帐篷外等候的部下道:“太傅陈启康殁,遗体暂存于主城,待夺得天下之时,葬于皇陵。”
在帐篷外等候的,除了澹台胥的人外,还有陈启康的人,皆是他过去的门生、弟子等,即使流放此处,依然追随他。
这些人这些日子一直在帐篷外虎视眈眈,唯恐陈启康在康王军手下有什么不测。
现在澹台胥进去一遭,陈启康就殁了,他们对康王军的敌意更深。
各个目露不善,缓步向澹台胥走去。
“站住!你们要干什么!”
澹台胥的护卫立刻拔刀拦住来意不善的流民。
澹台胥摆了摆手,拿出陈启康给他的木牌展示给门生们看:“以后你们就跟着本王吧。”
门生们见到木牌,就知康王澹台胥是陈启康认定之人。
单膝跪地道:“全听王爷调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