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他俩不熟,至少陈书白觉得不熟。毕竟随便划划通讯录,就能看到许多细节。
但李斯言似乎并不这么觉得。
他发短信的口吻还挺亲昵:“书白,好久不见,听说你回国了,哥几个都挺开心的,在老地方给你办了个接风宴洗洗尘,你下周二有空吗?正好聚一聚。”
也不知道李总裁看到这备注是何感想。
唐言没回。
他端着新上来的咖啡抿了两口,压了压隐隐作痛的胃,手上也没闲着,先上微博搜索了自家老哥的私人号,发现最新一条动态还停留在五天前。
看来是人还没回来。
又搜了搜旭峰建设,从大大小小的新闻通稿里提炼出几个有效信息。
一是将整个海市领导班子都闹得人心惶惶的纪检委巡查组终于走了,事件以揪出某个手脚不干净的大老虎落马,而圆满落幕,还被点背的拉出来当了典型反面教材,经过彻查,有几家企业受到了波及,其中就有城南开发计划中,甩开一众同行,光荣中标的旭峰建设。
因其拍卖成交金额与海市政府原先预估的底线相当接近而受到怀疑,但介入施工队已经开始动工,考虑企业资金流问题,目前仅被要求重新上交相关资料进行二次政审,做暂时停工处理。
二是昨日建工局临时现场抽查,却从工地中检测出有些材料不太合格,没能达到应有的检测标准,给予口头警告,并做正式停工处理,被有关部门勒令立即整改。
剩下就是些无关紧要的小道消息了,据传上月李斯言的资金链曾经出现了小小的问题,但又很快周转回来了。
看来,老管家已经动手了。
动作还挺快。
唐言就着热咖啡啃了口吐司面包,东西下肚,胃里总算是舒服一点,他心满意足的眯了眯眼睛。
看了眼时间,还没到。
21:34分
唐言临出门的时候看了眼护士台排班,陈书白今天下午三点半有一台手术,腹主动脉瘤切除术,很复杂。
他是主刀,按他的速度,预计六个半小时能结束,
陈书白还没下手术,不急。
于是
唐言拿手机给言墨原来的导师霍普罗米修夫先生发了条短信。
【老师,这几日我认真考虑了您的建议,我认为退学确实有些过于草率了,但我近日身体不适,可能无法如过去那般每日来找您练琴了,我决定暂时休学三个月,过几日我的家人回去学校办理相关手续的,让您为我担心了,我很抱歉。】
那头回的很快。
【我的孩子,你想通就好。你是老师带过的所有学生中最具天赋的一个,真诚的为你感到高兴。】
没等唐言回复,这位负责的老师就迫不及待地打来了电话。
唐言告知了这是他新换的号码,两人又就着一些小事互相寒暄了两句,才挂断电话。
再看时间,已经接近10点了。
唐言放下手机,玻璃窗前倒映出他略显落寞的眼神。
他在等时间,有的人却以为他没地方去,为今晚住在哪里而发愁。比如此时此刻就猫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那位保镖队长。
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却很感性,看他叹了口气,霎时就心酸的抹了把泪,还不忘给另一头着急上火的老管家实时拍照。
照片刚从微信发过去没多久,就听见耳麦里传来老管家的抽泣声。
“我的小少爷啊...遭得是什么孽。走得急连药都没带,你赶紧找人安排一下,明天找个委婉点的方式把他常吃的那几种药备上,少爷的主诊医生叫陈书白是吧?”
“嗯。”
“你明天把他请到家里来。”
“好的。”
那头顿了一下,又道:“算了,我明天亲自走一趟,小二你继续看着小少爷,我给少爷打个电话。”
“收到。”
那头挂断了。
言家老宅内
老管家坐在客厅,看着手机上小少爷落寞的侧脸,和他略有些苍白的脸色,就止不住的心疼。
一想到害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老管家脸上还带着泪,神色却已经迅速阴冷下来。
言家的小少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住的是地下室不说,胃病犯了连口热粥都没有,晚上没地方去,只能一个人坐在咖啡厅喝咖啡。
离家急什么都没带走,割腕了连手术费都出不起,居然沦落到砸奖杯卖钱,那可是他最爱惜的东西。
这些年老爷夫人都不在了,就算再怎么样闹矛盾,少爷都没舍得说一句重话,李家那小子算什么东西。
真以为他李家能在这海市一手遮天了不成。
老管家只要一想到这些,火就忍不住的往头上冒,现在的停工算什么,他要这小子身败名裂,再无容身之地,他忍了忍,勉强压下情绪,算了算时差,掐着点给远在千里之外的少爷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言家大少冷清的声音透过电波传了过来,“怎么了,福伯,小墨他想通了吗?他想见我了?我马上让助理订最近的一班回海市的机票。”
老管家想起前两天被连人带门一起扔出来的东西,不自觉默了默,“没,他没想通。”
“哦。行吧。”
“但少爷你还是得回来一趟。”
“怎么了?”
老管家三言两语,简短的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头半天没声音。
老管家默默的将手里拿远了些,下一秒,那头的声音陡然大了好几倍:“什么?我早说那傻逼玩意不是什么好笋,也就小墨年纪小被他迷的三五三道的!”
“我看着小墨的薄面给他点脸,就真拿自己当盘菜了?个煞笔玩意,生孩子没□□的混账东西。”
什么冷静淡漠,通通不翼而飞,言家大少隔着电话线都藏不住的暴跳如雷,还不时伴随着摔东西的声音。
等到两分钟后,言家大少才彻底冷静下来,恢复一开始的寡言少语的稳重人设:“这海市的天,是时候变一变了。”
“我明日便回。”
说完,那头挂断了。
当晚,海市领导班子的私人电话挨个响了个遍。
说回另一头。
唐言在咖啡厅内等到10点半
许是迟迟没有得到回复,李斯言像是急了。
一连发了两三条信息。
【今天很忙吗?】
【还在手术台上吗?我给你点了外卖,是你爱吃的那家。】
【刚子在催我了,看到回复我一下。你
要是实在不想去,我就试着帮你推一下。】
对比以往和言墨发的那些简短的哦,嗯,好,可谓是天壤之别。
说不定还不是他发的,毕竟这逼就连给心上人的和给小情人的都不是同一个手机号,说不定谈恋爱的时候,连发短信都是助理代发的。
唐言翻着信息,无聊的翻了个白眼。他用指尖点了点言墨,教育道:“看看,看看,当舔狗是没有好下场的,不但得不到第一时间回复,还会被人嫌弃没有教养。”
言墨化的那个拇指大的小人本来坐在放小勺子的咖啡盘前嗅香气,闻言抬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接着闻味道去了。
他穿着661给他换的三件套小西装,闭着眼睛一本正经坐着感受香气的样子。
就,还怪可爱的。
唐言被他萌到,眼底霎时带了笑,整个人看上去都鲜活了点。
他抬手将咖啡杯挪近了点,又将菜单竖起来挡了挡窗外吹过来的风,才空出手来慢悠悠的回复消息。
【抱歉,刚下手术,才看到消息。】
【多谢关心,已经吃过了。】
那头秒回,【那你周二那天有空吗?我们抽空聚一聚?】
唐言轻嗤一声,慢悠悠的接着打字,【周二有手术,抱歉。】
还是秒回,【行,那我帮你推掉吧。】
唐言没回。
对方应该是在憋大招了。
那头顿了顿,又发了过来,【书白,你这几天什么时候空闲一些呢?我有个事需要你帮忙。】
【怎么了?】
【就是,我有个远方小侄女,今年才七岁,上个月体检查出了先天性二尖瓣狭窄,医生建议手术,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我想问一下你的意见】
来了,爱情的催化剂,渣攻和白月光熟识的重要阶梯,传说中的远方小侄女。
先用同学聚会当铺垫,又拿生病的小侄女做借口,双管其下,何愁老实人不上当啊。
唐言开始觉得有些无聊,但还是十分识趣的上钩,【这个病很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这样吧,我周四轮休,下午有空,你带上她的病历资料,我们见面详谈。】
那头还是秒回,【好。】
【那就约在医院对面的半岁咖啡厅,他家的蓝山味道很正宗,你应该会喜欢。】
【你早点休息,我不打扰你了,大后天见。】
唐言没再回复。
他点开短信栏,将这些短信一一删除。
661没看懂这操作。
就问他:“宿主,真要去啊?你怎么还删了?”
唐言神秘的笑了笑:“当然不,你只要知道陈书白每月下半旬都会去解放路的大兴茶楼买新到的毛尖就可以了。”
661顿时满头问号。
唐言爱怜的拍了拍系统的小脑袋瓜,调笑道:“走了。回医院。”
说完,他偏头看了看自觉爬回他肩膀的呆萌小人,又在心里加了句。
“回去给你的小哥哥加微信好不好啊?”
抱着迷你暖水袋的小人默默点头。
唐言前脚离开了咖啡厅,后脚言家的保镖们也静悄悄的跟着起身离开。
店主看着剩下几个分散坐在角落里的客人,往门口挂上了打烊的工牌。
唐言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
走廊上静悄悄的。
只留下几盏应急灯闪着幽幽的冷光。
护士站的白衣小护士手撑在桌子上,头一点一点的在打盹。醒了又开始奋笔疾书。
唐言轻手轻脚走回病房前,将门推开之后,却发现床前坐了一位不速之客。
此时听见动静转头,看见言墨,顿时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哎?言墨,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让我等了好久!”
唐言认得他,是李斯言的贴身助理,沈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