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场上正热血沸腾地训练,尹莫幽突然接到传令兵传递给她的密信。
尹莫幽拿着信,交代了柏然与李铁书几句,让传令兵带送信的到大帐见她。
自己回大帐里取出信看了,忍不住挑眉。
此时,大帐外边通报说信使求见,尹莫幽让进来,一看来人是跟随在廖幕城身边的柏影,就淡然地说道:“我这里正忙着,一时间走不开,告诉你家主子,让替子再坚持些时日。”
“替子说你那庶妹尹倩儿是个难缠的主儿,见天给她添堵,装病都躲不开,明里暗里地试探她,不停地使绊子,老夫人已经对你有些不喜,加上现在府上又来尹丞相的姐姐尹玉莲母女三人,日子越发难过,替子有些担心,处理不当,会影响到你日后的生活。”
柏影搓搓手,一脸为难。
“哦?”尹莫幽听着抬眼,狐疑地瞅着眼神闪躲不已的柏影,转而随口问:“你家主子可好?”
“主子——好,可也——不太好,近来天气凉,不久前那场大雨之后,就得了风寒,在府里的暖阁里养着。”柏影听得她问起廖幕城不由得眯了眼,忍不住就习惯性多嘴。
尹莫幽不由扶额叹息,廖幕城那样讲究保暖的人会得风寒?这谎话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这就是了,哪里是丞相府里的事,是突然病了的廖侯爷想要见她了。
算算自己来三辅水军大营也有半个多月了,期间除了那日廖幕城来送行李之后,就再也不曾找借口过来见她,以她对廖幕城的了解,除非他有事抽不开身,现下听柏影一说,原来是病了。
这样一想,尹莫幽的心咯噔一下——她想起他那异常冰寒的手,与她一起时,他都运功暖了身体之后,才去拉她的手,她险些忘了,对身中寒毒的廖幕城来说,冬日绝对是难熬的。
想到那天上午,廖幕城见她时,陪她坐在沙场那高高的点将台上,秋风飒凉,一坐就是一上午,入秋后他就十分畏寒,现在深秋将冬,他又不曾事先穿了厚衣衫,加上也只顾替她捏着把汗,估计,一松紧儿,回去可能就不太安好。
这里的日常训练有柏然、李铁书他们就能应付得来,反正以后诸事都是交给他们的,她在不在区别并不大,就对柏影说道:“你稍等片刻,我去给他们招呼一声。”
柏影听她应了,脸上的笑隐藏不住,转身到大帐门口,探头对外边候着的一随从道:“你跟着大统领走一趟。”
尹莫幽一瞧,不由笑了,那随从俨然是李铁蛋扮的,当即就带着他去找李铁书他们,一路上把需要注意的问题给他简单地说了,叮嘱他万事听李铁书与柏然的安排。
李铁蛋早被沙场那热火朝天的训练给勾了魂儿,说心里话,他喜欢军营,喜欢这样爽快淌汗的生活。
喊了柏然、李铁书过来,尹莫幽交代了一些事,就又带着李铁蛋回了帐子。
之后,李铁蛋换上她的大统领袍服冠带,自去沙场看热闹;尹莫幽换上李铁蛋的随从装束,跟着柏影就出了军营,直奔国公府。
“大统领,主子叮嘱过,让我只是去看看你能否应付得了大营的事务,他病的事不让告诉你,可我这嘴,忍不住就说了。”柏影陪着笑,他担心廖幕城责备,这话的意思是,让尹莫幽一会儿说话留意,莫要给他惹麻烦。
尹莫幽点头应了:“嗯,以后,这样的事,你只管告诉我,我不会多说。”
她的心底此刻十分忐忑,廖幕城什么样的人她知道,若非是真的难受,如此紧要关头,哪里会舍得让人打扰她?想必是难受得实在难熬。
“你家主子明知道自己中了寒毒,为何这么多年不找药医治?”
柏影抽了口冷气,他瞥了眼尹莫幽,道:“药倒是配得差不多了,可还是缺一味药,听说宇王爷多年前就帮着他培育,今年就能配齐,可前段时间竟然不知怎的给用掉了。”
“用掉了?!还不知怎的给用掉了!这宇王爷不要命了?”尹莫幽惊呼,以廖幕城的身份,宇青培育了多年的药怎么都不可能随便就用到别处。
“额——想必宇王爷用之前问过主子,不然,定然不敢随便给用了。”
柏影说得十分郁闷,心道主子哪点都好,可就是总默默地对这女人好,自己不说还不让他们说。
尹莫幽忽然想起宇青送给她的那些提炼的药丸,吃了后肚子暖烘烘的,那晚跳到那么冷的水壕里,都不觉得冷;再想起之前她犯病的那次,手脚冰凉,与廖幕城的症状差别不大,可是,那夜泡了温泉之后,喝了宇青配置的药,就再也不曾复发。
那心忽然就揪了起来,她抬眼盯着柏影:“说实话,那味药是不是给我用了?”
柏影眼神一闪,嘿嘿笑了两声,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这态度,尹莫幽知道定然是廖幕城不让他说,当即就心疼起来,他受那寒毒折磨多年,眼看着就能配齐了解药脱离苦海,恰就遇到她来月事之前受了凉,那么珍贵的药,竟然毫不犹豫就给她用了——这呆子,傻瓜,笨蛋!
她那痛又死不了,他却可能被寒毒夺了命。
她挑挑眉梢,按说廖幕城不是这般不知道轻重缓急之人,治疗月事疼痛的药物定然选择余地极多,一定要把那么珍贵的药让给她用,这么说——她难道并不是简单的月事前受寒?
她的心一点点地下沉,上一世,她知道自己中过寒毒,还以为是廖智远做了太子,给她带的灾,却不知道,那曾经折磨得她死去活来的寒毒,竟然是在她现在尚未嫁人时便有了,她是如何中毒的?对此她一无所知。
尹莫幽回想在那夜腹痛之前,有将近半月时间,每夜天快亮时总是觉得异常的冷,那种冷如今想来,十分不正常,并不是仅仅是天气缘故。
坐着马车回京,到国公府时,已经入夜了。
寒凉的夜风异常凌厉,刮骨一般冷,尹莫幽一身侍从衣服立在院内,望着廖幕城住着的阁楼里透出的灯火,眸中清寒忽然就生了恍惚。
院子里三丈一哨,到处都是暗卫,尹莫幽踏进院子就知道了。
早有人通知了老国公廖继业,他匆匆而来。
“你来看城儿?”老国公声音里满是苍老和疲惫,连惯常见她时的惊喜都无法挤出来。
“他现在如何了?”尹莫幽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才问道。
如何?
“说不准,”老国公叹息道,“好不好,你自己去看吧!”
他抬头忧伤地望着孙儿的房间,这傻孩子,从重新遇到这丫头,就失了魂。
这时一直伺候在廖幕城身边的福伯过来,低声道:
“天冷后就开始不大安,痛了三日,打滚翻腾得几乎失去知觉,不久前刚刚睡过去,睡得十分不安稳,想必痛得麻木了。”
“为何不喝镇痛的药剂?”尹莫幽问。
“普通的不管用。”柏影低头。
尹莫幽低头,想起廖幕城身体一直都是宇青调理的,如今宇青受她所托,前往青州照料娘亲,不在京城,廖幕城这突然寒毒复发,想必试了不少法子,心底一阵愧疚加担忧,问道:“往常,都是用什么方子?”
“宇王爷开的方,那各种药材也只有他才有,只有他才看得懂,可是他半月前已经对外宣称去云梦山上采药,他每年秋冬时都要去一趟的,已经派人去找了,还没有音讯,如今手里有药方,奈何用的药,御医郎中都不识。”
“云梦山无边无际,找个人还不是如大海捞针?宇王爷的药都在王爷府内药房,或长在药田,药方拿来!”
尹莫幽对宇青的去向心知肚明,可是事关她娘亲的性命,她真的无法说出真相,只能如此说。
柏影一听,想到尹莫幽与宇青常来往,又常看医书,眼里闪出一抹希望,当即就快速地取来药方,递给尹莫幽。
尹莫幽接过药方,对着月色看了,心神一顿,脸色微沉,眉宇间似生了霜色,这镇痛麻醉的剂量,也太大了。
“等着!”尹莫幽遥遥地朝着廖幕城栖身的房间望望,一跺脚转身就走,她没武功,脚步力道无法控制,廖幕城功力深厚,若是因她去见那一眼就被惊醒,她于心何忍?
“你——”廖继业要张口喊她,一出声连忙闭了嘴,大步地追了出去,就这片刻的功夫,就只能瞧到尹莫幽的背影晃了一下,就跑出府外了。
此时已经宵禁,尹莫幽到外城走的是密道。
那夜大雨,廖幕城曾带她走过的那条密道。骑马容易招惹到巡夜的人,故而尹莫幽从国公府出发,一路捡着僻静的巷子,经密道出寺庙,再到外城宇青的王爷府,她整整走了两个时辰。
到宇王爷府已过一更,好在守门的童子得过宇青的关照,看来人是尹莫幽,就绷着小脸开了药房,看她照着药方抓药,缺少的药材,还殷勤地提着灯笼陪她到药田里采摘。
好在尹莫幽对宇青的府邸和药田都十分的熟悉,即便如此,待再回城时已将四更了。
一夜奔波,待到了王府门口时,天色已然大亮了。
柏影见尹莫幽竟然真把药给找齐全提回来了,感激地接过药来,转身便赶紧去泡上,收拾煎熬。
尹莫幽则入了房内去看廖幕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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