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钦差大人,已经全部妥当。”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将厅堂内的众人都惊了一下。
尤其是宋去华。
宋去华心想,这里好歹是他四品知府的私人府邸,今天为了招待刑部尚书这种级别的贵客,自然是做了很周密的布置,不敢说重兵把守,也有许多得力的心腹守在周围,以备不时之需。
但这个声音并不是自己的手下,却如入无人之境,怎么也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难道他是用了隐身法么?
正迷茫间,已经见到一人昂首阔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到秦枫跟前拱手抱拳,颇有几分江湖习气。
呀!
锦衣卫同知伍大人!
刑部尚书杨容吃了一惊,没想到竟然是此人。
早年追随圣上,南征北战的时候,这个伍九六就是陛下的贴身侍卫之一,陛下最信任的侍卫,除了如今的锦衣卫都指挥使毛骧之外,就要数这个沉默寡言的伍九六了。
没想到,这次秦枫以钦差大人的身份离京公干,竟然把伍九六都带在身边。
他刚才说的事,是指什么事?
不等杨容转过这个念头,伍九六已经瞥了一眼神色惊疑不定的宋去华,沉声道:“原扬州知府宋去华,家中共七十三口,除去并无亲缘关系的下人仆役之类,一共有二十九人,已经全部在控制中,一个也没有逃脱。”
啊!!
宋去华猛吃一惊,只觉得浑身一软,再也无法保持跪姿,像一滩烂泥似的直接瘫倒在地上,紧接着又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子力气,像鲤鱼打挺似的从地上猛地弹了起来,浑身抖若筛糠,奔到秦枫跟前,涕泪俱下,颤声道:“秦大人,饶命啊秦大人……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家人老小……”
二十九人,大家族了。
只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秦枫神色平静,不为所动。
虽然并非出身行伍,但慈不掌兵的道理,秦枫早就明白。
既然担当了这个全国总学政的职位,秦枫离京不是到处去做老好人的。
御赐的尚方宝剑若是不染血,如何震慑全国上下要在科举中谋取私利的贪官们?
因此,这宋去华算是撞到枪口上,非杀不可,他的家人就算真的罪不至死,也只当是遭了池鱼之殃。
“另外……”伍九六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宋去华在扬州府下辖的兴化县和如皋县,各有一所外宅,外宅里养着两名妾室,共有两个儿子五个女儿,也都一并控制锁拿。”
啊!!!
宋去华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家妻凶悍,这些事他一直都做得非常隐秘啊!
十几年都过去了,一直相安无事,除了最为心腹的几个手下之外,可以说无人知晓他的这点秘密。
可是现在……
被这个秦枫的手下,一出手就调查得清楚透彻,甚至已经把人给捉了,才来这里复命。
好凌厉的手段!
“大人饶命,秦大人饶命……”宋去华趴伏在地上,浑身的脊梁骨仿佛已经被抽掉,再也无力起身,只是贴近地面的头颅还一起一伏地在地上磕着,额头上涔涔的鲜血跟涕泪混合在一起,把一颗大好头颅弄得一塌糊涂,再无半分堂堂四品知府的形象,望之像是一滩烂肉,偶尔发出濒死前的惨嚎,将整个厅堂的气氛渲染得更加恐怖阴森。
宋去华意外的事情,秦枫和杨容等人都毫无意外。
伍九六可是锦衣卫的高官,可以说只在都指挥使毛骧之下!
锦衣卫,最擅长的就是这种调查取证,秘密寻人的工作。
别说一个区区的扬州知府,就算许多朝廷大员,位极人臣的高官,家中有什么阴私隐秘,往往都会被锦衣卫调查得清清楚楚,再呈交皇帝。
完了……
全都完了!
虽然现在遭殃的是宋去华,但跪在一旁的吕思正,同样心胆俱裂。
他认得伍九六。
既然来的是此人,那么……连扬州府的宋去华都被调查得如此透彻,自己身为京官,还能有什么秘密可言?
只怕此时此刻,家中的妻儿老小,也早就被如狼似虎的锦衣卫闯上了门,全都五花大绑,只待押赴刑场……
一念之差。
一念之差啊!
吕思正追悔莫及,老泪纵横。
在太仆寺卿的位置上,蹉跎了这几年,虽然在六部九卿当中算是小透明,但好歹也是从三品的高官,若是以这个身份致仕退休,哪怕没太多的养老银子,最起码后半辈子也能衣食无忧。
但现在……自己为了给儿孙多挣点家业,抓住了朝廷科举这个机会,到扬州府伸手敛财。
不曾想……皇帝钦点的全国主考官,刚好在扬州府!
倒霉啊!
这也太倒霉了!
吕思正泪眼模糊,看着不远处的秦枫,这个年轻人的身影变得虚幻模糊,仿佛周身都发散出恐怖的血腥煞气,连曾经的丞相胡惟庸都倒在他手上,何况自己这点根基。
“伍大人,辛苦了。”
秦枫没有多话,只是点了点头,神色沉静,已经跟先前那个扮作草民的武峰,气质截然不同。
“劳烦伍大人。”略一沉吟,秦枫对着位高权重的伍九六直接下令道:“着人尽快把犯官吕思正的家眷,从京城押来扬州城。此次科举舞弊案,奉陛下旨意,刑场便设在地方,就在直隶地区乡试开始之前,将之前科举考试中徇私舞弊的一应官员开刀问斩,以儆效尤。”
“是!”
伍九六点头领命。
虽然官职更高,但既然奉旨跟随钦差大人秦枫,自然一切以秦枫为主,伍九六的姿态摆得很正,倒是看得杨容一愣一愣的,记忆里除了在皇帝面前毕恭毕敬,还从未见过这个伍九六对谁如此言听计从。
“杨大人。”秦枫忽然点名,转向身边的杨容笑道:“扬州府自知府宋去华之下,可以说是烂到了骨子里,先前的院试,甚至再往前的府试、县试,恐怕都有许多猫腻,很难选出真正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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