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坐在那里弯下了腰,双手握在一起撑着额头,模样很是苦恼,说道:
“我不是想听你拍马屁,我在想自己到底能做些什么。”
沈留祯眸光晃动了一下,随即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了谢元的肩上,安抚她说:
“阿元,咱们不是已经做过了吗,现在至少有新律法的限制,她们不至于随随便便丢了性命,这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改善了。再多,就是为难自己了。”
谢元侧过脸来,垂眸看着沈留祯宽大的袖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他们到了家门口刚刚下了马车,就看见一个鲜卑怒从牵着一匹黑色的骏马站在门口与门房杜十僵持着。
那马浑身肌肉线条流畅,十分俊美,一看便不是凡品,谢元一眼便认出那是步六孤那天要送给她的那匹。
她轻轻蹙起了眉头,明显的不耐烦,但是往四周打量了一眼,不见步六孤珠云的身影,只有这一匹马和一个牵马的仆从。
果然,杜十跑过来禀报道:
“谢将军,郎君,这个人来卖马,指名说要将这匹马卖给谢将军,我看马挺好的,就问他多少钱,他说,随便……”
杜十苦恼地一摊手,说道:“他说随便我就不敢要了,结果人怎么赶都不走,非要卖。”
沈留祯听闻笑了出来,径直走到了那匹马跟前打量了一番,揣着袖子问道:
“阿元……这是不是步六孤珠云要送给你的那匹马?”
“是。”谢元轻轻皱着眉说,“自从上次我拒绝之后,她许久都不来了,怎么又开始纠缠。”
她说着对杜十说道:“别管他,爱在门口呆多久就呆多久,不买便是了!”
说罢就抬了步子上台阶,准备进门去。却听沈留祯说道:
“哎……这么好的马,不买岂不是可惜了。从前都是我思虑不周,以为阿元对武器和马都没有什么偏好,现在知道你喜欢了,又有人送上门来卖,不是正好吗?”
谢元一脚踏在台阶上,转了半个身子,眉目冷淡,身姿倔强地否认道:
“谁说我喜欢?我用什么都可以。”
沈留祯微微仰了下巴,用眼角斜觑着她,嘴角噙着笑,目光却带着心照不宣的意思,说道:
“哦……你不喜欢就算了,我喜欢。”
他随即转了一下脸,对着跟着他的杜十说道:
“去账房支十锭金子,顺便让他写个交易契书,一式两份,这马我买了。”
“是。”杜十听了命令,连忙跑进了府门去办了。
谢元看着杜十从自己身旁经过,风一样的跑走了。再看沈留祯,见他揣着袖子,绕着那匹马来回看,脸上还带着微笑,好像真的很喜欢。
于是她将脚收了回来,走到了他的身旁,小声地问:
“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不是跟你说过了,那步六孤珠云胡言乱语,我好不容易断了她的念想,你现在又收人家的马,你什么意思?”
沈留祯扭过头来,一双波光潋滟的大眼睛闪着无辜的光亮,说道:
“这怎么叫收呢,正常买卖谁也不欠谁的。再说了阿元,她时隔了这么久,才将这马送过来,并且摆明了是要卖,不是送,这就说明,她心里头明白了,并且愿意尊重你的意愿。你好歹给人家一个台阶下……”
沈留祯说着,又侧脸往谢元的耳朵跟前一凑,小声地说道:
“关键是她还有用,拉个人情不容易,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需要人家帮忙呢。”
谢元的丹凤眼一凛,瞪着他,在心里头冷哼了一声,心想,果然最后一句才是他的心里话。
“随你的便!你只要别因为拉人情,把自己卖了就成。”谢元没好气地说。
沈留祯不由地笑出了声,笑声清悦又爽朗,好像十分的开心。
这个时候,后头跟着的灵秀他们下了马车,一起过来了。
灵秀跟着那群舞姬乐师,低着头,安安静静、规规矩矩地从他们身旁经过,行了礼,便进门去了。
谢元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说道:
“自从上次灵秀挨了你的板子,她就比以前沉默多了,也不爱说话了。”
沈留祯听闻,清亮的眸光一转,用眼睛斜着她,酸气冲天地说:
“我怎么听你这语气,还有些可惜呢?”
谢元抿了抿坚毅的唇,没说话,也没否认。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总之,灵秀变成这样了,她高兴不起来是肯定。
沈留祯气得翻了个白眼,说道:
“挨顿板子长个记性,她以后规矩了,对你有好处,对她也有好处。我告诉你,你不要再去招她。你招她我真的会生气的。”
沈留祯说着就扔下了谢元,往大门里头走,那模样相当的硬气。
可是当他跨过门槛的时候,又补了一句:“……怎么着这回我也要坚持半个月不理你!”
他进门时,厚重的披风随着动作飘了一下,背影看着很是潇洒,语气很是傲娇,就是这个话的内容与他的潇洒不符,让人忍俊不禁。
谢元侧了一下脸,想笑但是忍住了,随即垂了眼眸,默默地跟了过去。
……
……
后来几天,不知道是因为南朝的使臣不配合,还是因为石余财庄丢了面子,果然没有再办什么宴会,也没有叫谢元他们过去。
天气好的时候,沈家府门外的那处擂台,依旧时不时的会演一些节目。
只不过因为天气寒冷,灵秀她们穿的舞衣虽然没有夏天薄,但是依旧不能御寒,所以她们可以去跳了,再自行回来。
这一日,灵秀一个人表演完,穿过了熙熙攘攘看热闹的人群,往回走,路过一个路口的时候,巷子里头有人冲着她招手……
那人一看就是个鲜卑人,他身后还停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
灵秀站在了原地没有动,她怕对对方有什么歹心对她不利,又怕自己不搭理直接走了,又落下一个不敬贵人的罪名,再挨一顿打。
于是就那么站在那里,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们,没说话,也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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