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看你说得,马国舅真会开玩笑。”沈庆之爽快地搭了一句话,随即对着座上的皇帝说道:
“陛下,先帝随身陪葬品的单子,需要您斟酌定夺,毕竟……陛下平时的心爱之物到底为何,我们这些外臣知道的不清楚。”
“哦是……那这件事情马虎不得……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小皇帝看了看谢元,又将询问的目光放在了马国公的身上。
“什么怎么办?陛下,若是有什么难决断的问老臣啊,陛下让老臣做定国柱,为得就是给陛下分忧解难啊。”沈庆之十分耿直地问。
这话如果让别人说,恐怕会有大包大揽架空皇帝的嫌疑,可是在沈庆之的嘴里头说出来,却觉得很正常,甚至还透着爽快和亲厚,丝毫不会让人反感。
果然小皇帝听了之后,就老实地向沈庆之解释说:
“马国舅说,封解元做骠骑将军的事情,恐怕会难以服众,等过一段时间之后解驸马有了功绩之后,再封也不迟。朕觉得有道理,沈国柱觉得呢?”
沈庆之看了看马国舅一眼,惊讶地说道:
“老臣以为马国舅说得不对啊。当时先帝临终前下旨,许多大臣都在场,亲耳听到的。现在先帝的梓棺都没有出宫门呢,陛下就要公然违背先帝的旨意……这件事情可比任命解将军能不能服众严重多了。”
沈庆之对着座上的皇帝深深地躬了身,说道:“咱们汉人最重孝道,平常人家谁要是这么做,都要被街坊邻居骂得狗血淋头。陛下是一国之主,万民之表率,若是做出了此等事情来……那……”
沈庆之后头的话没有说,只是很是无措地伸长了胳膊指了指大门外头。后头的话不言自明……“会被天下人唾骂的。”
小皇帝恍然大悟一般,又对着马国舅说:“国舅,沈国柱说得很有道理啊,先前朕光顾着想你的道理,差点把这件大事给忘了。解将军的封,不能改啊。”
马国舅听闻,瞪大了眼睛,黝黑发亮的皮肤气得有些泛红。他似乎有些不甘心似的,看了看谢元。又挣扎似的,宽大的官服袖子动了下。
随即终于下定了决心,走出一步,转身对着小皇帝躬身行礼,妥协了,说道:
“先前臣一心为了陛下的千秋社稷着想,却思虑不周,请陛下责罚。”
小皇帝倒是不以为意,说道:“哎,马国舅严重了,这叫什么话,您的良苦用心朕都知道。既然如此,解元接旨……”
小皇帝说着,潇洒地对着谢元一抬袖子。
谢元一直冷冷地看着他们争论,对新皇帝的失望,对宋国以后的命运担忧,让她根本就没有想自己的职位到底会不会升。而是陷入了一种由失落构成的无声沉默之中,连表情和心思都懒得动了。
后来又听见她的师父沈庆之,三言两语地又将小皇帝的主意给定了,她心底里头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当即眼睛中坚定的目光一闪而过,一撩前摆跪了下来,恭敬地说道:
“臣谢元听旨。”
“封谢元为骠骑大将军,开府门,赐良田千亩。”小皇帝说完。
谢元叩首,真诚地说道:“臣谢元,谢主隆恩。”
“起来吧。”小皇帝说完,就从上座上走了下来,走到了沈庆之的身边,说道:
“沈国柱,那个陪葬品的单子,你们可有条陈让朕参考?”
沈庆之本来看着谢元的身影,半是欣慰半是忧愁的叹了口气,一见皇帝到了自己的身边了,他连忙说道:
“有,有,在礼部的官员手中,老臣这就去取?”
“不用了,朕自己去吧。”小皇帝说完,就往大殿外走去。
沈庆之不得已只能跟上去,只是在去之前,快步走到了谢元的跟前,磊落地说道:
“元儿……咱们师徒好久没见了,记得去府中看我。”
说罢,还朝着站在不远处的马国舅挥了一下手,说:“马国舅,我先去了。”
说罢也不等马国舅回应,就急急忙忙地奔出了殿门追小皇帝去了。
刚刚还气象森严,宮婢侍卫众多的大殿,因为小皇帝的离开,一下子就空旷了下来,只剩下了谢元和马国公两个。
谢元转身看着马国公,马国公也看着她。黝黑瘦小的人,眼睛却透着威严的冰冷和狠厉,像是曾经嗜过血的老狼,毫不掩饰自己的残忍。
谢元毫不畏惧地与之对视,丹凤眼微微眯了眯。
马国公双手垂握在身前,一步一步地,很有节奏的向殿外走去。习武之人的下盘很稳,每落一下地面,都像是定在了地上生了根一样稳。
当他路过谢元的时候,脚步停住了,用眼角斜视着谢元,好像准备说些什么。
可是最终他只是冷笑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甩了袖子就快步离开了大殿。
谢元转过了身,习惯性的将双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如松,看着马国舅的离去的身影。
一垂眼睛,看见了那支被遗弃在地上的自己的佩剑。
她打量了一眼门外,见殿外的负责守卫保护皇帝的侍卫们都已经离开,她弯腰想要将自己的佩剑给捡起来。
可是刚要碰到,她就将手收了回来,又站直了身子看着那把剑。
她上阵杀敌,剑是消耗品,不知道用卷刃了几把。从前在家里头用的剑,也是一直跟随着她的身高增长,一直在更换长度。
所以,地上的这把剑,是新的,她很爱惜,但是也不是不能取代。
谢元看了看大殿外长长的宫道,又不舍地瞟了那把剑一眼,随即很快的抬起了眼睛便再也不看,目视前方,仰首挺胸的潇洒离去。
只留下了那把剑,静静地躺在了大殿之内。
……
谢元出了宫门没有地方可去,但是为了不惹到怀真郡主,直接就在京中找了一处客栈住了下来。
等到傍晚的时候,约摸着她的师父沈庆之该从宫中回家了,才去了沈府。
还是原来的那处宅子,只是以前牌匾上写得是沈府,现在改成了定国柱府。
谢元看着那巨大的牌匾翻身下了马,脚刚刚落地,大门便从里头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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