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来了,倒不是店家卖的,是他们打扫房间,前头客人落下来的包袱里头有几件衣裙,正好能用上。”刘亲兵拿着个包袱走了进来,对着谢元他们说。
沈留祯起身将包裹接了过来,摊在桌子上看了看,说道:
“还行,料子不错,是干净的,阿元,你去换一下吧。”
沈留祯拎了一条红色的襦裙出来,递给了谢元。
谢元站了起来,将沈留祯给她盖腿的外袍替给了他,自己拎着红色的襦裙往屏风后头去了。
她刚进去不久,就听见客栈的外头响起了一阵嘈杂声。
沈留祯走到了门旁边,往外头看,只见一队明火执仗的士兵冲进了客栈的天井中,客栈的掌柜惊慌地迎了过去,正在跟领头的官兵说话。
“人来的挺快。”沈留祯侧着脸说了一句,眼睛警惕地逡巡着院子里头的所有人。
他收回了目光之后,揣着袖子走到了屋子的正中央,思考着什么,突然对着屏风后头的谢元问:
“阿元,你会害怕吗?”
谢元已经换好了衣服,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神色木然地看着他。
沈留祯的眼前一亮,不得不说,红色还是最配她,好似其他的颜色都太单薄,压不住她的气势。
“我也是人,为何不会?”谢元有些无语地说,觉得沈留祯问得这个问题,太过于……多余。
“嗯,那你害怕了是什么样?”沈留祯很是期待地问,望着谢元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笑话了,从小到大,他就没有见过谢元害怕的样子。
犹记得小时候有一次,院子里头钻进来了一条蛇,他吓得一蹦三尺高,谢元直接一个剑花将那条蛇斩成了八段,连脸色都没有变过。
果然,谢元听了这个话,垂了眼皮子面无表情,一副沉思、略有为难的模样,就是不说话。
谢元当然是会害怕的,可是这个害怕都不是当时害怕,是后怕。
她害怕的时候脑子只会更加的清醒,专心战胜令她恐惧的敌人。
要说表现——那就是剑更快了,出手更狠了,这算不算?……这如何表现的出来?
沈留祯抿了抿唇,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说道:“算了,你就低着头,我走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站在我身后就行了。”
他说着,还整理了一下衣襟,抖了抖袖子。
谢元看他这个架势就了然了……这是又要开始演戏了。
正在此时,一阵纷乱沉重的脚步声就往这里头奔来。谢元连忙听话地三两步闪到了沈留祯的身后,垂手侍立低着头。
沈留祯也动了,他躲到了刘亲兵的身后,用手扒着刘亲兵的袖子,像是害怕似的,只露出了半个身子,看着地上的尸体。
官差一进门的时候,就只见一个魁梧的武人身后躲着一个少年郎,那少年郎儒生打扮,面相嫩的很,大眼睛里头闪着惊惧的光亮,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
少年郎身后隐隐还有一个穿着红色襦裙的小丫鬟。只能勉强看见个裙摆和半个脸,一直垂手躲在少年郎的身后,看不清楚长相。
“官差大人……你们可算来了,有个歹人要杀我!”那名少年郎指着地上的人,冲着他们大喊出声,声音发抖,满是惊惧。
地上的人歪着脑袋趴着,身着黑色夜行衣,包头布,一动不动。一名官差领了眼色上前去摸了摸脖子,起身禀报道:
“队长,人已经死了,没有血迹凶器,看样子是被人扭断了脖子。”
被称作队长的人听闻,将目光放在了刘亲兵的身上,挑着音调问道:“你干得?”
刘亲兵看了看尸体,面无表情地“啊!”了一声,说:“他夜间行刺,要杀我们家小主人,被我发现扭断了脖子。”
“可死的是鲜卑人,按照规矩,你们得跟我们走一趟,等军镇的鲜卑人同意你们无罪了,才能离开。”那名队长说。
“鲜卑人?”沈留祯惊讶地出声,看着地上的尸体,抖着嗓子说,“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他竟然是鲜卑人吗?……这位官差,你看看再说话啊~”
领队的队长听了这个话,明显脸色僵硬了一下,有些尴尬。
他接到举报的时候,举报人就说这个客栈里有人行凶,杀死了一个鲜卑人。
结果到这里之后,这里头的当事人都不知道死的是什么人呢,他先知道了……
如果是有人故意歪曲事实,唯恐天下不乱地恶意举报怎么办?他这一张口,还真是丢了人了。
于是他又使了个眼色,让手下人去看,先前那个摸着脉搏的官差,举着火把蹲下身仔细地看了看那具尸体的长相,说道:
“队长,看长相确实不像是汉人,肯定是胡人,但是是不是鲜卑人不知道。”
队长心里有了数,底气又足了,带着半是无奈半是认命的嘲讽语气说道:
“如今世道不同了,只要是胡人,就都是大爷,将人带走关进牢房,等着鲜卑大爷们发话再说吧。”
“哎~等等!”刘亲兵将怀里的路牌拿了出来,亮在了身前,说道,“我们是从平城来的钦差,这是宫里发的路牌。”
队长看着这一行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和一个侍卫模样的武夫,一双眼睛瞪的老大,在火光中歪了一下嘴,不屑地说道:
“我说哥们,你这吹牛摆谱能不能接点地气?就你们三个这模样,钦差?你怎么不说你们是石余鲜卑的皇亲呢?或许我眼睛能更瞎一点,能将你们认错了呢?”
“路牌就在我的手上,你自己看啊。”刘亲兵抖了抖手说。
那官差的队长有些不耐烦地将路牌给接了过来,只见上头确实有平城的通行官印,名字下头专门有一行小字:特赐御前行走。
那个队长的脸色有些微变。御前行走是什么意思?那肯定是能见着皇帝的面儿的啊。
即便是他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路牌,但是也知道,拿着这么一个路牌从平城跑到了这边境线上来,那是要过许多个城门的。
他要是真有毛病,肯定活不到现在……
这……搞不好真是什么了不得的钦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