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的营地离沈父坐镇的中军营帐最远,传令兵一个来回的路程也比其他的几个更加的远一些。
所以等谢元到了的时候,营帐中其余的十个营的校尉已经到了。
谢元通报进了帐子之后,首先面对的就是那些比她年长之人投来审视的目光。
其中有怀疑也有惊讶,几位校尉的眼睛雪亮,都在同一时间放在了她的身上。
谢元端着一向保持着的冷脸,上前几步,躬身拱手,沉稳地说道:“将军,后备营校尉解元领命来迟,请恕罪。”
“无妨,你的营地最远,入列。”沈父也一样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话,就全当她不是自己的徒弟,只是他帐下一个普通的校尉一样对待。
谢元听令,按着腰间的佩剑,转身回到了最末尾的一端站定。
其余的几个校尉都将好奇的目光收了回来,重新放在了沈父这个大将军的身上。
其实他们只是听说将军帐下有一个年纪很小的校尉,但是谁也没有见过。
一来,是因为打仗时常有伤亡,动辄一个营的人都战死的事情并不在少数,一个营的校尉也时常会更换,他们本来也有互相不认识的。
或者上一次在一同打仗的还认识,下一次再打的时候,原先的或贬或战死的,又换了新人,也是常事。
二来,自从将军麾下大军扩充,各自扎营整顿练兵,他们本也没有机会见过面。
所以,所以当谢元那明显年少的身量和脸庞出现在营帐门口的时候,他们都是一惊。
更何况,在他们这一群全副武装,铠甲整齐的阵营中,就她一个人来时只穿着暗红色的校尉长衣,外头套了一件木甲,就更扎眼了。
当谢元站在了队列末尾的时候,自己也觉得穿的太过于随便,有些尴尬。
但是她全靠绷着脸,再加上她一双天生的,威风凛凛的丹凤眼,愣是没有让人看出她的窘迫来。
沈父抬眼不经意的看了扎眼的谢元一眼,自是知道她为什么平时不着甲胄的原因,并没有在此事上纠缠,而是直接望着众人说道:
“陛下已经传旨,攻打北魏。”
此话一出,列队的众人纷纷惊讶不已,互相交换着担忧的脸色,站在最前头的,是先锋营的校尉。
他出列拱手道:“将军,我们在边境已经驻扎多时,早已经失了先机,如今再打,恐怕凶多极少啊。”
沈父叹了口气说道:“这我如何不知,但是圣旨已经下了,就不费那个心思想合不合适打了,想办法打赢了才是要紧。”
众人一听也是,虽然都有些垂头丧气,但是俱是开始想起对策来,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右侧又有一名校尉出列,问道:
“将军,陛下可有说明,此次攻打的目的为何?可有所指方向?”
沈父一挥手,说道:“并无,只有四个字——一雪前耻。”
众人听闻,又开始面面相觑,表情十分的复杂。
这个命令,真是不好办,还不如下令让大军替宋国下对方几座城池呢。
一雪前耻?上一次的耻如何才算是雪了?
上一次都打到淮河江边了。要不是有条河,北魏的那些人过不来,估计都能直接打到京都去……
他们要是想雪……估计得打到平城附近去,才算是胜利。
可是这么多年几次交手,输多胜少,魏国那个动辄灭一国的强势兵力他们心中最是清楚,要想一雪前耻,谁都觉得是痴人说梦。
营帐中是一阵士气低迷的沉默。
沈父看着大家都是这个劲头,顿时有些头大。
这还没有开打呢,一点愿意赢的心思都没有?能赢了才怪呢!
沈父冷了声音,提高了声音问道:“先将最近对面各个城池的侦查情况一一说上来,挑个软柿子捏!”
谢元的后备营,在最后方,连士兵的兵服甲衣都没有备齐呢,何来的侦查情况。
她只能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其他人挨着一个个的禀明自己探得的情报,互相交流印证,然后讨论情报的真假,是否有误。
她一句话也插不上,只能默默地在心里记下来,认真地参考学习他们的想法和见解。
“任县城缺水源,驻军绝不会多,攻打它毕竟合适,只要下了一城,赢的再小也是赢了,能鼓舞士气,也能传个捷报回京,圣上也不会怪罪。”
另一个校尉说道:“我认为不可,任县城虽然缺水源,城小,但是处在官道东西南北交叉口的边儿上,地势又高,易守难攻。说不得还没有打下来,援兵就来了,到时候三面夹击,危矣!”
“此话差矣,既然知道此处要紧,若是能打下来,我军便得了一处险要之城,以此为据点调动大军,或许真的可以打开局面,打一场大胜仗。”
众人纷纷出声,或是同意,或是反对:
“太冒险了,大约赢不了。”
“如今局势,只能险中求胜了,所谓福祸相依……”
“孙子兵法曰:先胜而后求战。你有把握能赢吗?没有把握就是赶上去送人头,没有福,只有祸!”有人急了,吼着说道。
“那你说打哪儿你有把握,你说出来一个看看!!”
“我说打环山城!环山城孤立在外,即便是有援兵来的也慢,更有把握!下棋落子还讲究落外头呢!谁像你一样,非要扔人家包围圈里?!”
“放你娘的屁!你懂个屁的下棋!”
队列两旁的人呛上了声,互相指指点点,唾沫横飞,就差动手了。
沈父高声制止,粗粝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争吵,说道:
“够了!我让你们商议,不是让你们吵架的!”
众人一听,都熄了声音,规规矩矩地又站在了队列里头。
沈父一双铜铃似的眼神凶狠的扫视了众人一便,问道:
“现下看来,有两座城池可以攻打试一试,也就是任县城和环山城,还有其他的意见吗?”
众人又互相看了看,小声地交流了一会儿,最后都认为,这两座城池,一个是险胜之后更有利,一个是赢了之后更容易守,衡量利弊之后,也就这两座城更加的稳妥一些。
于是没有人再提出不同的意见,都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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